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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沙罗之城·绑架 ...

  •   一千年前,林中灵炁凝聚成形,即为藜郗。七百年后,林中妖兽渐繁,为祸一方山民,藜郗竭尽全力将其封印于林地之下。怎料三百年后她一时心善扶救的村民,竟受妖兽蛊惑,献祭活人祈猎获,祭品活埋于地底,尽供妖兽吞噬,增其妖力,破了藜郗的封印。
      原来村民献祭活人的起始,那些数量倍增的猎获,皆妖兽之诱饵!蝇头小利,竟诱得全村自相残杀,冤魂丛生!
      但此时的藜郗仍有心保护村民,且她既为一方地仙,如何能够放任妖兽作祟?她聚起法力冲入妖群搏杀。妖兽吞噬人魂人身,力量大增,几番回合,她浴血奋战,终将妖兽击退,却身负重伤,再无力追剿。
      但村民竟在此时提出要求,要她乘胜追击,将妖兽彻底清除干净。
      她忍着疼痛解释自己已经受了伤,再去拼命是凶多吉少。怎料她一力守护的凡人,竟一个个不依不饶。
      “既然上次是你封印了它们,那么这次自然也该你去。”
      “你在这里住着没问题是因为你是仙,我们有什么?不解决这个危险,我们怎么活命?”
      “好姑娘,你让我们能来到这里,又教了我们怎么在这里生活,我们有什么问题也都是找的你。你既然都做了这许多,就好事做到底,将那些妖精灭个干净吧......”
      原来,有些事做得多了,便成了该做的事。
      原来,他们从未信仰任何妖兽或仙灵,他们信仰的,只有自己的利益。
      她捧出真心造福的人,到头来,她这一身血,甚至连起码的尊重不能换得……
      “你们还有良知吗……”人性的至寒令她泄尽强撑的气力。说完这句话,她用最后一丝法力从人群中消失,回到隐居的住处,才落脚,就俯身倒下……
      她就这样在地上躺了八日,动弹不得。再没有什么能够支撑起她的意志,她在透顶的失望中沉沉昏迷。
      八日后的深夜,一双手摇动了她,她才从地上醒来,看见面前蹲着一只黄面黄发的独角蜥蜴精。
      她打了个寒颤,惊恐万分。
      却听他急急忙忙道:“仙子莫怕,我原是人,名叫阿赐。七日前被同村的人献了祭,在被妖怪吞下肚之前,紧急找了只蜥蜴附身,化作妖兽,让他们将我视作同类,才幸免于难……”
      “你有何事?”她撑起身子,一把匕首“嗖”地架上阿赐的脖子,提起全部的精神警惕着。
      阿赐却丝毫不怕,“那些妖兽要来捉你。我好容易才溜出来,抢在他们之前赶到此地。仙子快逃!晚了就万事皆休了!”
      “我如何信你?!”
      “仙子!我本非妖物,因那些村人良知泯灭才成此不堪之身。整个村子只有你仗义执言为我们这些无辜之人鸣冤。纵仙子信不过我,我也不能不来救你!”
      藜郗收了刀。
      这蜥蜴精,是那乌烟瘴气的村庄中,残余的良心。
      阿赐带着她,漏夜逃上了离山,却还是晚了一步,半路被村民拦住了去路。
      妖兽在村中大开杀戒,逼迫村民上山剿杀藜郗。
      藜郗心知肚明,妖兽们不知她伤情如何,不敢贸然进攻,就逼村民上山做替死鬼——自然,他们必定许诺了丰厚的回报。
      果然,他们受贪欲驱使,可以对同村人做的事,何尝不能对她做。
      此刻她面前的一众人,手中所持,皆粹集众妖之力的武器。如此,即使他们只是凡人,也能克制她。
      蜥蜴精才刚成精,法力不济,而她重伤未愈,难以出手。他们只能在刀光剑影中一路遁逃,逃上了山顶的悬崖,再无路可逃。阿赐怒不可遏,冲出去欲杀出重围,却终究寡不敌众,被一箭射下了悬崖。
      藜郗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他,却在他停止坠落的瞬间,身体被一柄弯月妖刀从后脊贯穿!
      持刀的凡人从白惨惨的弯月后,狰狞出一张贪婪的笑脸。
      藜郗仍不肯松手。她紧紧抓住的,是这晦暗世道唯一的微芒。
      “仙子……放手吧……是我无能,没救你,反而连累了你……”阿赐的声音一句比一句虚弱。
      第二柄贯穿她身体的利刃,是寒光妖剑,第三柄,是回天妖戟,第四柄,第五柄……很快,她的后背上就竖满八柄利刃……
      她明明是他们的恩人,为何他们恩将仇报?
      欲望竟能在瞬息之间,逆转恩仇。
      疼痛已然麻木,血染红了悬崖的边缘,顺着崖壁泼洒而下,沾了崖下的阿赐满身……
      最后一个上前的村民,手持劈天妖斧,照着她的头颅挥下……
      幸,又不幸,她再支撑不住自己和崖下人的重量,在妖斧落下前,滑落了悬崖……
      阿赐没有恐惧,也没有惊叫,他像落叶离树,渺小的身影,落下雄伟的悬崖。
      藜郗仍攥住他的手,直到下落的半途,她散作灵炁飘飞……
      阿赐永远忘不了那一幕——灵炁似萤火虫,发着荧绿色的光,在月下飘散,离他越来越远,但直到他落到崖底,它们仍在半空中悬停游弋。他合眼时,它们仍未消失……

      沐风听着这故事,心头很不是滋味,“然后呢……”
      “我又成了一缕孤魂,而藜郗怨念过深,灵炁化作怨灵,上不至神界,下不达冥府,只能在崖下悬停。她花了七七四十九日,昼夜不停,才将灵炁拼凑在一起,又花了七日,一毫一厘攀上悬崖,汲尽离山草木之灵,附于崖顶一棵新生的树苗上,终成人形。成为离山上,唯一一棵树的树灵,缡魑。”
      乌缇娜道:“那村子呢?你们屠了整村吗?”
      缡魑终于开口,幽幽地发笑:“他们折磨得我痛不欲生,害我丧命崖下,就这么杀光他们,怎解我心头之恨?”
      恩仇能在那些村民心中逆转,为何不能在她心中逆转?崖上每一柄刺入身体的刀刃,将她从天地孕育的仙灵,折磨成仇恨化身的邪灵。
      她阴森森的脸上,笑得得意:“我告诉你们,我复生后第一件事,是为阿赐的魂魄找到新的宿主。而第二件事,就是屠光那些妖物!再慢慢折磨那些凡人!我毁了林子,烧了村居。他们逃到哪里,我就毁到哪里,一千年,造就如今广袤的沙漠!我要他们世世代代都被风沙围困,永失家园,永远流浪!”
      沐风听出了这话里的端倪,疑道:“可是如今的沙罗城,已是一番繁华景象。有街道,有驿站,有络绎不绝的商人。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有的,难道你们如今金盆洗手了吗?”
      缡魑不屑一顾:“这怎么可能?我昨日刚发动的沙暴,如今应当横尸满城,遍地狼藉才对!”
      乌缇娜闻讯,心突然窜至嗓子眼!这种事,她昨日才经历过——森林变村落,那是魂魔的技俩!她速速走向缡魑,盯着她的眼睛,“你们可有向沙罗城索取活祭品?!”
      这话刺激得缡魑怒发冲冠,冲乌缇娜发疯地嘶吼:“他们再活该,这种手段也令我恶心!他们对我献祭他们的同类,又将我当作祭品献祭给妖兽!我恶心至极!!!”
      缡魑彻底失控,疯狂而痛苦地尖叫挣扎,身上被周围的利刃划出道道血痕。
      “我不管你们是谁!你们给我滚!我被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现身!现在你们替他们说话!你们凭什么!!!啊——!!!!!我要杀了他们所有人!!!!!放开我!!!!!!啊——!!!!”
      “藜郗!藜郗!”蜥蜴精动弹不得,心焦不已,“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藜郗,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你还有我......”
      这些话,沐风和乌缇娜已全听不进去。
      魂魔来了!他变出城镇和驿站,派两个凡人调虎离山,而萤还在那驿站中!
      乌缇娜转头就往山下奔去。
      沐风解开缡魑和阿赐身上的所有刀剑和法力束缚,施法将他们封入树中留待处理,就匆匆追上乌缇娜的步伐。
      他带着乌缇娜遁形到驿站,打开房门,房中已没有了萤的身影。
      此时乌缇娜脑中突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听从我的指引,来沙漠中寻我。只你一人前来,一旦我察觉风神的气息,你仅余的一个部下,就即刻魂飞魄散!”
      这是魔族的术法,心声传音!紧接着,她听到了萤的惨叫声!
      她一转身,脚步匆匆跑下楼,异常的神情被沐风看在眼里。
      “乌缇娜,乌缇娜!”她像魔怔了一样跑着,沐风一遍遍呼唤都叫不住她。
      沐风闪身至她身前,阻住去路,她灵活地绕过他,继续前进。
      “乌缇娜!”他施法定住她的身躯,她才不得不停下。
      “放开我!否则我会和缡魑一样发疯!”她对他怒目而视,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魂魔抓去了小萤,对吗?”沐风看着她,一语道破玄机,“他要你独自前去见他,对吗?”
      乌缇娜撇过脸去,一言不发。
      “小萤也是我的部下。我不会坐视不理。交给我。”
      “怎么交给你?你一去,她就没命了。”
      “我有办法。”

      大漠孤烟直。
      一望无际的黄沙连亘到天边,一个青色的身影一脚浅一脚深地踩进沙里,在漫天的风沙中艰难前进。
      这身影就是乌缇娜。毫无法力的她,为了救出自己的部下,只能一步步走向陷阱,走进瓮中……
      突然,她陷入沙中的右脚似被什么力量拽住,旋即整个人都被这力量拉进了黄沙里。
      黄沙之下,是一个昏暗的空间。她落地时,四方烛火方才点亮,照出一个封闭的石室,约廿尺乘方,四壁石垒,唯梁柱木造。
      正前方一个七寸高的平台上置着一把虎皮椅,一个白发苍苍,白须及地的老人正直溜溜地看着她。
      乌缇娜知道,这人就是魂魔。
      “你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附身在这么个垂老之人身上,就不怕他哪天咽了气,你无处藏身?”
      魂魔恶狠狠道:“不妨实话告诉你,昨日那风神的手段已然伤了我,所以我今日只有气力附身此等朽木之人!”
      乌缇娜心知肚明,他敢如此大胆地暴露自己的伤情,不过是笃定没有法力的她,根本奈何他不得。
      此时,石室顶上吊下一个人,就悬在他面前——那正是被五花大绑的萤,不省人事,遍体鳞伤。不见血,只见细碎的裂纹遍布皮肤,有三五处裂痕已逸出点点绿色的精元,周围肌骨皆透明。若精元散尽,她就将灰飞烟灭。
      乌缇娜眼睁睁看着变成这样的萤被吊着降下,心底最敏感的神经突遭强烈刺激,已然出离愤怒:“她不过幽魂一个!你折磨她算什么本事?!”
      “折磨一个幽魂确实算不得本事,但却能让你深刻认识到,万不可逆我心意,惹我动怒!否则缘灭海底,瀚澜宫中的惨剧,现在就要在她身上重演!”
      乌缇娜厉声道:“你不过想要混元石罢了。我给你便是!”
      “很好,算你有觉悟。”魂魔说着,一抬手,乌缇娜面前升起一个五寸高,八尺宽的圆形台子。“站上去。”
      乌缇娜照做,站上台子的刹那,强烈的不适冲击全身,腹中翻江倒海,又似棍棒乱捅,剧痛不已。与此同时,她脚下现出一个法阵,图纹与昨日所见已然不同。
      她痛苦得跪倒,双手撑地,两条发出金光的藤蔓沿手臂攀缘而上,一直攀上她的双肩,将她上半身牢牢锁在地上。而又有两条光藤将她脚踝死死缚在地上,同样沿着双腿攀缚至膝盖。
      乌缇娜冷汗淋漓,滴滴落在地上。此时法阵中央,生长出一双血红色的手,托住她的腰腹,一对拇指化作光藤嵌入她腹中……
      就在她疼得发抖时,交错于她四肢的藤蔓和那一双血红的手突然散作飞灰!乌缇娜没了束缚也就没了支撑,侧倒在台子上,大口地喘气……
      “这怎么可能!”魂魔箭步上前,眼见圆台上的法阵迅速消失!
      乌缇娜已经昏迷不醒,他打开她蜷缩的身躯,令她平躺,聚精会神正要再度施法时,乌缇娜突然睁开双眼,一掌拍在他脑门上!
      “魂魔!出来!”
      面前的老人却毫无反应——魂魔再次将自己锁在宿主体内。
      “你想故技重施!你当我还会被你的招数掣肘吗?!”乌缇娜另一只手并指往他额心点去。
      这宿主竟自己开口说话:“救救我……!”与此同时,他脑后散出妖异的绿烟。绿烟散尽,宿主随之倒下。
      “你有法力……你不是乌缇娜!”
      “我自然不是!”圆台上的女人缓缓起身,周身淌过流光,变作一个剑眉星目,玉面白衣的男子——沐风!
      魂魔见状就要逃跑,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那团绿色的浓烟安静地竖直,再跳动不起来。
      “风神!你做了什么!”
      沐风没有回答,只探了探倒地老人的鼻息,确认人还活着后,往他眉心注入一缕神力,老人惨白的面色渐渐有了血色。
      这时他才道:“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让你以宿主要挟我就范吗?感谢你屡次现身,让我摸清了你法术的底细,今日才能瞬间解除你的封锁,再将你定住!”
      这时魂魔话锋一转:“原来你极力收敛了自己的气息,避过我的耳目,但为何你身上会有乌缇娜的气息?!”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清楚:今日就是你的末日!”沐风双手摊开,双掌心各结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法阵。他一跃而起,如击钹一般,两只手掌飞速对击。
      魂魔发出嘶哑的惨叫,绿烟越来越孱弱,将成丝缕之状时,他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有本事你现在就将我除灭!但你和乌缇娜极力保护的幽魂,也没几日蹦跶了!”
      沐风一听,震惊之余收了手,再度将他定住,生出一缕法力,化作金光笼罩着那绿色的烟气。
      他凝神须臾,睁眼暴怒:“你吞噬了她的精元!”
      魂魔大笑道:“不错!否则你以为我折磨她做什么?不妨告诉你,我敲碎她身体的时候,她的惨叫是我闻所未闻的震撼声响!你说,若被我折磨的是乌缇娜,她的惨叫声在你耳朵里,会是怎样‘美妙’的音乐?”
      沐风心中怒火燃烧,快爆出他的胸腔,但眼前的一切又令他束手无策。精元就是魂魄的血肉,萤的一部分精元在不断逸出,聚于房顶,另一部分在魂魔体内,若不能尽快将它们悉数归位,她将魂飞魄散,永无重生之可能!
      但若要取得魂魔体内的精元,就不能将他除灭,这意味着,这个莫大的隐患又将有下一次作祟的机会!
      “你想如何?”
      “我想要的,你很清楚,不是吗?”
      “拿乌缇娜的命换小萤的命,你觉得这对我来说是个公平的买卖?”
      “但你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等我交出乌缇娜,你就会毁了那些精元,让我赔了夫人又折兵。”
      “或许吧。所以你无论如何都奈何不了我!”
      “魂魔,你可知你有多么愚蠢?你以小萤的性命要挟我就范,却不知她重伤至此,身死魂灭不过时间问题。你可以霸着她的精元不放,但时间一长,若她死了,我也就毫无顾忌,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魂魔哈哈大笑:“好啊!风神沐风,你为了乌缇娜选择牺牲她的部下,可晓得她若有知,将如何恨你?”
      沐风坦然一笑:“我与她本就是敌人。就算她恨我,也不过是回到一年之前,于我又有何损失?”
      “很好,那么你不妨现在就动手!”
      “我正有此意!”沐风抖出一柄剑,举剑向敌。
      不会有什么东西比风还快——除了沐风的身手。间不容发的瞬间,剑锋已刺入那团跃动的绿气!
      魂魔来不及得意,就发现——萤的精元竟不在他体内!
      “你做了什么!!!”
      魂魔慌乱怒吼,沐风却并不回应。他手中的剑发出金色的光芒,口中神咒不断,须臾戛然而止,喝道:“万神之咒,语出法随!以风之力,除魂灭魄!”
      “啊啊啊啊啊啊——!!!”伴随着嘶哑而扭曲的惨叫声,那团绿气暴散而渺,唯余剑锋在黑暗中闪烁金光。
      沐风收剑,气息已然不稳。圆台上的法阵,到底还是伤了他。他没有混元石,也只站了须臾,那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就已烙印在他身上,经久不散。若站上去的是乌缇娜,只怕要承受百倍于他的痛苦,一命呜呼。
      一个女人从黑暗走向昏昏烛光,烛光在她身上流动,勾勒出一张美丽却苍白的脸——缡魑!
      缡魑身后,站着蜥蜴精阿赐。
      缡魑手中,捧着萤的精元。
      沐风走向她,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封入一个葫芦中。
      他撑开长袖,口中吟咒不断,一缕水蓝色的荧光自他袖中飘飘荡荡逸出,凝出一个人形,荧光散尽,那人现身,正是乌缇娜!
      乌缇娜现身的第一件事,就是望向仍悬在半空的萤,忧心忡忡:“她的身体破裂成这样,只怕稍有震动就会碎成飞灰,难怪你不敢将她放下来……”
      “现在只能先将精元引入她体内,再做打算。”他打开葫芦,闭目凝神,施法将精元导出葫芦,一路飘摇,从萤体表遍布的裂缝中钻入。他继续施法,将聚集于石室天花板上的剩余精元,尽数导入萤的体内。
      见到萤身上的透明之处已开始恢复正常,他才稍稍松了口气,飞身半空施法断绳,小心地抱住她飞下。
      可萤仍未醒来。
      “她的身体是我用凛霜冰塑就的。”乌缇娜道,“如今我法力尽失,无法亲手救她……”
      “你接着她。”沐风道。
      乌缇娜照做,将萤搂进怀中。
      沐风双指结出一缕温和的神力,点点滴入萤的额心,一缕输完,又生一缕,小心翼翼,又源源不断地往萤体内灌输。
      半柱香后,萤终于有了知觉。她眼睛还未睁开,即蹙紧眉头,随着急促的呼吸,仰头吐出呻\吟:“疼……”
      她被疼痛逼得睁开双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乌缇娜,立马咬紧唇舌不再喊痛。
      “喊出来罢……”乌缇娜轻声道,“你不是我,也不该成为我……”
      她这才松了唇,随着神力的输入,断断续续发出时高时低的呜咽。
      又过了半柱香,她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在半迷半醒中轻轻呼吸……
      “如何?”乌缇娜问。
      沐风叹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能否靠我的神力恢复,就看她的造化了……”
      乌缇娜低着头,一言不发。
      沐风从未见过情绪这样低落的乌缇娜。即使在她得知自己法力尽失的时候,也还能对他苦笑。可如今,萤的重伤唤醒她最深的阴影,她一言不发,只怕又生了逃离他们的心思。
      “乌缇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认为这是你的错!”
      “不……你并不知道……”她只低声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言语……
      沐风无可奈何,而缡魑和阿赐已走向他。
      他才想起他们刚帮了他很大的忙。
      “谢谢你……”他起身对缡魑微笑道,“谢谢你愿意帮我……灵炁与精元本质相近,二者可互生强大引力,所以只有你能帮我从魂魔的封锁中逼出精元。而你还必须在我出剑的瞬间完成施法,以免魂魔有机可乘毁了那些精元。如此一来,实在是辛苦一场。”
      缡魑仍是冷色冷声:“这些不算什么,只是,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知道,你想让我对阿赐既往不咎。这很容易。但为何不连带你自己?”
      “我唯一的错就是做什么都带上阿赐,其余何错之有!又何须宽宥?”
      “藜郗,莫如此说话……”阿赐拽了拽她的衣袖。
      沐风叹道:“你还是执迷不悟……你以毁城之力,一千年来造尽杀孽,已于天理不容!”
      “天理?那些凡人献祭同类,甚至献祭仙灵,难道天理能容?!在你们神族眼里,所谓天理究竟何物?!”缡魑激动起来,声音尖锐刺耳。
      “藜郗!”阿赐一把抱住她。就像千年前,她在崖上抓住他一样,此刻他要守住这无爱的世道上,唯一的微茫。
      “藜郗,我求求你……莫要如此……你比我更清楚,神界的人找到我们意味着什么……我不怕死,但无论如何你必须活着!一千年了,残害你我的人早已死绝无遗后,是时候放下了……”
      “我为什么要放下……我为什么要放下!!!因为他们,你成了妖,我成了怨灵!你我不堪之身皆拜他们所赐!我为什么要放下……为什么……”她挣扎渐止,竭力的嚎啕在数不清的“为什么”中化作瓢泼泪雨。
      沐风无奈摇头:“你救了小萤,我不会杀你。但身为神明,我不能放任你继续屠戮城中百姓。我必须将你的记忆清除,一切从头开始。”说话间,他掌心法力已生......
      “我为什么要忘记......”缡魑喃喃道,一把推开阿赐,飞身而上。
      “藜郗!不可胡来!”阿赐冲上去,却被一道坚不可摧的结界弹回地面!
      “你将体内的法力都散于身外,想做什么!”沐风掌心的法力已变为攻击的力量,蓄势待发。这个女人最后的理智悬于一线,一旦线断,只怕她什么可怕的事都做得出来,毕竟,她那两千年的修为,经怨恨发酵,力量比从前不可同日而语!
      “阿赐......”她眼中无神,眶中无泪,“我走了......”
      “你要做什么......”阿赐被自己的猜测吓得不敢高声。
      “一千年了......我放不下我的怨恨,我也放不下你......可是我的复仇已经到了尽头,再往前走,就是一无所有。”她望向阿赐,满面歉容,“很抱歉......我最终还是将怨恨与你,抱守在了一处......”
      她闭上眼,那结于身外的结界就化作千百利剑向她反噬!
      沐风挺身而上,倾尽掌中的力量将结界打破,终于在她灰飞烟灭之前,将人救下,知道她又要发疯,在她发出第一声怒吼之前,变幻掌中法力,覆上她的额头,将她两千年来的记忆悉数毁尽!
      一切动作只在一瞬之间,没有什么比风还快——除了沐风的身手!
      他落地,还给阿赐一个冤孽皆清的空空之人。
      “她得从头开始了......你们......”
      阿赐截口道:“我知道......风神大人......我不会怨恨你。藜郗怨念太深,这是唯一能救她的方法。”他从沐风臂弯中接过藜郗,将她搂得紧紧,潸然泪下,“可是......她被怨恨逼疯到这个地步,还是竭尽所能要为我留后路......”
      沐风叹道:“她疯狂到极致,也爱你到极致。或许这一千年来,你是她唯一的理智了。”
      阿赐泪如雨下。他突然庆幸自己成为了妖,造化弄人,这不堪之身折磨得他们生不如死,到头来,却可以让他与藜郗有个崭新的开始,去度过余生的无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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