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淮安春色，尘随马蹄翻飞 ...
-
血腥味熏得沐晟头又开始作痛，这是幼年时那场变故留下的宿疾。还记得被师父救回的那些天，晚上躺在那里头痛欲裂，却紧咬嘴唇一声不吭，满头大汗，只道是挺过去就好了，父亲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自当流血不流泪。哪知后来只要闻见浓重的血腥味，或是见到残酷的杀戮，头就会剧烈的疼痛。虽然他长大后见过太多的杀戮和血腥，心已经麻木，可身体却不饶过他。每次挑动怒火杀人之后，都会牵扯着他脑部的神经，直痛的他大汗淋漓，眼前发黑。不是没看过大夫，但凡看过的大夫，都只摇着头说，没得医，只有靠自己忍耐。
这让年少的沐晟早早明白了，有些痛苦，不是病，只是命。偏偏以他凌厉的个性，不信有什么痛苦可以将他困扰，每每发作，只是强忍不说。
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子早已从树上溜了下来，惊讶眼前少年的身手，都是一样的年纪，怎么别人武功可以那么出神入化。看他年纪与自己相若，眉目清俊，本领还那么高，倒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看着一地的尸首，又不禁咂舌，此人发起怒来，还真是够血腥。
看他颤颤巍巍扶着树干，全身发抖，浑身打颤，一头的冷汗，眉头紧皱，脸色青白，嘴唇失了血色，难道他受伤了不成？这样俊朗的相貌倒是不曾见过，怎么老天这么偏心，生的他这般意气风发，身手敏捷，还镇定自若。
“多谢兄台搭救。兄台可是受了伤？”那小子心倒是善良，扶沐晟在树底下坐好，担忧地望着他。
沐晟此刻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眼前发花，耳中轰鸣。五脏六腑被牵连的一阵翻江倒海，立即运气压制那股子狠劲。闭目静坐了许久才缓过劲。慢慢的睁眼看到少年担忧地看着自己，心头不自觉一热，他自那场变故之后，除去师父，便是孤单一人，到五年前着手重建沐家寨，手下人不少，但不是怕他，就是对他敬而远之。
“兄台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
沐晟定定神，又向那少年望去，这少年言语间颇为热情，目光清澈，坦坦荡荡，不由对他产生几分好感。
“在下林家堡林初一，敢问兄台尊姓大名？”一上来便自报家门，语言恳切，让人不自觉的对他去掉了戒心。
“在下沐家寨，沐晟。”沐晟如实告知。
“沐家寨？可是那江东七十二寨的魁首沐家寨？那寨主好像也叫沐晟。。。难道。。。你便是那沐家寨主？”
“正是。”
这林初一不由大惊，没想到名动江湖的沐家寨寨主竟然会是这么个模样弱冠的少年，心下敬服。
“沐兄弟这是往何处去？”
“淮安。”
“我也正是去往淮安。”这林初一倒是心无城府，跟沐晟讲开了自己一路上的经历。原来他从乱葬岗的死人身上拣来了个木盒子，然后就莫名其妙被人一路追杀到此，心下倒真的感激这位大哥，若不是他此时倒在血泊里的会是自己。
“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宝贝，打开瞧瞧。”
很精致的紫檀木盒子，香气清雅，打开来里面躺着一块圆形的和田美玉。
“明葬珏。”沐晟一眼便认出这是明家堡的明葬珏。
“沐兄弟识得此物？”
“这是明家堡派出去的令牌，有了此物，明家堡方圆五百里任你横行。”
“哇，那可是个宝贝。有了这个，不就能去明家堡了？……原本只是去淮安凑个热闹，没想到竟然真的可以进出明家堡。”林初一倒是一副要去凑个热闹的样子。沐晟心中在作新的打算，有了这明葬珏，不是没那么多麻烦事儿了。
“我与你同去。”
“沐兄弟也要去明家堡吗？那正好同行，哈哈！”林初一很是高兴，爽快的拍了拍沐晟的肩膀。
此时沐晟暗自欣赏这少年的不拘小节，并没有不快感，反而心里很是舒畅，隐隐觉得仿佛天生就该如此与人相交。
“沐兄，你身手如此了得，不如我们结拜如何。”
“这。。。 。。。”
“黄天为上，厚土为下，我林初一……。”不等沐晟答应，林初一早先行跪下。沐晟愣了一下，赶忙跪下，依然诉出此生生死相交的誓言，只是誓言终于还是誓言，比不起万里河山来的痛快潇洒，怎知这黄土苍天就当真证了二人得誓言？
“这明葬珏就算是我送给兄弟的见面礼，请兄弟笑纳。”便把那紫檀木盒递了过来。
“兄长如此爽快，我若不接倒显得不诚。”大方接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一物，“这是我沐家寨的信物红木腰牌，有了它行走江湖，可以沐家寨为援。”
林初一大是激动，没想到竟能结交这位少年英雄，此次前往淮安也算不虚此行。
沐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心里就是对这林初一很有好感，也许是他热情爽朗，也许是他无意间坦露的关怀，也许，是他清澈的眼神让沐晟想起了童年的伙伴。那个一起玩蚱蜢的小三子，开朗善良如出一辙，若是活着，也有这林初一这般大了。
打量这林初一虽然衣着褴褛，武艺也平平，但贵在气质纯真，热情开朗，待人诚恳，未料以后不是个人才。
策马而行的二人，夕阳下并肩，两个身影那么的相似。一个是一身蓝衣，马侧配一把银色的钢刀，刀被他斜过来横跨马上，一头黑发截至两肩，意气风发，波澜不惊，光是这背影就已看得过路的少女停顿不前；林初一倒是一派随心所欲，虽是衣衫褴褛，骨子里透出的刚毅豪爽当真是独一无二。这样的两人映着夕阳的余晖，好一福策马同奔的“夕阳策马图”。
“沐兄，看你马术了得，不如比试如何？”林初一倒是一派甘与你誓分高下的气魄。
“男子汉大丈夫，输了不可后悔！”沐晟此时心情大好，定要一赌输赢。
“哈，爽快，驾！”林初一一声令下，马蹄飞扬，从那帮追他的人坐下弄得的马儿，虽不及沐晟的乌骓那般矫健，却也是千里良驹。
“驾”沐晟一声催促，几乎同时呼出。
好一幅刚毅勇猛，马儿坡尘飞扬的画面。
沐晟蓝色的长袍因为飞驰的速度被吹得向后飞扬，发丝也向后甩出，映着这张俊脸，举世无双。手握银色长刀，身侧像是充斥着巨大的光芒，照的周围都暗淡下来。他面色冷峻，不似正骑马飞驰，倒像是立于冰山雪海，俯瞰天下河山；暮江水自西向东从身旁流过，水里翻腾着的青色浪花都不与他相比，想是会黯然了气魄，水花一层一层的卷起，与这骑马的妙人相辅相成，气势雄浑，万里江山；马儿四蹄矫健的狂奔，他身子前倾，半起上身，无论马儿如何飞驰，路面怎样坎坷沟壑，他自上身岿然不动，势要天下唯我独尊。
林初一也不甘示弱，只是当真不会有沐晟这番绝世的身手，马儿也没有乌骓厉害。自然慢了几拍，可这番马鞍上的霸气和不肯认输真是气场非常。
“兄弟，你是第一个能紧跟我马速的人，难得！”沐晟心下也实在是佩服这个年轻人的骑术，能与自己不相上下，这世上怕是在无几人了。
“兄弟骑术真是了得。小弟佩服！看你在马上，与这马儿的配合，竟似通了灵一般，厉害！”林初一说的倒是实话，看沐晟骑马当真是一种欣赏。
“这是乌骓马，我救他之时，他才半岁，后来发现竟是千里良驹。多饮酒，少饮水。马儿似他这般的，天下再无第二匹了。”沐晟骄傲的抚摸着他的伙伴，心里是开心还是感叹。
暮江畔，笑语晏晏的林初一和沉默寡言的沐晟，两个少年踏上了他们命运的轨迹。
未料历史在这一天转了个弯，两个人的命运，从此走向了未知的结局。一个登上了顶峰，一个却随着滔滔的江水，永远流逝。
谁成了王者，谁又成了亡寇？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淮安春色，尘随马蹄翻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