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二章：丹壑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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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尊者顾书庭其人，年龄八千岁还要往上计，是个实打实的修真界老妖怪。就连在修真界名声煊赫的重明、凌煊两位仙尊，在他面前都只是蹦跶了几千年的小娃娃。千年不过弹指，那些名震一时之人终究身殒道消世所不存，唯有他，犹如修真界一尊不朽丰碑，令人无可忽视地矗立着。不但如此，顾书庭还是修真界出了名坚持正邪不两立的顽固分子，尽管因着当事人一直在修真界占据泰斗地位无人敢当面论起长短，却也有暗地里刺探内情的。自称修真界包打听八卦小王子的任穷酒任大魔君就是知情者之一。
据传紫宸尊者拜入道门时拖家带口带了个妹妹。尊者的妹妹讳画楼，全名顾画楼，乃当时修真界出了名的玉清一枝花。八千多年前的修真界灵气充足，门派林立，怀灵根者甚众。虽谈不上金丹遍地走元婴多如狗，但出窍之上的修者远远多于现在，就连大乘渡劫期的大能，也有数十之多。
彼时魔道之分也不如现今泾渭分明，是故各派之间并没有正邪之别。顾画楼作为一个玉清门出身的女修，和当时的魔尊之子胥追相恋也就够不上什么正邪不两立人人得而诛之的说法了。可惜胥追其人是个不世出的人渣，此人不仅渣了顾画楼，更是渣得顾画楼神魂俱灭，身体被炼制成傀儡。事情发生的时候顾书庭远在玉清门，察觉有变为时已晚，他与顾画楼从小一起长大，就连仙门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手拉手一起入的玉清门，感情比之一般兄妹更加深厚。顾画楼资质虽比不得成为掌教亲传的兄长，但假以时日勤加修炼仍飞升有望。是以在得知妹妹死讯后，顾书庭当场便心神不稳，甚至有心魔横生境界跌落之忧，好在毕竟掌教亲传，境界到底稳住了，可惜顾书庭自此便恨上了魔修，顾画楼之死也成了他最大的魔障，一直到手刃胥追，渡飞升天劫为止，这个魔障都未消。
紫宸尊者平生无甚喜好，唯一装在眼里捧在手心的，就是顾画楼。因此这些年来魔道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的局面，少不得有顾书庭背后的推波助澜。他恨胥追，是以恨极了魔修。
丹阳剑宗后山。
“穆道友。”苏屿年信步而来。
楚暮归颔首：“苏道友。”
今日，便是前往玉清门的日子。
苏屿年道：“道友随我来。”
楚暮归点头，注意到对方几乎要藏不住的郁郁，不禁失笑。
——丹阳剑宗，好像老是出一些不似剑修的剑修。
剑修者，因醉心于剑，苦修不辍，是故大多都是不苟言笑、不善言辞之辈。如林望津、苏屿年这样的，简直称得上剑修里的奇葩，奇葩中的战斗机。偏生二者都还自带反骨，天生就对正邪不两立魔道不相通这类言论嗤之以鼻。
边这么想着，楚暮归便见到了当事者之二的林望津。
一别经年，林望津确是没什么变化，弦月眉，桃花眼，笑起来和苏瑾意殊无二致。他紧紧拽在身边的人倒是一副标准的剑修打扮。剑眉星目，轮廓深邃，气势凛然如高峰不化之雪，正是简云踪。
苏屿年呵呵一笑，忍不住嘚瑟道：“这便是我派这代首徒简云踪了，不到百岁已顺利结婴，前回仙门大比还在元婴修士里头夺了名次，当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楚暮归见他一副胡子都要翘上天的模样，哑然失笑。
“见过师叔祖。”简云踪上前一步，躬身道。
旁边连体婴似的林望津也跟着上前行礼，接着转首看向楚暮归：“敢问师叔祖，这位前辈是……？”因着楚暮归渡劫后还来不及加以掩饰就遇上了苏屿年，是以如今这身份虽假修为却是正儿八经的合体中期，还在金丹大圆满的林望津自然看不出这个眉目清冷的修士的真实修为，只以前辈称呼。
苏屿年道：“这是我的好友穆薮，此次也与我们同去玉清门祝贺。”
林望津笑道：“见过穆前辈。”
楚暮归看他一眼，略略点头回礼。
这厢正聊着，那头简云踪已带领其他弟子做好了出行准备。待一切准备停当他方过来行礼：“师叔祖，穆前辈，请随弟子来。”
林望津嘻嘻一笑，也执弟子礼站到简云踪身旁道：“还请师叔祖和穆前辈随弟子们来。”
苏屿年满意地点头，率先昂首阔步往前走，楚暮归紧随其后。
映入眼帘的是一柄巨剑造型的飞行法器。其剑通体漆黑，造型古拙，竟是以凌煊仙尊本命神剑寰霄剑为原本所造，甫一凑近就能觉出阵阵深远浩广的剑意。
楚暮归垂眸，似是想到什么般嘴角掠过丝飘忽的弧纹。
后面林望津喜滋滋地拉着简云踪说：“师兄你瞧这剑的模样是不是很眼熟？”
简云踪看他一眼，也没有管林望津这副在长辈面前大呼小叫不成体统的样子，只低低嗯了一声。
林望津道：“这剑名叫不尽大玄剑，你瞧它还是照着寰霄剑模样做的，简直就是为凌煊仙尊量身定制啊！没想到居然有机会坐着这个去玉清门，这下可得让江期邈那家伙大开眼界惊掉下巴！”
简云踪淡淡地哦了一声，林望津还在旁边继续聒噪：“一条路走到黑也不回头，还搞了个问道之心终年不化的不化峰，可不就是凌煊仙尊吗！”
“……”楚暮归脚步一顿，忍不住朝天际眺去，正是从前无为山的方向。只可惜数百年过去，当日种种，终究物非人去，烟消云散。
唯有万古不变的日头依旧高悬苍穹，不见半分阴翳。
楚暮归忽然嗤笑一声，人已踏上不尽大玄剑。
不尽大玄剑不愧为天阶上品灵宝级别的飞行法器，不过半日功夫，丹阳剑宗一行人就降落至玉清门附近。因紫宸尊者渡劫大典乃近来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事，是故各派都不敢怠慢地派了人来道贺。丹阳剑宗贵为仙门第一大派，其抵达时间自然早就知会过玉清门。是故一行人甫一到达，外头便有人迎了上来。楚暮归抬目望去，竟还是个老熟人。
来人容颜俊美，气度沉稳，一袭青衣当风，谦谦君子温如玉，正是沈丹羽。
沈丹羽携身后几名同样着青衣的弟子行礼，继而恭声道：“见过苏前辈，诸位同道。晚辈玉清门沈丹羽，还请诸位随在下移步丹壑宫。”
丹壑宫，正是紫宸尊者在玉清门内居所。据传本为当年顾书庭及其妹顾画楼入道时诸弟子修炼处，后来他修为精进，地位日高仍不愿搬离，时任玉清子无法，便只得另辟一处作弟子所，将宫阁整个送予了顾书庭。顾书庭也不推辞，改宫阁为丹壑宫，主殿为明道殿。而这丹壑一词正是出自顾画楼入道时所作一诗，后来的紫宸尊者这一尊号，同样如此。
楚暮归垂目，想起当年任穷酒在耳边叽里咕噜说的一通顾书庭的八卦，其中就有这首顾画楼的诗，正是：玉楼隐丹壑，庭轩临紫宸。忽闻故人曲，闲落旧时筝。八千多年过去，斯人已逝，甚至连与之相关者都一个接一个的湮灭在滚滚洪流中，唯留顾书庭一人，画地为牢，将自己囿于红尘樊笼里，不得解脱，不得自由，心魔横生，飞升无途。
——“真可怜。”
脑海里浮现出任穷酒当时带着满身酒气说出的评语。他抱着个空酒坛靠坐在楚暮归身边，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满是迷离，只一句接一句地重复：真可怜。也不知说的是那位远在玉清的八劫散仙，还是身边这位求而不得满怀执念的好友，或者是追在苏瑾意身后百年不得所爱的自己。
——真可怜。
谁人不可怜？谁人不堪怜？生可怜，老可怜，病可怜，死可怜，爱别离可怜，怨憎会可怜，求不得可怜，五阴炽盛可怜。凡人可怜，凡物可怜，众生皆可怜，众生皆堪怜。
是故佛家有三苦，八苦，无量苦。而娑婆世，一切莫非苦。修道之士，出自凡俗，未逢琉璃，未知极乐，寻道，知道，明道，求道，得道，合道，跳脱三界，不在五行，方成正果。然而五浊恶世之内，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寻道者，化劫浊为清净海会，知道者，转见浊为无量光，明道者，换烦恼浊为常寂光，求道者，变众生浊为莲华化生，得道者，则改命浊为无量寿，最终合道，不滞于物，无克无生，无有大患，即吾无身。
楚暮归竟是原地入定，若有所悟，待再度睁眼，已是合体巅峰将要突至炼虚境的修为了。
饶是苏屿年见多识广，殚见洽闻，此时见着进境如此之快的楚暮归也不由讶然道：“穆道友实乃天纵奇才，苏某自愧弗如啊。”倒觉得自己先前在对方面前吹嘘的丹阳剑宗简云踪不到百岁便结婴之事，简直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
楚暮归却只摆摆手，双目澄明：“道友过誉，愧不敢受。”
苏屿年哈哈大笑，那边林望津却看着楚暮归的模样若有所思，他冷不防道：“江期邈呢？”
沈丹羽一愣，低声回道：“大师兄日前有所了悟，正在闭关冲击元婴境。”
林望津仰天翻了个白眼，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那便祝他顺利结婴了。”
沈丹羽失笑：“承道友吉言。”
又是行了一段，前头便露出角碧瓦来，众人忙抬头望去，就见个造型古拙的朱红大门岿然屹立，门上悬黑底金字匾额，上书丹壑宫三字，其笔法瘦劲婉通，有高谢风尘之意，竟是到了。
沈丹羽回身道：“劳诸位稍待片刻。”话毕便上前扣响了门上铺首，音色清脆，似山寺晨钟，听之则觉百年鼎鼎世同悲，未觉弦音犹绕梁，竟是莫名合了丹壑宫的名讳因由。
待回过神来，面前大门已失了踪影，左右层林尽染，枫红似火，居然已在丹壑宫内。
楚暮归掩去眼底流泻出来的暗光。
快了，师尊。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二章：丹壑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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