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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民国三观不正?篇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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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盏起了个一大早,外面的天还没有亮透,他想着给江承做一道桂花鸭,急着早起去摘桂花树上,那一茬最嫩的鲜桂花。
江承还在沉沉睡着,齐盏轻手轻脚地整理好自己,取了墙角的竹篮,便往西院那边去了。
西院那边是从前三姨太太的住处,自从她去世之后,那地方也便少有人去,下人们都说那儿不吉利,夜半常常能听到女人的哭泣声,一来二去,西院渐渐人迹罕至,院里的桂花却开得更好了。
齐盏向来不信那些鬼神传言,但此时天未亮,他又是一个人出门,冷风吹过单薄的身子,难免打了个寒颤,那些压在心下的狐鬼传闻,趁机钻了出来,绕着他的脑袋跑来跑去。
就在他从水井旁的墙根转弯时,一抹黑压压的高大影子忽然出现在他面前,齐盏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连手里的篮子都掉了,一脚踏在了青石板上的青苔,整个人向前滑去,眼看就要跌倒。
那抹黑影却身手灵敏地扣住了齐盏的腰,将人牢牢的困在怀里,免去了齐盏的一场无妄之灾。
齐盏被那只手拦腰一揽,便知道眼前的这个不是鬼,哪有鬼的体温比普通人还要高的?
“你还好吧?”影子忽然开口,是男人的声音,又低又沉,如同酿造多年醇香的酒。
齐盏认出了这道声音,赶紧站稳,推开男人的怀抱,低头道:“我没事,多谢二弟。”
又是一阵尴尬的静谧。
“嫂子怎么起的这么早?”男人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齐盏轻轻咳了一声:“想到西院这儿摘点桂花,给江承做桂花鸭来着。”
江晟不再说话了。
齐盏打心底里害怕这个当军阀的二弟,连一秒钟都不愿意跟他多待,可江晟没说话,他也不好意思开口要走,毕竟人家刚刚帮了自己。
“哦,那好,我军队里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就先走了。”到底还是江晟先开口,随即离开了。
听见那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齐盏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刚走两步,忽然想起一向军务繁忙的江晟怎么会有时间回来?
江晟是江承的弟弟,虽为兄弟,却不是一母所出,两兄弟的性格想去甚多,长大后的关系也是不咸不淡,江承继承祖业,继续做草药生意,江晟却不愿意做这个,十七岁那年直接去参了军,三年后竟也成为割据一方的军阀。
江晟是看不惯江家人的,这点齐盏很清楚,江晟回来后得知生母三姨太太病逝的消息,当即大怒,认为是江承的母亲暗中加害,后来也是闹得不欢而散。
难不成江晟今天回来是为了祭奠生母?
齐盏边猜边往西边去了。
齐盏回到东院,江承已经起床了,正满院子找人呢。原本满脸着急,皱成一团的脸,在见到齐盏的瞬间,竟奇迹般地转换成了笑:“你出去了也不说一声,害得我好找。”
齐盏举起手中的篮子:“我早起去摘了一些桂花,想要给你做桂花鸭,看你还在睡着,便没有吵醒你。”
江承闻言忍不住凑近篮子,深嗅了一口气:“嗯,好香的桂花,可惜我早上是没这个口福了。店里有批药材要马上送出去,刚才已经有人来催过了,我马上就要走,只怕最快也要中午才能回来了。”
齐盏被江承这幅馋样子逗笑了,他放下篮子,替江承理了理长衫领子:“没事,我做好了菜就放在炉火上煨着,等你回来,咱们一起尝。”
江承点点头,又嘱咐下人好好照顾夫人,这才匆匆离去。
齐盏在家中煨制桂花鸭,等着江承归来。
只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好好做桂花鸭,不是油放少了,就是糖抹多了,炖鸭子的时候又差点烧着手。
到后来,齐盏被佣人劝回了卧室,一个人坐在床沿,摸着胸口,只觉着那颗心脏跳动地格外慌张。
哪知正午时分,齐盏没等来江承,却等来了药铺的小伙计小玄。那半大不小的孩子一路狂奔进门,一见到夫人,眼泪鼻涕顿时齐涌了出来,嘴巴颤颤巍巍,连一句整话都说不清楚。
“夫人……少爷他,少爷他……两辆车撞了……在医院……”
虽然没大听明白,但直觉告诉齐盏,江承一定出事了!
他抓着小玄的手,焦急问道:“是不是少爷他出事了?”
小玄忙点头:“是,少爷他在半道上出了事,现在正在医院里昏迷着呢!”
齐盏闻言,脑子轰得一声炸开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了医院,只觉得两只眼睛一黑,等睁开时,眼前便是躺在白色病床上的江承了。
江承的伤咋一看并不严重,但医生说他受伤的部位是脑袋,稍不注意就会有生命危险,至于什么时候醒来,倒很难说。
倒是隔壁房间的那位,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浑身是血,看起来伤的很严重,所幸都是皮外伤而已。
齐盏一颗心都在江承身上,哪里有心情去管隔壁病房的人,还是小玄跑过去看了一眼,回来的时候吐了吐舌头,说那整间房子里满满当当都是兵,好大的阵仗!
听到这话,齐盏起了一点疑心,但转念一想,老天爷总不会让江家兄弟两个同一天出事,否则就太不近人情了。
没想到下午来给江承换纱布的两个小护士,也正巧谈起了隔壁病房的事,齐盏在旁边无心也听到了几句。
“唉?你快来看看,这人长得像不像隔壁的江少帅?”
“别说,还真有点像,他们两人不会是亲戚吧?”
“真可怜,一个出车祸,一个遇到埋伏……”
……
真是江晟?!
齐盏坐不住了,不管怎么说,江晟也是江承的弟弟,病房又近在隔壁,不去看看他说不过去。
叫来小玄,让他好好看护江承,齐盏去了隔壁病房。
江晟的几个副官都守在江晟的床头,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一个个抬眼去望,那眼神,吓得齐盏进也不敢进,退也不敢退,只能立在门口。
“你是谁?”个子最高的那位副官语气不善地问道。
齐盏定定神,缓缓开口:“我是江少帅的……大嫂。”
那几位副官交换了一个眼神:“原来是个哥儿。”
高个副官闻言更加不悦:“原来是江家人,我们少帅最讨厌你们这一家子,赶紧滚吧!别在这里碍事!”
齐盏的脸色有些尴尬,他点点头:“好,我这就走……他应该还好吧!”
高个副官不耐烦了:“好不好关你什么事,你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齐盏也不愿留在这里,自讨没趣,转身便要离开。
只听见背后传来几声微弱的呼唤:“别走,阿盏,你别走……”
齐盏闻言浑身一颤,他长这么大,称呼他为阿盏的,除了父母,就只有江承了!齐盏下意识地欣喜转身,看见的却是病床上已经睁开眼的江晟,冲自己伸出手,口中仍唤着自己的名字“阿盏,阿盏,别走。”
那几名副官见江晟是冲着门口哥儿唤的,便使了个眼色,让齐盏进来。
齐盏不明所以,满是疑惑地走到江晟床前,却被江晟一把拉住了衣袖,江晟直直盯着齐盏,全然不视旁人,那种眼神仿佛行走在沙漠中的行者蓦然见到一泓清泉一般。
“阿盏,阿盏……”
江晟仍在重复齐盏的名字。
齐盏被江晟眼中那点耀眼的火光灼伤,他急忙甩掉江晟的手,像是害怕被什么东西弄脏衣服似的,不断拍打那只被江晟握过的袖子。
旁边的几位副官看不过去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嫌弃我们江少帅!”
混乱中有人拔出了枪,使得这间原本就不大的病房,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夫人,少爷好像有反应了!”小玄在这时忽然跑进来,打破了焦灼的局面。
齐盏闻言,再也顾不上其他,径直跑了出去。
江晟望着齐盏的背影,突然坐了起来,掀开被子,想要下地。
副官赶紧冲上去拦住他:“少帅,您现在还不能乱动,医生说了,您的伤还没有好……”
江晟猛地推开副官:“别管我!”执意下了地,不许左右陪行人的搀扶,一步一步挪到了隔壁病房。
江承刚才似乎有转醒的苗头,小玄赶紧找来医生,得到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江承的情况更严重了,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了。
齐盏听闻这个消息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往后倒去,被小玄一把搀扶住,小玄边哭边劝:“夫人,您可不能倒下去,这一大家子还得指望您呢!”
齐盏伏在江承的床头,默默无言。
这一幕都被站在门口的江晟收入眼底。
江晟望着齐盏的背影,双眸氤氲着浓浓的墨色,齐盏在床前伏了多久,江晟就在门口立了多久。
齐盏唤来小玄,让他先回药铺打理生意,江晟也向手下人比了个手势,那些人便也明白地离开了。
整间病房只剩下江晟齐盏,和躺在床上的江承。
齐盏昏昏沉沉间,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江承与他在湖边放荷花灯,江承牵着他的手,笑着唤他“阿盏”。
半梦半醒间,齐盏真真切切地听到有人这样唤他,以为是奇迹出现,他急忙抬起头,江承仍双眼紧闭,安稳躺在床上。
不是江承的声音。
看来自己真的是思虑成病,出现幻觉了。
齐盏无奈的笑笑,忽听得背后又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
“阿盏,阿盏。”
一阵冰凉的寒意袭卷着齐盏全身,他定定神,转头望去,只见半边身子都裹满了纱布的江晟正站在门口。
齐盏皱了皱眉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来看江承的?不会,江晟一向讨厌江家,怎么会主动来看望江承。
“二弟……江少帅,你怎么……”
“阿盏,是我……”
两人齐齐开口,倒听不清对方说的是什么了。
齐盏停下来,不再说话,两只漆黑的眼睛望着江晟,等着他先开口。
江晟受了伤,说话有些费力,他一句一顿,吐字格外缓慢。
“阿盏……”
“是我……”
“我是你的夫君……江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