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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民国三观不正篇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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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院子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老夫人望着浩浩荡荡离开的队伍,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江晟赶忙跪下认错:“娘亲,都是孩儿不孝,让您老担心了!”
老夫人低头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江晟,若有所思:“罢了,老天爷还给你一条命,总要拿些东西还回去,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你且看着吧,江家风雨飘摇的日子就要来了!”
说罢,老夫人转身离开:“我这几日想要出去听听佛法,也好散散心,打算带着红玉到静安寺小住几日,你们无需挂心,在家里好好经营药铺才是。”
江晟答应了,目送着老夫人离开院子,又对齐盏道:“阿盏,我这样处理,你可否满意?”
齐盏一愣,反问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晟坏笑:“阿盏好没良心,人家八台大轿来请我做他们的少帅,我也不愿去,只愿每天陪在阿盏身边,却还要被阿盏疑心我的虚实!”
齐盏被他说的红了脸,当年江晟也是拿命拼来的少帅,要是依着他的性子,让他放弃少帅这个能号令四方的身份,他一定是万万不肯的,可江承只是一介儒商,骨子里也不嗜那些打打杀杀的东西,跟江晟压根不是一路人,他拒绝了崔炎领兵打仗的要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若说之前江晟与原来江承的相似处皆在生活习惯与爱好上,那此时却显在性格上,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齐盏可以怀疑江晟是故意模仿江承的一举一动,借此来鱼目混珠,可刚才江晟放弃少帅身份的这件事,却让他开始疑惑,自己对江晟的怀疑和不信任到底是否正确?
这天回到翠竹院,江晟神态自然、目不斜视地走进正屋里,随在他身侧的齐盏无奈地看了一眼东边的侧室,微微叹了一口气,唤来小厮,让他把侧室的门窗关了起来。
左右江晟是不会进去住了。
待齐盏将要进正屋,耳边听到几个丫鬟在称呼江晟:“少爷,在外面奔波了半日,您先洗把脸吧!”
齐盏神情微滞,他没有想到,不过一天的时间,局面忽然变成了这副模样,江晟得到了老夫人的认可,意味着他在江家的地位已然不可同日而语。
江晟便这样代替了江承,成为了江家的下一任家主?
一阵无力感忽然涌上齐盏的心头,他站在门口迟迟不愿跨进屋子的门槛。
江晟洗完了脸,回头去找齐盏,见齐盏逆着光站在门口,动也不动,便笑着将他拉进屋内:“站在屋外做什么?你也累了一天,快到里屋去歇一歇吧!”
齐盏脑子里乱糟糟的,应了一声,转身往屋子里走,又见江晟也抬脚,却是往反方向走的,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刚才奔波了那么久,你这又是要去哪?”
江晟闻言狡黠一笑:“呀,这可是自打我回来,夫人第一次这么关心我呢!”
齐盏尴尬地别过脸。
江晟见好就收,不再继续逗他:“我去药铺里看看,这些日子我这个东家没时间打理药铺生意,别再把祖宗留下的基业给荒废了。”
齐盏经他一提醒,也想到了这层,现如今江承在病床上躺着,江家男丁不多,也只有江晟还能在买卖经商上指点一二,也不好再让江晟耽搁,点点头:“那你快些去吧。”
待江晟走后,齐盏回到里屋那张大床上躺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刻意避开了之前江晟睡过的那片,只侧着身子半歪半靠地斜在床榻上。
这时恰逢小丫鬟绿翠进来送茶点,见少夫人这副别扭模样,脑袋瓜子一转,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又从墙角的箱子里取出一床褥子。
“少夫人,我给您换上一床新褥子吧,您也睡得舒坦些!”
齐盏睡意刚上来,听到这话又恹恹地坐起来,挪到一旁的红木椅子上打盹。
绿翠手脚伶俐地换褥子,想了想,还是开口劝道:“少夫人,您别怪我这个做丫头的多嘴,那个江少……少爷看起来不像是个疯疯癫癫的。
小翠一直守在屋子里没有出去,可也知道外面传遍了,老夫人已经认了江少帅,说他就是自己的儿子。老夫人与少爷母子连心,她又一向耳精目明,不是个能轻易被人糊弄的,既然老夫人这样说,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齐盏那几分睡意被绿翠这几句话打散的无影无踪,他垂下眼眸,轻描淡写几句话:“老夫人与我不一样,她平日对着菩萨佛祖惯了,虽然精明,却到底也相信那些鬼神之说,我却是不信那些什么借尸还魂的浑话,江承还躺在医院里昏睡着,他的魂也好好的在那儿。
你们要是顺着老夫人的话说,称呼江晟为少爷,讨她高兴高兴也没什么,只是以后别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了……”
绿翠自知失言,答应了齐盏一声,不敢再多言,收拾好了床铺,便退了出去。
齐盏这一觉睡了许久,些微睁开眼,意识还未清醒时,隐约看见一抹人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自己。
齐盏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口中唤着:“江承,江承。”那只白玉般的手忽然被人握过,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那人手心很烫,齐盏挣扎了几下,没有挣扎开,索性将手放在了那里不动,一双眼睛半睁不睁,感觉那人影悉悉索索在朝自己靠近,齐盏只觉得那人胸前的白玉纽扣闪眼,复阖上了眼,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这次再醒过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齐盏翻了一个身,去看屋子里的挂钟,只见那根粗短的时针约摸已经跳到了九,齐盏吓了一跳,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赶紧唤来下人。
进来的是几个丫鬟,看到少夫人醒了,有送茶水的,有送毛巾的,还有去热饭的。
齐盏身上睡得汗津津的,拿着湿毛巾擦了擦脸、又擦了擦脖子,这才问道:“你们都吃过晚饭了吗?怎么也不喊我?”
有个小丫头笑着说:“回少夫人,我们都吃过饭了,少爷说您这几天太过劳累,不许我们打搅您,只让把那些饭菜留着,等您醒过来再热一热给您拿过来呢!”
齐盏摇摇头:“这么热的天,饭菜哪里还用加热,你直接让厨子端过来就是了。”
小丫头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齐盏奇怪:“你们都在笑些什么?”
绿翠比她们的嘴都快,话赶话地就说了出来:“少爷吩咐我们了,说少夫人您一定会说些什么‘哎呀,天气热’‘拿凉的过来就是’这样的话,要我们不要听您的,我们原先还不信,现在看来,还是少爷最懂少夫人心思!”
齐盏闻言也忍不住笑了:“他人呢?是又去铺子里了吗?”
绿翠道:“没呢,现在铺子早就关门了,少爷在东边那间侧室躺下了。”
齐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晟明明早上还在闹着,死活不愿住进那间侧室,这还没到一天,怎么却又肯了?
从里屋的窗户正好能看见东侧室的屋子,齐盏只见那屋子里烛光闪烁,的确是有人住在里面,那些小丫头七嘴八舌道:“少爷让我们跟您说,他刚从医院回来,身体还未调养全,暂时不跟少夫人您同房的好,况且东侧屋又清静又凉快,他在里面住着也挺好,让您不要替他担心了。”
齐盏心里颇不是滋味,吩咐那些丫鬟退下,自己一个人默默望了那侧屋半晌,等到侧屋的蜡烛灭了,才随便用了点饭,又躺回床上了。
许是下午睡得太久了,这天晚上齐盏彻夜未眠。
日子过得很快,齐盏察觉到他和江晟之间像是隔了一道看不见的鸿渊,江晟不再像之前那般缠着自己,每日用过早饭后便会赶到药铺里照看生意,再回来时,院子里的灯笼也已经高高地挂了起来。
江晟仍旧如常与齐盏一桌用饭,为他夹菜,说些药铺里的喜乐见闻,逗齐盏开心开心,用完晚饭,这两个人像是约定好了一般,一个往东边侧室走,一个进了里屋,自有一种不必言说的默契。
齐盏白日里依旧会去看望躺在医院的江承,明知江承已经没有什么苏醒的希望,但他仍然守着他,像是在守着一碰即碎的什么东西似的。
那副官崔炎倒是没有再出现过,江晟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江府里的人见了江晟的面,都要恭敬地一鞠,再唤一声:“少爷好!”
齐盏越发觉得,江晟不动声色地将从前的印记一点一点的抹去,也将江承留在江府众人心中的记忆一点一点抹去。
这天齐盏正在院子里乘凉,忽然听见外面乱哄哄的,有人在喊:“老夫人回来啦!”
齐盏掐指一盘算,老夫人住在佛寺也有小半个月了,是该回来了。
齐盏赶到东院里,只听里面一片喧闹之声,齐盏朝里走,鼻尖隐约嗅到了一丝檀香的味道,心里只道是老夫人在寺庙里待久了,身上也沾染了檀香的气息,并不多想,径直往里走。
老夫人正坐在内堂的椅子上喝茶,齐盏走进去,朝老夫人拜了一拜:“老夫人安好,孩儿给您请安。”
老夫人笑着让齐盏起来,齐盏起身又道:“老夫人一路奔波,定是累了,快快歇息歇息吧!”
“盏儿不急,我这次特意请了静安寺的师傅前来小住几日,这位是弘安法师,你快来见过。”老夫人冲身旁的人双手合十恭敬道。
齐盏这才抬起头去看站在老夫人旁边的人,那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和尚,甚至可以说很年轻,面目端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颇有几分庄严佛相。
老夫人从来不轻易请客入门,今日怎么忽然带来这来历不明的法师?
齐盏望着弘安暗暗想到,双手合十道:“齐盏见过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