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九（已替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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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经过几天的相处，落雪发现这个神明大人也不是那么不好相处。
他对待自己愈加温和，如同她幻想的神明一般。
他也会有时候坐在山崖边，取出一支竹笛，吹奏悠扬的曲调。
空灵，清冷，出世。
“你很寂寞。”落雪闻曲，曲毕，说道。
“何出此言？”神明回首。
“一个人对空独吹笛，难道不寂寞吗？”
神明张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无言。
“希望以后你能有个会吹笛的知己，陪在你身旁。”落雪浅浅笑，眸中转而失落，“只可惜我什么都不会……”
“你很好。”神灵说，“不必会那些繁文缛节。”
落雪询问神明：“为什么你要设下这样一座屏障？”
神明说，他初生之时曾去人间游荡，看过他要守护的人类。
那个时期的人间并不太平。或许是年年灾荒与当权者的昏庸让底层的平民感到绝望，仇怨与哀戚的情感充满他到过的大部分地方。
虽然明面上说有专门的官员救助这些事情，但那些养尊处优的大人们更愿意呆在府里与中意的贵族女人调情，互送和歌，也不愿走访这些肮脏混乱的所在。
他便是心生不满，归回初生之地，设下了这个屏障。
神明兀自叹气：“我是因为人类的自私与残忍伤害而选择隐世，正如你来到这里的原因一样。”
落雪心里了然。
如果不是因为宰相与父王的自私残忍，她也不会沦落到以一已死之身，苟活于世间。
落雪在这里呆了几天，终于发现了自己与活人的不同。
她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最后甚至不能下床走路，只能躺在床上，无助地看着床边的神明：“神明大人，我怎么了？”
神明垂睫：“你知道，你是已死之身。”
落雪点头。
“这世间不存在死亡后还能‘活下来’的方法，你能够以这种形态出现在我面前，是因为这里是我的神地，在我还存活时，我还能庇护这里。但神地也只是将你的真正死亡延长了时间，你终将沉眠。”
落雪想露出一个微笑，却不能：“那就是说，我要离开了吗？”
离开神明大人，离开这个国家，离开……尘世。
“嗯。”神明点头，“你有什么遗愿吗？”
“遗愿……”落雪沉思，又提出了个问题，“我父王和姐姐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自是还在被病痛折磨。”神明说。
“你能救他们吗？”落雪问。
神明疑惑：“他们那么对你，你还想着救他们？”
落雪说：“我仍记得父王狠辣又盼望国家复原的眼神，记得姐姐们看到我被当做祭品幸灾乐祸的神色。他们是真的想让我以生命换回他们的健康，国家的繁荣。”
“但如果没有他们，我也不会遇到神明大人啊。”落雪笑了，就像一朵浅浅的茉莉浮在嘴角，“像我这么愚拙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神明呐。”
“而我本就要死了，不如帮他们做些事情。以我最后的善良，去为他们换一些什么。”
“毕竟，那还是生我的父亲，有血缘的姐姐。”
神明沉默良久，落雪也在等着他的回应。
“好。”他道，手中光影浮现，凝结出一片大陆形状。
落雪看见了一个即将腐朽的角落。若是有人碰上去的话或许就崩裂了——那些就是落雪所在国家的人命。
“那么，复原吧。”
神明如此说道。
那个角落开始一点点复原，直到全部重又焕然一新。
“这样，便可以了。你的父亲和姐姐都会恢复健康，国家又恢复繁荣。”
“真的？谢谢你，神明大人！”落雪露出了微笑，然而这个微笑令她更加虚弱。
“还有什么愿望吗？”神明问道。
落雪声音开始渺茫：“神明大人，你可以把我葬在冰原？”
“为何？”
“我不想在处于这尘世了……”落雪强颜欢笑，“冰雪是最纯净之物，冰原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自私与残忍，唯有茫茫冰雪陪伴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人……”她期望的眼光映入他的眼帘，“所以，神明大人，可以吗？”
“好。”他道。
落雪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失去意识前听到了神明呼喊名字的声音。
“落雪。”
第一次，有人叫我的名字。以带有感情的声音呼唤了我的名字。
这样，我便满足了。
神明看着她失去生命气息的身躯，将她抱起，振翅一飞，白羽遍地，神明离去。
神明带着她的躯体来到了冰原。
大雪纷扬。
他将她的躯体葬于冰原最高的那座山的半山腰，将坑抹平，在其上插了根简陋的小木条，施了咒法使之伫立不倒。
神明顿了顿，又想到了什么，在小木条上篆刻了什么，却转眼被雪糊的不见清晰。
完工，神明席地而坐，双手合十，微阖着眼。
若你能有来世，愿你有一个幸福的生活，和一个深爱你的人。
这样便可以了吧？她离去，今后……还是只有我。
她像所有会生老病死的人一样离开，最后只剩我孤单一人。
神明想着，身躯开始不适，神力开始消散。
反噬，来了吗？
神明没有告诉落雪，神明是不能影响世间人类生命的生老病死的，否则就要付出代价。
他会被剥夺一身的神力，剥夺“神”的身份。
结局只有两个。
就此死去，或者堕落为妖。
转念一想，又是什么让他甘愿背着这样的惩罚，做出帮助她的事情？
是她还没阅尽世间繁华，便被自己亲生父亲杀死的悲惨经历触动了他？
还是她的幽默，她不卑微的崇敬拨动了他？
或是她的自卑令人，不，神也不禁想安慰？
亦或是……在她愿不计前嫌地求他救她的父王和姐姐时，她的善良，她的虚弱，她的笑，将他不知不觉地感染了？
无人知晓。
羽翼展开，如墨的黑色侵染上了洁白的羽翼，神力转化为妖力，圣洁之气消失。
他变成了名曰“大天狗”的大妖怪。
天狗一族总是追求自己的大义。
那他的大义又是什么？
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吧。
背生黑翼的大妖怪温和地看了看那块木条，转身，温和的眼神变成冷冽。
翅翼一振，他消失在天际。
“所以，你就是那个神明？”听了故事的雪女问道。
“嗯。”大天狗点头，“后来，我回到了黑夜山。失去神力后，我制定的屏障也消失，妖怪开始涌入，我也消灭了很久才重新占山为王。”
“那个国家繁荣昌盛了很久，后来改名变成了平安京——就是这个平安京。”
“我正如她所说那样，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知己——博雅是一个好人。”源博雅莫名被发了好人卡，“可是那个曾经触动过我心灵的女孩，却早已离去。”
“可是，你的挚爱不是‘那个雪女’吗？说那个女孩和你的故事，难道就是你要说的完整故事？”雪女依旧不满意这个故事。
“故事当然没完。”大天狗浅笑，又陷入了回忆。
当年晴明为了阴阳之理，自己割裂善恶，自身分裂为白晴明与黑晴明。
黑晴明以追寻“大义”为由，引入大天狗加入自己战队。
后来黑晴明感觉人手不够，令他将冰原的雪女劝说带来。
又要去冰原了吗？
可以，顺便去看看那个女孩……的墓。
冰原。
当大天狗来到半山腰，发现那儿站着一位雪发蓝眸的少女。
和女孩有几分相像，但身上萦绕着女孩没有的清冷气质。
她应该是黑晴明所要的“雪女”了。
雪女眼神平静，只是在看见大天狗后一愣，不由自主地唤他：“神明大人……”
大天狗愣住了。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名叫落雪的女孩。
只不过是一次错觉，雪女从没见过这样强大又背生双翼的大妖怪，将他错认为雪原小妖以为的“神明”。
她也不是“她”。大天狗自嘲地笑笑，气氛有些尴尬。
后来，大天狗就把雪女向黑晴明的庭院带回。
途中路过了一片桃花林。
因为还很远，看不清花朵，但那大片大片的花林，仿佛就是一朵巨大的花朵，让雪女眼前一片明艳。
“这是什么花？”雪女问道。
或许因为之前的误会，大天狗声音平淡：“桃花。”
雪女走进那片桃花林，她的手触摸着枝干，一种沧桑的感觉在手指间流动。
一阵微风吹来，桃花都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一朵美丽的桃花无声地落在了她的手背。看着这朵花良久，不禁呆住了。
“桃花……很美呢。”
雪女身后的大天狗怔了怔，他仿佛又看到了落雪的影子，当时那个女孩将自己的神地逛了个遍，每次都以一种赞美的语气感叹世间的美妙。
但思索着再不回去将可能引来黑晴明的责备，大天狗终是决定打破这美妙气氛：“我们该走了。”
“很着急？”她的语气不耐。
“不能让大人过多等待。”他向出桃花林的方向走去。雪女无处可去，只好跟随他的步伐。
沿着一条鹅卵石小道，上了一座山，到了一座庭院门前。
门敞开着，他走入。雪女看到那株古朴的樱花树。
庭院很美，那株樱花树映红了院中半边天空。樱花簌簌落下，一朵樱花和那朵桃花躺在她的手心。
安静的两朵花，好似姐妹。
“和来时那朵桃花好像。”雪女低声道，手指向那颗樱树，“那是桃花树吗？”
“那是樱花树，和桃花很像的樱花。”他说道，声音缓和。
听着故事的雪女突然感觉这一幕仿佛看过。
在她刚来这个阴阳寮时，那个晚上，做了个一模一样的梦。
她想说什么，但又止住了，继续听着大天狗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九（已替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