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迟》落玖i

4、第三章（正文）

　　暮清回来后的第二天便去了王家。

　　说到王家，那可算是一个信使世家了。家中的男丁往往自十六七岁便开始了邮递工作，走街串巷，来往之人有豪门有平民，家族交际范围甚广，口碑也极好。

　　众人皆知，王家人大多德才兼备，本可以凭此取得功名享受荣华，却依旧踏踏实实过得简单，家中人生性和善，欲与其联姻的人家自然不在少数，又恰逢今时家中的独子生得俊俏且才气过人，众多姑娘也芳心暗许。

　　那日适逢王源双九生辰。前来庆生的客人络绎不绝，皆拎了大包小包的贺礼，也有与王父谈结亲之事的。

　　暮清来的时候已是午后，王源正帮着父亲拾掇礼品。

　　只闻王父道：“源儿，我思忖着老易家的尔玉姑娘人还不错，咱两家也算得门当户对，要不先……”

　　“父亲，”王源觉得自己的耳朵早生了老茧，听父亲提起这种事已不止一回两回了，话里的意思自然明白得很，他利索地包好一盒茶叶，淡淡道，“您不用急，待我念完书，自会带个儿媳回来给您瞧瞧。”

　　王父早预料到了这个回答，顿顿手中的动作，欲再说劝些什么，却也明了王源那倔脾气，最终把将要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叹口气点点头，算是默许。实际上心里倒也看得透彻——照王源那性子，何年何月才能“念完书”啊。

　　暮清恰巧在门外听了这番话，心里暗暗想，源儿和阿迟竟这般相像。

　　往日，家父家母不仅催着自己的婚事，也同样担忧着阿妹将来的归宿，怕其“重蹈阿姐的覆辙”。他们常会问暮迟是否有中意之人，暮迟却从来闭口不提，只说“你们放心罢，现在我不想这事，待到成人，便会尽早让你们安心”。

　　而对暮清来说，最亲近的同辈人大抵就是暮迟和王源了，不必说和暮迟流着相同的血，就连待王源也如亲弟弟般。可惜她从不知道阿弟阿妹心里到底想的什么，以至于令他们对待这事的态度如此雷同。准确来说，暮迟与王源的很多小心思她都清楚，唯独这件事，却一直琢磨不透。

　　暮清想着想着竟入了神，得亏一旁叽喳叫嚷的麻雀把她唤回现实中来。

　　她缓缓神，掂掂手中的礼盒，迈入王家大院儿：“王叔，我给源儿送生辰礼物来啦。”

　　王父闻声望去，见到许久未曾谋面的侄女，脸上瞬间绽开了花儿，眼角的细纹翻成了波浪：“阿清回来啦。”

　　“今日源儿双九生辰，这么天大的事儿我不得回来看看呀？”暮清打趣道。

　　气氛逐渐活跃起来。

　　王源安置下手中的礼盒，往她身后望望：“阿清姐，就你一个人来啊？”

　　“对呀，否则你还想要谁来呀？”

　　王源莫名心头一紧，急忙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以为秋姨也会一起呢。”

　　“小傻瓜，你秋姨不得在家看店呀？”暮清佯装生气责怪道。

　　他挠挠头，含羞笑着，目光轻悠悠地飘到地上：“对哦。”

　　但他那会不晓得这理儿。午后的阳光静谧地斜照在屋檐上，光芒有点儿炫目，晒得人昏昏沉沉打不起精神，直想搬来躺椅睡。为何秋冬的暖阳每每如此不真实。对王源来说，无非是心里头压着一个奢侈的愿望，一个从十六岁时候就有的遥远的虚无缥缈的梦，到了眸子里便成了一闪而过却深不见底的落寞。

　　一番寒暄说笑过后，王父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叹一声：“阿清啊，你也帮王叔劝劝源儿，他总不愿听我的话早些找个媳妇儿安定下来，总想着什么要打拼自己的事业以后再娶，可我这当当邮差不也蛮好的吗。我也是想这孩子的生活啊，尽快有个着落，简简单单过个小日子，就够了。”

　　“父亲。”王源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暮清见了王源头疼的模样，笑得愈欢了：“王叔啊，这事儿还真不能急。现在也不是古时候了，观念还真得改改。源儿如此有抱负也是好事，欢喜他的姑娘肯定多，您不用愁找不着儿媳。说起来，我家阿迟也是，说什么都不听，也不知是这年龄的孩子都这样，还是有了心上人了不肯说。”

　　王源的眼神亮了亮又沉了沉：“原来不止我……阿迟姑娘也这样……”

　　“是啊，你俩还真像呢。”

　　清寒的风拂上面来，携着阳光的温度，冷热交织。落叶终于搂不住枝桠，脱开双臂坠下来，险些摔得粉身碎骨。

　　或许，我们的交集也只能到此。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