《长生千年》童梦同

18、王后披战袍

　　一路上，宫人们看见据说正在难产的王后居然跑出来，还抱着个婴儿襁褓，后面跟着一群人在宫中小跑。

　　后来王后干脆跑起来，她是武将，要跟上她的速度，大家要狂奔。但是，什么都顾不得了，王女的命重要。

　　到了美人的宫门口，侍卫想拦王后，又不敢，只好唯唯诺诺地说，“大王不许任何人随便进去……”

　　“走开！”王后一把推开他们，“我的孩子需要御医！”

　　王后气势汹汹，侍卫们赶紧让路，听见外面的动静，大王派人出来看，王后已经闯了进去，“来一个御医，过来看看我的孩子怎么了！快！”

　　御医们正站在当地，大王坐在美人的床边上，大家都吃惊地看着王后，大王站起来，“王后，你不是……这孩子……”

　　王后不看大王，只对御医们说话，“看看这孩子怎么了？”

　　御医们被急切地大王全部召来，正讨论怎么给美人保胎。突然看见王后抱着刚生下的孩子闯进来，也是吓了一跳。

　　大王也过来看，“孩子怎么了？”

　　“是个女孩儿，好像不太好。让御医给看看，我那里只有稳婆，她们不会治病。”王后的声音沉稳而疲惫。

　　大王看着王后欲言又止，他转头对御医说，“出两个人给孩子看病。”

　　美人在床上啜泣起来，“大王，臣妾肚子里的孩子还能保得住吗？”

　　王后冷冷地看她一眼，转脸问大王，“她一个人需要这么多御医吗？我不能给我的女儿看病吗？美人这是，不给王后嫡出的孩子活路啊！”

　　大王两头为难，看了看王后，“我已经吩咐了，马上让御医给看。”

　　“我不打扰你的美人养胎，我们出去。”王后冷冷地说着。

　　两个御医随着王后到了旁边的院落，进了房间，他们看了看孩子，都皱眉了，一个战战兢兢地说，“这孩子太弱了。大约在母体里受了太多罪了。”

　　“我只问她怎么能活。”

　　“臣，试试熬点汤药吧。”

　　“快去。”

　　可怜的小孩儿，一出生，还没吃上一口妈妈的奶，就先喝了一碗苦药，但是毫无起色。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

　　我看见王后把孩子捧起来，用耳朵贴在她的心口，去听她的心跳。她的手在颤抖，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慌乱过。

　　“你们还有什么法子？”王后甚至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御医。

　　两个御医惭愧地低头。

　　“能再想想法子吗？什么都行，我什么都愿意试，只要能救她，这是我第一个孩子。”

　　御医跪下了，“臣等无能。”

　　看到尊贵的王后去这样放下姿态去恳求御医，我们这些侍女都流着泪。我真恨自己无能，什么办法都想不出。

　　“要不……”

　　“什么？”王后的眼睛里迸发出希望的光芒。

　　“试试请巫师过来祈福？”

　　“巫师？”王后的眼里明显有着失望。

　　“我们……也没有办法了。”

　　王后抱着孩子，“你们去换两个其他御医来吧。”

　　最后，所有的御医都来过了，全都跪下请罪，他们没有办法。其实，王后自己多次上战场，见过无数次生死，她大概心里也知道，孩子不好了。她抱着孩子坐在那里，像个石像一样，没有痛哭，却悲凉得让人心惊。

　　我们这些侍女彼此看看，都已经哭红了眼睛，但是不敢发出声，拼命忍着，不然会不吉利。
　　大王在门口看了一阵，对着身边的人低语。之后，看了王后一眼，便又转头离去了。

　　他又走了，在女儿弥留之际，在妻子悲痛欲绝之际。

　　他去了美人的屋子，美人还在哭泣。我偷偷去在附近瞧过，听到美人的啜泣声隐约传出来。御医都已经保证了，说“无大碍了”，我就不明白，她还哭什么。

　　有人的孩子正在死去，人家还没哭呢。她孩子好好的，她哭什么？

　　过了一会儿，巫师来了，开始抬上桌子，摆上贡品。我看了看，那贡品都是上好的，一定是大王吩咐的。可是，那又怎样呢？孩子都快不行了。他早干什么去了？

　　巫师在外面做法，王后抱着孩子，轻轻地亲吻，用自己的脸贴着她的小脸。那是王后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小孩子那样亲近。她不舍得她走。

　　小孩子的眼睛好像从来没有睁开过。不过好像，刚生下的孩子一般都是闭着眼睛的，过段时间才能睁开。

　　我看看她，凭良心说，可真丑，皱巴巴，像个小老头。但是，多看几眼，又觉得好看了，看轮廓，她应该是大眼睛，小嘴巴，如果能长大，一定跟王后一样漂亮的。

　　外面的巫师嘴里念念有词，身体颤抖着，声音也颤抖着，他摆着头，甩着头发，间或突然大声哼哼几声。样子很可笑，但是我笑不出来。

　　我们都跪在地上，希望祈福成功。

　　巫师在外面还是很卖力的，他一直跳，一直跳，据说那是巫舞，能够让人的愿望上达天听。

　　王后抱着孩子出来了，跪在祭品前，大声呼唤，“神明啊！你看看我，救救我的孩子吧，别把她带走！只要你把她留给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王后隐忍的悲痛终于爆发了，她呼唤得声嘶力竭。可是大王并没有出现，没有和妻子一起祈福。

　　巫师卖力地跳了很长时间，一直到王后怀里的孩子身体都凉透了。

　　大王终于出来了，把御医也带出来了，一个不怕死的御医过来瞧了瞧王后怀里的孩子，说了声，“王后，下官得罪了。”就伸手去探了探孩子的鼻息。

　　然后御医硬着头皮说，“王后，能不能让下官，好好看看。”

　　“嘘，别吵，她睡着了。”

　　“王后，这，王女，身体都凉了，鼻息也没了……”

　　大王看不下去了，他也是久经沙场，看惯生死，早就看出孩子已经死了，他大步过来，要抱走孩子的尸体，“准备下葬吧。”

　　可是一向贤德的王后却突然推开他，站起来，怒吼一声，“你别碰她！这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你不配做她的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