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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白骨哀(二) ...

  •   两人吃了饭,去到一处凉亭内一坐竟坐到深夜。
      恰似多年知交,从世间大事到自身小事,天文地理、人文水土无所不谈。
      可谓,相见恨晚!
      江殊殷从未与他这般相处过,慢步送他进客栈,自身修长挺拔的躯体没入夜色中,若隐若现。轻轻负手,他深邃的眸中闪过一抹笑意:“目的地到了。”
      沈清书向他表示谢意,慢慢踏上石阶,回过头:“你是一个令人很舒服的男人。”听到此话,窗台上趴着玩的齐玉焱猛地被口水呛到,一阵大咳,直将整张小脸都憋红了。
      他听到什么?浅阳尊说那人是个令人很舒服的男人?!
      他舒不舒服,浅阳尊是如何知道的?!
      ——显然,齐玉焱小朋友思想复杂了。
      偏偏他还毫无反应,激动的趴在窗台上咳的越来越剧烈,看得沈清书一阵担忧:“玉焱可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齐玉焱连忙摇头,边咳边道:“浅阳尊不必担心,我很好!”
      江殊殷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毫无半点同情,甚至还颇为幸灾乐祸懒懒道:“他不会把肺咳出来吗?”
      听完此话,齐玉焱呛的愈发厉害,沈清书皱起眉头轻飘飘一跃到他身旁,一手轻轻拍他的背。
      江殊殷笑道:“这孩子想什么呢,咳成这样。”
      许是这边动静大了些,惊动了纪元庆等人,不过转眼那四人就已到场。
      江殊殷对这些人别无好感,冷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却不料纪元庆见到他的瞬间猛地瞪圆了眼睛,满面的不可思议:“三,三哥?!”
      他上前一把拽住江殊殷,硬生生将他转过来一阵端详,最后又惊又喜,几近颤抖道:“真的是你!可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八百多年了吗?”
      江殊殷:“……”
      沈清书:“……”
      宛如遭雷劈了一般,江殊殷司马行空了半响,不禁黑了面僵硬道:“纪前辈,我才百来岁而已,哪里会是你哥哥?再有我姓薛,你姓纪我们怎么是兄弟俩?”
      言下之意便是,你认错人了。
      纪元庆也愣了多时,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你怎可能与我兄长生的一模一样?”
      江殊殷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陈涧芳道:“的确如此,正如这小兄弟所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因而若有生的一模一样之人,也并不奇怪。”
      范赫生跟着附和:“陈长老说得有理,只是纪兄,我等从未听说过你还有一位兄长啊!”
      纪元庆几乎满脑子围着江殊殷转,还未曾回过神来,下意识道:“诸位有所不知,我三哥纪元瑛自打少时起就闭关不出,但在八百年前,他有一日不知为何出关了,还步入世尘中。可离他出关才一月有余,他却突然暴毙在外,实在叫人想不通。”
      陈涧芳:“那不知令兄遗体在何处?”
      纪元庆回过神来,惊愕道:“在,在我家祖坟里……”
      如此,眼前之人必然不是纪元瑛。
      轻轻抱拳对江殊殷行了一礼,纪元庆抱歉道:“失礼了。”
      江殊殷本就不想与他们有瓜葛,很是无所谓的摆摆手,冷漠道:“无妨。”说罢抬腿就走。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清书突然道:“薛公子,不知你可愿与我等同行?”他顿了顿,纤长的睫毛静怡无比。
      江殊殷果然止住脚步,回过头来,只见沈清书立在齐玉焱身侧,微风勾起他雪白的衣襟,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静静看着自己。
      月色透过浓浓黑夜,宛如轻纱一般披在他的肩头,幻美的叫人舍不得眨眼。
      沈清书:“倘若有你在,兴许会容易些。”
      听到此话,范赫生等人坐不住了,颇感疑惑:“浅阳尊实不知这位薛公子是?”
      沈清书想也不想:“我的一个朋友。”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就连江殊殷也吓的瞪圆了眼睛——西极七恶名声极差,但凡与他们有关的人,统统会被世人加上“败类”二字,并鄙弃之。
      江殊殷曾对沈清书透露过,自己同七恶的关系非同一般,更如家人一般亲近。
      倘若这些被在场人知道,必定会将他归为魔头一类,说不定到时还将七恶罪行分到他头上,再除之!
      而此番沈清书的这一句话,无非是在帮他保守秘密。
      与江殊殷想的不同,纪元庆四人却是这般想的:能与浅阳尊结交之人必定不能小觑!
      哪怕对方年龄不大。
      至于齐玉焱,这孩子想的很简单也很歪:浅阳尊与这人关系非同一般啊!
      惊恐脸。
      另一厢,坠云山内,宋晓宇牵着匹小白马,背着包袱缩头缩尾的嘀咕道:“哼,不给我去,我就偷偷的去,看你能奈我何!追云你说是不是?”
      似是在回应他,小白马刨了刨蹄子,鸣叫数声。吓得宋晓宇赶忙去捏它的嘴,低声骂道:“闭嘴闭嘴,倘若被那些巡山弟子发现,告到师兄那里,咱们可是要被关禁闭呢,你想害死我啊!”
      白马十分通灵,听到此话立即变得静悄悄,跟着他小心翼翼的在山间行走。
      宋晓宇继续嘀咕:“不就是泣城么,有什么大不了,我一个人照样能去。”
      江殊殷最终因为多种原因,还是与他们同行。
      泣城之地多富饶,然而再富饶的地方仍旧是有贫瘠之地,就比如挨着泣城的一处村庄。
      这处村庄大概有两百多户人家,不大不小,村里的人日子过的极其贫穷。
      沈清书等人此番是来查访,自然不能叫随从前呼后拥,更不能御着飞剑,驾着坐骑声势浩大。
      而要到泣城,却是非得经过这个村庄不可。
      一路上沉默寡言的纣痕此时终于说话:“浅阳尊,村落里人多口杂,指不定能问出什么。”
      沈清书也是这般认为,一行人便走小路进入村庄。
      江殊殷原以为,这村落里该是男耕女织,小孩子成片的热闹景象。岂知,却是一个人都看不见,甚至大部分的耕地都荒废了。
      其他几人也都是一副惊讶脸,仿佛全然想不到这里居然是这副光景。齐玉焱转着身四处张望,又跑去敲村民的门。江殊殷见此,摇头道:“别敲了不会有人的,要是不信你推开试试。”
      齐玉焱依他所说,将破败的木门推开,随着“吱呀”一声,厚重的门内涌出一阵灰尘,齐玉焱见状忙后退几步,道:“我的天哪,这里究竟有多少年没人住了?”
      木屋内部一片昏暗,只可见一张断了腿的三脚桌子倒在地上,四周凌乱无比,覆盖着厚实的灰尘。
      沈清书皱起眉头,默不作声的上前查探,片刻才道:“迁居了,只可惜走的十分慌乱。”
      齐玉焱捂着口鼻上前:“奇怪,他们为什么走,还走的那么慌张?”
      陈涧芳四人听此地无人,也都纷纷皱眉,查看四周的房屋。
      突然,范赫生道:“此处有人!”
      大家赶忙围过来,就见一个小木屋内,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护着一个小孩藏在桌下瑟瑟发抖。
      老人目测八十来岁,苍老的宛如一颗枯萎的树木,叫人看一眼就心声怜悯。他怀中的小孩莫约五六岁,穿着一件破烂到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像是一根豆芽菜般缩在老人怀中。
      沈清书柔声细语:“老乡亲,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路过此地,打算投宿一晚。”
      老人听闻此话,斟酌着探出头,用苍老的声音问道:“果真如此?”话语中隐隐的还带有欣喜。
      沈清书点头道:“的确如此。”
      他本就生的温文如玉,如今更是放软语气,平添一股亲和感。
      老人抱着孩子慢慢从桌下爬出,那颤栗的四肢叫众人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他一个站不稳就倒下了。
      江殊殷见此忙从纪元庆身后插出,小心翼翼扶住老人,接过他怀中的孩子。
      老人点头对他表示谢意,问道:“不知各位从哪里来?”
      江殊殷丝毫不提敏感字眼:“我们是外来的生意人,如今在家乡混的不景气,所以特来泣城碰碰运气。”同时他也提出疑问:“只是老乡亲,此处这是怎么了,为何人们都不见了?”
      老人家在他的搀扶下坐上椅子,纪元庆也反手将门关上,与众人一同走过来。
      老人似乎深深叹了口气,摇头道:“诸位果然是外地人啊,其实不止我们村迁居了,但凡是这泣城周围的村落,人几乎都走光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为何?”
      老人似是气愤,冷冷哼了声:“几位有所不知,这泣城异常富饶,里面有一个修仙的大门派,叫做凤翎宗。”似是怕他们不知修仙的意思,老人用手在空中比划:“修仙知道吧,就是那种像是神仙一般的人,会施法术、布雨云,每日踩着飞剑骑着白虎狮子在空中飞来飞去的那种,据说还能长生不老。”
      众人心情复杂的点点头,老人这才接着说:“这凤翎宗该是修仙界里的大门派吧,统治着泣城、虞城、惠城等诸多城几百年,势力极大。”
      陈涧芳忍不住插嘴,眉目间犀利:“统治?”
      老人点头道:“是啊,统治。”
      此言一出,在坐无不纷纷皱眉,仿佛都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原来修真界一直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此规矩延续了千年之久,各家各派无不遵循——不得介入凡人生活。
      这个规矩可以说是将修真界与凡界彻底一分为二,井水不犯河水。
      正如这位老人所说,修真界众人就宛如神仙一般的人物,能腾云驾雾,施云布雨,可谓无所不能。但这样的能力若是随心所欲,不加以制止,恐怕凡界会陷入大难。
      因为凡界所谓的刀剑枪阵,在修真界人的眼里根本不足为惧。
      而这凤翎宗身为大门派,竟带头统治自己所在地区的凡界,实乃罪大恶极!
      沈清书怕老人“统治”二字的意思与众人不同,特意点出:“敢问,是如何统治?”
      老人掷地有声:“他们就是统治,甚至独|裁。诸位可知,在他们手里的城,三年不下一滴雨,为了逼我们这些百姓交钱,他们甚至还将太阳的热度向上调,照的大地干裂水流蒸发,五谷杂粮没有一样种的出。”
      老人干枯的手抹过眼角的泪水:“猪狗牛羊、以及百姓们通通活活饿死,新盖的房屋因为天气太热着了火,烧光了我们所有的积蓄,甚至亲人都葬身火海。我的儿子就是死于这样的灾难,独独留下这样小的孩子!”
      陈涧芳怒的胡子翘起,一掌拍到桌上骂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齐玉焱坐在江殊殷身旁拿了一块雪白的手帕吹鼻子,哭泣道:“太没人性了,凤翎宗简直丧心病狂,畜牲不如!”
      江殊殷气愤之余,不禁暗想:这些正道骂人,怎么几百年了仍旧是一个模样,就连新一辈都是如此,简直单调。
      老人家抱着小孙子,哭道:“还不止如此,城中人家多多少少都是富人,向他们缴纳钱财也没我们惨。”
      江殊殷道:“既然城中有人交钱,那他们定会下雨啊。”
      “不,”老人哽咽:“他们不知用何种方法控制着雨势和天象,绝不许我们沾丁点光。诸位,整整五千两啊,我等种菜的穷人如何凑齐如此天价,且他们在我们附近设上阵法,不许我们从此处逃脱。”
      “也只有那些年轻命运眷顾的,才能从这里跑出去。若是倒霉的,被他们抓到,便杀死挂在村落里恐吓众人。再有我们交不起钱,他们便三五天差人用棍棒打我们,抢去村里漂亮的姑娘,我的儿媳就是这样不见踪影的。”
      老人痛苦万分,小小的孩子也哆嗦着流泪,江殊殷身旁的齐玉焱哭声最大最响,甚至盖过老人与小孩,一副悲悲惨惨的模样。
      引得在坐各位气愤悲伤,却也忍不住频频向他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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