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诺失忆记》放鸽子

2、第二章

　　对上陆谛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班诺就跟被烫了似的，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对方口中那名令其自愿戒烟的恋人，显然除了忘得干干净净的自己外，不做他想。

　　陆谛微微加深了唇角的笑意，贴心地未在班诺正羞赧的此时乘胜追击，而是将未点着的烟取下，随火机一起，放进了一边的烟灰缸里。

　　班诺以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发现那只精致漂亮得像件艺术品的烟灰缸里，虽装了好些牌子一致的香烟，却没一根是真正点燃过的。

　　以至于缸底还是干干净净，一点烟灰也无。

　　察觉到班诺投去的目光，陆谛主动解释道：“你好些天没醒，医院里又不让我夜夜陪着，我在家一人呆着，实在睡不着，才叼着醒醒神。如今你已经醒了，我便再不需要这些了。”

　　他决口未提的是，自己从未经受过那样五内俱焚的煎熬：只要一合上眼，就会噩梦连连，在眼前反反复复地浮现出班诺再也醒不来的可怖画面。

　　陆谛目不转睛地盯着班诺。

　　幸好，班诺醒了。

　　班诺被他那深邃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得，着实忍不住脸红。

　　饶是理智上再清楚，对方就是自己如假包换的恋人，且再铁石心肠的人，恐怕也会被这英俊皮相和深情所打动……但到底存在八年的记忆空缺，他自认在情感上，都是不可能做到傻笑一声后，就能从容接受一切肢体上的亲密接触的。

　　好在，陆谛也没有急着与苏醒不久的恋人亲热的打算。

　　在等粥饭变温后，他认认真真地尝了一口，确定温度合适后，就一口一口地喂给班诺。

　　班诺傻乎乎地叫他喂了几口，才反应过来，赶紧去接那瓷匙：“我只是记忆还没恢复，可不是手脚不好，哪里还需要劳烦你喂我？”

　　陆谛并不躲，由他面红耳赤地拿走了手中小匙，只遗憾地陈述事实道：“……以前你让我喂你时，也无需你手脚不利落。”

　　班诺：“……”

　　待消化完这句话后，他惊愕地瞪大了连，只觉脸上的温度正随着陆谛平静飘来的这句话飞速攀升。

　　连喂粥都能有play？

　　他以前竟是这么能玩的吗！

　　要不是陆谛瞧着神色淡淡，且在那一句后，就再未提起，他几乎都要怀疑不是自己的节操出了问题，而是对方在编造故事了。

　　等班诺心不在焉地用完粥饭后，陆谛将餐具收走，放到厨房的水池中。

　　等他再回到卧房时，却意外地看到了床上的班诺已然熟睡。

　　这是真睡着了，还是为逃避害羞而装睡？

　　陆谛微一挑眉，放轻脚步走近，在床头站定，俯身凑近一些，仔仔细细地端详恋人神色柔和的睡脸。

　　屏息观察一阵，陆谛可惜地确认了，班诺是真睡而非装睡后，便微微笑着，在失忆的恋人还泛着薄红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晚安。

　　心道了这么一句后，陆谛便将被角轻轻掖好，悄无声息地上楼去书房了。

　　还处于恢复期的班诺自是无从得知，自己还险些被陆谛怀疑是装睡过。

　　他喝过粥后，只觉浑身暖洋洋的，偏偏还一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不等他理个明白，就稀里糊涂地睡过去了。

　　再次睁眼，已是第二天早上。

　　帘子也挡不住天光大亮。班诺眯着眼，探身出去，稍微掀起一角，就被耀得眼睛刺疼，赶忙给放下了。

　　能有这种强度的光线……起码是十点后了！

　　不好，都错过几节课了？！

　　闹钟怎么没响！

　　班诺被这一疾掠过脑海中的恐怖念头吓得一身冷汗，本来还只是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瞬间惊了个彻底。

　　他几乎是滚下了床，就要从地上捞自己的校服，下一刻便被还不算熟悉的陈设给弄清醒了。

　　……对哦，他凭空老了八岁，不用上课了。

　　不仅如此，就目前这状态，也根本没法去上班。

　　班诺在弄清楚这点后，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会儿，眼底净是茫然。

　　头回体会到这种被迫不事生产的……颓废，他一时竟说不出是如释重负、还是空虚寂寞的居多。

　　——对了，陆谛呢？

　　班诺凝神静听一会儿，偌大屋子却是静悄悄的，听不到半点人声。

　　等他换好衣服，去浴室里洗漱过，一下楼，就闻到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从厨房传来，桌上还有一张便签。

　　班诺好奇地走过去，拿起便签，上头字迹工整好看地写着‘有急事外出，炉火10:45分熄，卧房里的人不要吵醒，12点还未起的话重新再做一锅’。

　　这纸条的内容，显然不是写给他看的。

　　班诺扭头看了眼厅里挂着的大钟，只见分针懒洋洋地指向一个6字。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细微的开门响动，以为是陆谛回来的班诺下意识地就要走过去帮忙开门，结果用指纹扫描的大门开得极快，探头进来的，却是一个双手提着装得满满当当、一看就沉甸甸的超市环保袋的中年妇女。

　　看到班诺安安静静地站在厅里，着实将毫无心理准备的保姆给吓了一跳：“哎哟！班先生你几时醒的？”

　　班诺在开口前，嘴角就本能地微微上扬，展开一个和煦的微笑：“没多久，阿姨你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周姓保姆笑道：“说实话，像两位先生这么大方又和气的老板，我还巴不得再辛苦点呢。”

　　以前因雇主不喜欢太频繁地被打扰，她都是一周仅上门三次，主要是收拾卫生，再就是帮着补充一下厨房和浴室里的物件。

　　最近因班诺出了事故，出院后需要更多照顾，她就改成每天早上十点来，呆上八小时，直到夜里准备好晚饭后才走了。

　　只是关于班诺的事，陆谛向来都坚持亲力亲为，只将打理别墅的杂物悉数交给她。

　　正因如此，一直在二楼卧室里活动的班诺，才会几天都没见过周姨一面。

　　班诺虽记不起她的名姓，却觉得很是面善，发自内心地感到亲切，便不自觉地面上带了更灿烂的笑，由她推着坐到了餐厅的椅子上，等热腾腾的海鲜粥搬了上来。

　　香气扑鼻，米粒饱满软烂，粥水是厚实的乳白色，虾蟹被身具隐性强迫症的某人分解得无比严谨，各个部位都切割得完全一致，直叫班诺感到哭笑不得。

　　等粥饭入口后，班诺便确定了，这碗粥的香气，十足对得起它的味道。

　　加上连喝了好几日寡淡无味的白粥，能有这么鲜活美味的一大碗海鲜粥，实在叫他感到无比满足。

　　等喝得腹饱不已，班诺巴巴地望着剩下的那半锅粥，还很觉意犹未尽。

　　奈何有心无力，他只能遗憾地看着周姨将餐桌上收拾干净，至于剩下那半锅粥，也不知会去哪里了。

　　周姨等将餐桌收拾干净了，便主动问道：“班先生现在想做什么？”

　　班诺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你忙你的便是，我还没想好。”

　　周姨这才安心去忙了。

　　班诺从未这般无所事事过。

　　在餐厅里对着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枯坐一会儿后，他恍然意识到，在被迫发闲时，比起愉快，他竟更感到不事生产的罪恶感。

　　……原来自己还是个劳碌命？

　　班诺皱了皱眉，掏出手机来，生疏地用指纹解锁，不熟练地用起了比他原来的诺基亚要好太多的这台薄得不像话的智能机来。

　　短信的收件箱里挤满了慰问短信，班诺一条条看下来，只可惜大部分名字，除了那几位高中同学外，对他而言都是极为陌生的。

　　他原想回复，但在编辑前犹豫再三，终是决定作罢了。

　　既然多是工作上的联系人，若坦坦荡荡将事实说出，恐怕会造成不小骚动。

　　——还是等陆谛回来，商量过后再回吧。

　　班诺紧接着，又查看了邮箱和微信，后因条数实在太多，又是大同小异，让他很快丧失了兴趣，将手机放到一边去了。

　　奇就奇在他的手刚一离开手机，那机子就激动地震了起来，在桌面上旋转着嗡嗡作响。

　　班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小唬一跳，下意识地拿了起来，上头赫然显示着‘奸贼’二字。

　　……啥玩意儿？谁？

　　班诺拧着眉，只觉那备注就赫然警告了自己此来电者‘不怀好意’，登时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了。

　　既然不是好人……那还是不接的好。

　　班诺下定决心后，就将手机置之不理了。

　　只是来电的人也是耐心十足，响到自动挂断才不得不放弃。

　　就在班诺刚舒一口气时，家里的座机却马上响了起来。

　　不会就是‘奸贼’吧？

　　班诺无奈地走向客厅，就要将电话接起，然而得过陆谛吩咐的周姨却动作更快，一个与她年龄严重不符的箭步上前，就将电话接起了：“喂？”

　　班诺坐在一边沙发上，谁知周姨立马转过身来，笑盈盈地将电话转到他手里了：“班先生，是陆先生打来的！听到你醒了，想同你说话呢。”

　　班诺赶忙接过，声线里有着他毫不自知的紧张：“喂？是陆谛吗？”

　　陆谛敏锐地捕捉到那一丝轻微的颤音，不由微微一笑，温和道：“是我。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是不是我出门时动静太大，将你吵醒了？”

　　班诺忙否认道：“我一觉睡到十点多，早睡够了。你好好忙你的，不用老记挂我，我这除了想不起来一些事外，其他地方可都好着呢。”

　　陆谛‘嗯’了一声，又问：“粥喝过了吗？”

　　班诺真心实意道：“喝过了。你的手艺可真是太好了！只是下次实在不必这么劳烦——”

　　“对了，”陆谛轻笑一声，不着痕迹地打断了他：“我还剩一点工作，再有一小时就能忙完，马上回来陪你。还是说，你想出门转转？”

　　班诺在家闷了好几天，最初的惶惶不安也适应许多了，闻言眼前一亮：“可以吗？”

　　陆谛含笑道：“当然可以。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班诺毫不犹豫道：“那麻烦你带我去上班的地方看看吧。”说完，他又觉得有些不妥，便补充了句：“要是怕惹麻烦，我可以乔装打扮一下。”

　　他看到周姨后，虽不说想起来什么，但至少觉得眼熟。

　　那要是能去公司转转，再接触接触熟悉的事务，是不是能唤起更多记忆呢？

　　毕竟是收入那么优渥的工作……能不放弃的话，他当然是舍不得放弃的！

　　陆谛哑然片刻，无奈一笑。

　　“好。你在家等等，我马上回来接你。”

　　果然，工作狂哪怕失忆了，也还是工作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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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