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镜中之空

51、歪斜

　　“唉～”除了叹气，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怎样的表情。

　　——做人失败到我这个份儿上，干脆在大空洞顶端做几个俯卧撑，再趁着圣杯打开孔的时候跳进去游泳好了，干净利落，一了百了，还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残渣，比如骨头啊，脏器啊之类的东西剩下。

　　“柳洞寺地底发现谜样空洞，此处现已成为新的自杀圣地，为冬木市带来了更加广泛的商机……”

　　好吧，这里是日本，不会有这类脑残新闻出现。

　　我承认，我又开始妄想了，而且这次的情况还很严重。

　　——不过，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本人在此郑重宣布，我疯了，而且很大一部分是被自己刺激的。

　　至于剩下的——

　　“——咳，咳——”虽说经过控制，可还是比一般人大上很多的力量冲击着我的背部。

　　我说你这家伙嘲笑的精神攻击还不够吗，不要再加上物理攻击了，我长得薄，不经拍的。

　　“——虽然看男人的眼光有问题，不过尽早甩掉的确是聪明的选择啊，朔夜。”这个很爽朗地笑着，还很亲切、有力地拍我的后背，正肆无忌惮地嘲笑我，真名为库丘林，职阶为Lancer的家伙，应该是我的从者吧？

　　——最近，我对类似确定无疑，已经是客观事实的事情，比如我是谁之类的事都开始产生严重的怀疑心理了。

　　……话说，我好像原本就谁也不是来着？

　　呃，于是，我该去看心理医生，于是，我该去精神病院住上一段时间。

　　——不过在那以前——

　　“——Lancer，想不想吃韩餐，听说这个民族喜食狗肉，你想不想尝尝看？”一边说着，一边威胁似的亮出左手的令咒。

　　——当然不可能吧令咒浪费在这种地方，其实直接骗他把热狗吃下去还比较有效率。

　　——这么说来，只要名字里面带“狗”子就有效……这样算来，可用的料理是否还有更多选择……

　　虽然不是真心想要Lancer这家伙吃那种苦头，不过，我确实一直想这样说一次试试看。不过和这个比起来，果然还是吃热狗吃到死比较有创意。

　　——虽然绮礼或许永远不会真的提出这个主意，他人也不在这里，可我还是想竖起大拇指说一声：

　　——绮礼，God Job！

　　不过和绮礼的人比起来，我现在更想念他请我吃的麻婆豆腐。

　　——咕——

　　肚子又叫唤了。

　　“饿啊……”我想它大概是这个意思。

　　啊啊，没有东西吃，情绪也会变得低落啊，Lancer这家伙一定是看准了我不会那样做才连脸色都不曾变一下，让我少有的乐趣都没有体会到。

　　“——嘁，没有反应，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大概是疯了的缘故，我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里会冒出什么话来。

　　——虽然，原本也是这个样子。

　　……唔，仔细考虑一下，从出生，或者说出生以前，我原本就是疯的呢，所以这种小事不用在意。

　　“——恩，这不是打起精神了？”仍然是那种没心没肺的笑法，我却不怎么想把材料齐全的石锅拌饭塞到他嘴里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哪门子安慰啊。

　　——不过，已经这么明显了吗，我的情绪？

　　——至于说到失控的原因——

　　……呃，我还是去自杀好了。

　　话说之前都做了什么啊，那种事情——

　　——简直就像被什么附身一样不由自主就——

　　啊啊啊啊，为什么又想起来了，删除，那种记忆应该完全从根部铲除，一点还原的可能都没有地删掉才行啊。

　　『啊啦，不是吧，竟然到现在还不承认吗，自己真正的心意。』

　　喂，你这家伙才是在脑残吧。“心”？我有那种东西吗？我从来都没想过，也没有思考那种事的资格。

　　我有自知之明，对于自己不是完全的人类那种事。

　　——呐，不管怎么说，只有完整的人类才有资格爱人吧？

　　而且，那种，让我的胸口变得如此沉重，如此疼痛，让我的眼眶变得如此酸涩，想要落下眼泪的感情，才不是什么爱一类伟大、高尚的情感。我还没有拟态到那种程度的本事。

　　那一定只是，必须是，完全、仅仅是一时的迷惑、迷茫、迷恋与软弱罢了。

　　那样的感情，只要下定决心转身离开的话，只要远远逃开，就一定能够轻易斩断。

　　你看，我到现在都没有类似失恋的人该有的绝望啊，深入骨髓的痛苦那种感受与反应。

　　『喂喂，天还没黑呢，不要在太阳底下撒谎，会遭报应的。』

　　我没有说谎，本来那就只是——

　　——？

　　“……这，是什么？”模糊了眼眶的是什么？沾湿了脸颊的是什么？难以克制的颤抖，想要什么都不去思考，完全沉浸于悲伤的这种软弱是什么？

　　『——所以，你是在撒谎啊。』

　　“……朔夜，你果然还是——”

　　“——那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一分钟，一分钟的时间让我静一下就足够了。”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其他人安慰，我一直都是这样，经过了说漫长又短暂的存在时间。

　　原本，不需要任何人，只要付出自己来守护就好的，才是我应有的样子。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这样满溢着痛苦，这样没道理地哭泣，没缘由的悲伤着的人是谁。

　　——为什么，仅仅是推开那个男人，仅仅是早已下定决心的选择中最好的方式与结果，我却这么的……

　　早点结束就好了。

　　早点逃开就好了。

　　早点放弃就好了。

　　虽然说过自己怎样都无所谓，虽然明白自己的想法大都只是，未必能真正反映现实，或许，应该称为错觉之物。

　　——但，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到底在等待什么？到底想要什么？

　　……还是说，对于自己永远得不到，永远无法真正理解的那种感情，过分好奇才导致这种结果吗？

　　所谓的“爱情”究竟是怎样的东西？除了单方面地喜欢，守护以外，那种恋人间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东西，是与我无缘的才对。

　　但在好奇的同时，又恐惧着，是的，我在惧怕着，自己会改变，自己会变成无法认出的自己。

　　——就如同，现在的自己一样。

　　如果，不怀抱着错误的希望，从没有过不应该的渴望，没有期望着自己……能够爱着什么人，被什么人爱着的话，一定，就不会这么难过，也不会变得如此软弱了吧。

　　想要接受，想要认同，同时也想被接受与认同，完全的。

　　一直，想着什么人的话，自己就会发生改变。只想着了解某个人，只想着某个人的寂寞，最后蒙蔽了自己的视线，对身边其他人或许还有自己身上发生的事难以察觉，变得迟钝。

　　——像个白痴一样。

　　虽然或多或少，普通人也有这种倾向，但如果是我的话，只会变得尤其严重。

　　判断会产生误差，行为会发生偏差。

　　——尤其是，在明知道不会有任何结果的情况下。

　　是的，我一开始就知道那种期待到最后只会落空，知道自己一定只是一厢情愿。

　　那家伙，喜欢上的女人不是自己这种事，明明在出生以前就知道了。

　　——但是，如果爱上的话，我原本也觉得这样就好了。

　　我爱你，与你无关。

　　如果抱着这样的信条，自己一定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可以把自己应该做到的事，被人托付的事，以及代替别人活着的人生，全部都圆满地完成。

　　曾经，我是这样确信的。

　　所以付出感情也无所谓，得不到回应也无所谓。我只要在自己的世界里，保持着自己的样子就好了。

　　不会有危险。

　　不会带来危险。

　　所以这一定不是真正的爱，只是打发无聊时间，让自己不致因时刻体会到自己的不完全而崩坏的手段罢了。

　　——可是，我做不到。

　　在发现或许对方对自己有着超出必要的兴趣，那一点点的希望也会让我变得贪心。

　　想要碰触，想要与那孤独的身影相伴，与此同时，又渴望被了解与拥抱。

　　因此，没有及时放弃，没有及时逃离，没有及时结束。

　　同时又放任自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真难看，像个傻瓜一样。

　　可尽管已经太迟了，已经超出了可以全身而退的时限，只要舍弃掉一部分的话，一定，还能清醒地保持冷静、自制、剥落了一切多余之物的自我吧。

　　那是，为了补偿，为了斩断一切不该有的牵挂，为了这借来的人生能够完美地完成与落幕，也应该舍弃的自己，应该杀死的自己。

　　所以，我说了再见。

　　——啊啊，说起来，这样的再见，那家伙回事怎样的反应呢？

　　——多半是会愤怒吧？还是……有一点点焦躁、惊讶以及……我所幻想出的类似伤感之类不可能的存在呢？

　　——呵，真是想起来就好笑。

　　——唉……真是可惜呢，没有看到那家伙的表情，让我失去了不少乐趣呢。

　　虽然，此时的我，大概已经不完整，无可避免向着终会坏掉的方向前进，也没有关系。

　　——哎呀哎呀，原来人类是如此简单就会产生如此之多负面情绪的生物啊，真是好笑。

　　——原来我之前模仿人类已经达到这么逼真的程度了啊。

　　——值得庆贺，值得庆贺，喂，你也很高兴吧，这种痛苦，竟然能够轻易把积攒了十年的那种已经令人厌烦的自责之类的东西轻易冲淡，虽然，一会儿那种东西还是会卷土重来，不过这短暂的胜利，难道不值得好好欣赏一下吗？

　　『你，真的疯了呢。』

　　呵，那种事不用你提醒。

　　不是早就有结论了吗，我啊，原本就是疯的。

　　所以现在，我只想顺应这种在名为“悲伤”、“痛苦”，的漩涡中找到的稀有乐趣，好好庆祝一番罢了。

　　『这样，真的好吗？』

　　没关系，时间足够了，在完全发疯以前，结束掉的时间，多到令人想吐呢。

　　『你，甘心如此结束吗？』

　　嗯？这不是甘不甘心的问题，原本这种事，就没有选择吧？

　　——原本就不应存在的东西，不是彻底消失比较好吗？

　　确保了应该得救之人能够按照原有的人生幸福地生活下去之后，赝品还是安静地前往那唯一允许存在的不存在指出才是应该被贯彻的，所谓正义啊。

　　『你，恨着自己呢。』

　　嗯，我恨着自己，爱这世界呢。

　　——呐，你不觉得这种矛盾美的可笑吗？

　　“——噗哈哈哈哈哈——”看到拨开刚刚大概是挡住了我表情的额发，想要认真安慰的那个喜欢打架的大哥的脸时，我心中的笑意终于止不住地爆发出来。

　　或许是被吓到了，Lancer的表情变得更怪了，我也更加开心地连同之前要庆祝的份一起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Lancer你那个脸是什么？担心？那种表情不适合你啊，真的。”好不容易止住笑意，我绝对不是报复地狠狠拍着比我高出一些的Lancer的肩膀，没有理会他的反应，自顾自地向着之前定下的藏身地点走去。

　　“——不过，现在可没有时间看你搞笑了，如果不抓紧时间的话，绮礼那家伙又会说一堆有的没的话来扰乱视听了。为了耳根清静，早点进入状态比较好。”又想到了有趣的事，所以我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因为某件事，虽然联络不会中断，但我要开始和绮礼，重要的是和刚刚的那个男人开始捉迷藏了，所以有可能要拜托你做一些跑腿的工作了，一次而不能痛快战斗，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对了，我应该说过了吧，那个男人是绮礼上次圣杯战争的Servant，这类的事情。”

　　“——啊，知道，言峰那个狡猾的家伙的确是让人看着不顺眼，不过朔夜你暂时好事要与他合作吗，干脆就此把言峰那家伙干掉怎么样？”

　　……我说库丘林，我该说你是爱打架呢，爱打架呢，还是爱打架呢？

　　“——虽然看着不顺眼，可绮礼那个人，和普遍意义上看着不顺眼，需要干掉的家伙还不太一样，说实话，我倒是觉得能合作还是暂时这样的好，而且——”

　　虽然说不清楚，不过还是想试着描述一下我现在的感觉。

　　“——虽然不是全部，但我是能理解绮礼的想法与目的的，而且觉得那样也还不错，或许Lancer你讨厌他那样的人，但我却觉得很有趣呢。”

　　——那种天生缺陷的人类果然会让我觉得无比亲切呢。虽然觉得还是不要诞生比较好，但我对于想要出生的“那个”也的确很有兴趣。

　　虽然不能说是完全的同类，不过现在还是慢慢对他产生了认同感呢。

　　——大概是因为，我已经开始歪斜了吧。

　　能够这样自然，没有丝毫不安地接受在心底开始变化的自己，要尽早结束才会安全吧。

　　——然后，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某个人来。

　　能够让我的心镇定下来，安定下来，沉入那安宁的氛围，只是看到就能感受到那份美好，只是在身边就能体会的那份美丽。

　　——不知怎么，很想念触摸到那柔软的金砂色发丝，想念看到那世上最好的翡翠都无法比拟的圣绿色眼眸中坚定的目光时心中涌起的的感动与无法抑制的喜悦。

　　——如果再见到的时候，她会是怎样的眼神呢？

　　——如果那种对于曾经的我那份信任转化成其他，嗯，负面一些的感情，又将是怎样的景象，会在我心中激起怎样的感触呢。

　　——想知道，想看到，想要……确实地破坏。

　　想要确实地尝试，这种喜悦。

　　——呐，我已经，没救了，真高兴。

　　虽然是空洞的喜悦，但这种幻想在腐蚀的同时，又填补着早就破败不堪，最初就缺失了什么，现在更加残破不堪的“我”。

　　——但是，在完全坏掉之前，我一定会厌烦的。那种无聊比不加掩饰，不去克制，放任自己崩坏的不负责任还要来得恶心。

　　——如果这个比以往都要空洞、虚无，也更接近深层的自己还有什么愿望的话——

　　那大概，就是结束这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