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镜中之空

34、切断的契约

　　记忆片段——诞生

　　——那是，十年前的某个场景——

　　从“孔”里溢出的黑泥引起了大火。在这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生命是如此脆弱不堪。

　　燃烧着的大地，黑色的“太阳”，连痛苦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死去的人们——

　　——那景象，似乎只应出现在地狱里，而不是在活生生的人面前上演。

　　但身处这地狱之中的少女，却对这样的景象没有一丝恐惧。

　　对于人们求救的声音也好，大火将人们的残躯都吞噬掉时，发出烧柴火一般“噼啪”的声音也好，她都听得到，但却没有反应。

　　现在，占据了她全部意识的，只有唯一的一个念头——

　　——要让他得救才行。——

　　用自己瘦小的身躯努力地支持着身上另一个小小身影的重量，艰难地挪动着。那个孩子虽然艰难，但稳稳地向前移动着，小心翼翼的好像自己背上的，就是整个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要推开我呢，士郎……”黑发的孩子喃喃地说。

　　“……咲夜……也一样……为什么……要等我……把自己……”另一个孩子轻到不仔细听都察觉不到的，只有气声的回答。

　　“……我……怎样都没有关系呢。”为了不让重伤的弟弟担心，那个孩子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表情。

　　但从那被紧咬的下唇上渗透出来，又因为干热的空气而凝结的血块却昭示着她内心强烈的自责与悔恨。

　　——我不该存在的，原本就是拷贝了你的生命形态而存在的我……如果，如果你出了什么事的话……我要怎样活在这世上——

　　——并不是不能，而是不想。失去你的世界，我一刻也不想再待了。哪怕——

　　——哪怕再回到有“我”的存在之前的那种虚无中——

　　——不，我不甘心，即使，即使是痛苦也好，就算有那种会把心脏撕裂，或者被活生生的啃噬着那种痛苦，也好过于那种空无，不是吗？

　　——可是，大家都不在了。那样活着，早晚会厌倦的——

　　——所以，一定要让他得救才行。——

　　“——啊！”或许是专注于寻找将会出现的什么人，或许是体力已经耗尽的缘故，孩子突然在平地上绊了一下，和背上的孩子一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对不起，我又摔倒了——士郎？——”看到身后一路滴落的血迹和他背上的伤口，那个孩子在全世界自己最重视的人身上看到了，那种不祥的死气。

　　“……咲夜……对不起……”大概在这场灾难中已经看过太多的死亡，因为失血过多，那张被浓烟熏黑又被用袖子抹干净的脸上早就看不到一丝血色的孩子，大概也明白自己的结果，所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着自己唯一的亲人，说出了最后的一句话：

　　“……咲夜……要连我的份也……好好的活下去……”

　　留下了最后的微笑，带着自己唯一的亲人一定能幸福的活下去的确认，他，安静地停止了呼吸。即使那苍白的面色也掩盖不了的光芒，刺痛了那个孩子的双眼。

　　那个笑容，从此成为了她心底最为珍贵，也最不愿回想起来的珍宝，也同时，成为了她身上，最深重的诅咒……

　　——那个时候，原本的我就已经死了。——

　　——现在，存在于此处的我，不过只是于残骸的残骸上，诞生的一缕执念罢了。——

　　——我之后的人生，只有那唯一的一个目标，也只有那种作为赝品的价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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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什么，明明心里很是悲愤，可——

　　——这个时候，正常人，应该是会哭泣的吧？

　　可从我脸颊划过的，却只有雨水。

　　——呵呵，你看，我从来就不会有什么正常人的反应呢。

　　当这种应该哭着喊“我会为谁谁报仇”的经典桥段摆在面前的时候，我却只是想笑，大概是因为，除此之外的表情，早就已经弄丢了，找不到了吧，还是说——

　　我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学会过，人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如果像我这样的东西还能被当作真正的人类的话，那也一定是个偏差者吧。

　　——呐，我厌倦了，明明是在冷静的发着疯，却还要装作一副正常的、小白的样子。

　　而且，想要消除胸口这股无法散去的憋闷，方法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只要杀掉就好了，呐，多简单，把那个碍眼的弄消失不就好了。这世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充满生机，可是不知为什么，其它生命靠着牺牲与掠夺生存下来，只会然我感觉到美，可眼前这一个，我只想杀掉啊——

　　——她把那个人杀死了，把自己最亲近的人杀死了——

　　如果是其他人，我没有惩罚啊，说三道四什么的资格，因为毕竟不了解，其他人这样做的理由。可是——

　　如果是这家伙，如果是“我”的话，不管是什么借口，什么理由，我也绝对，绝对无法原谅！

　　——不管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也要除掉面前的这家伙。

　　——抹杀，消除，清空。——

　　如果有什么情绪会影响判断的话，那就将那种无聊的东西全部排除，将自己化为装置不就好了。

　　把那些无谓的东西舍弃掉，把指尖与内心分开的话，就能成为一把只为刺入敌人的胸膛而存在的剑了吧。

　　——如果，我能早点意识到这一点的话，一定就不会再一次让这种应该被称为后悔的情绪所冲击了吧。

　　『呐，后悔了吧。所以我不是说了嘛，有些东西还是早点放下的好。』

　　……

　　……但即使如此……

　　『哦呀哦呀，你不会还是放不下吧……还是说，双重人格的游戏玩久了，你真的以为……自己是好人？……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你这么轻易就接受的话——

　　——呵呵，你和我，或者说是我和‘我’就会减少很多乐趣——是不是啊，我亲爱的，我自己。』

　　——喂，如果不是双重人格，你还在这啰嗦个什么劲儿，哪来回哪去。——

　　把那个“杂音”也从脑海中排除，我抬头看到的，仍然是那个目标的脸：

　　“——你，好像很得意的样子？”虽然屏蔽了大部分从感官传来的有害信息，可过于敏感的神经还是将迸溅在身上的温暖血液一点点变冷的触感传递了过来。

　　——怎么办，压在胸口的重量，增加了诶。

　　得快点杀掉才行。

　　这样盘算着，看着左眼比以往明晰了许多的影像，感受着多了几倍的头痛，那股闷在心底的杀意，眼看就要爆发出来。

　　——不行，即使这个时候，也要保持冷静。那么——

　　——讨滅模式，开启——

　　没等我有什么动作，对方却先开口了：

　　“——哦呀，小鬼，你变得危险了嘛。虽然似乎能好好厮杀一场，不过，会对我的计划产生不好的影响呢，我或许会忍不住杀了你的样子。所以，你在这里退场才是明智的选择哦。”

　　“……是吗？只要是阻碍你的，不管是谁也要除掉，就算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也一样——？”

　　“——呵，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诶～？”

　　在听到那个回答的时候，一向引以为豪的控制力，突然全部失去了作用，随着从胸口如同炸裂般爆发的杀气，我开始以极限的速度改变回路，让魔力充盈了那虚拟的回路。

　　——好像很疼的样子，可惜所谓的痛感现在无法传递到意识中。——

　　——感觉得到，但阻隔于意识之外，你看，我果然还是异常者吧？

　　接下来——

　　“——投影，开始——”

　　几乎省略了解析的所有步骤，我的幻想与魔力构成的那把“武器”出现在了我的手中。

　　“——Zelreth剑吗？那种东西，你根本没办法使用——什么？”

　　是看到那闪耀的光芒了吗？目标开始以鬼魅的速度后退。

　　“——小鬼你，真的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吗？”

　　“——啊啊，就算残废什么的也无所谓，啊，死掉也无所谓——”

　　即使我不在，凛她们也能够达成破坏圣杯的目的，所以——

　　——让我任性一下没关系吧，而且——

　　“——再说有那个剑鞘在，自己造成的伤害也能痊愈啊。”我有王牌来着，因为怎样也不会死，所以受伤什么的，根本没关系。

　　懒得理会目标的回答，我对着在她退后的同时扑上前来的黑色影子，挥出了一击——

　　“Es lt frei.Werkzeug───！”

　　放射出如同小型Excalibur的光芒，只一击，就把那漆黑的诅咒劈为两段。

　　——很好，这样的话——咦？

　　——噼啪——

　　清脆的碎裂声，如同嘲笑着不自量力的赝品一般，我的手里变得空无一物，而这，也宣告着，我的败北——

　　但没有等到任何类似不甘的情绪出现，我的思维就被那些用颜色来形容就是黑色的负面情绪占据了。

　　——掉进了身后无底沼泽一般的黑色之泥里。——

　　——似乎听到啪啦的一声，感觉身体被挤压着，仿佛身处煮沸的柏油深海一般。

　　但那缠绕着皮肤，从根部夺走魔力，将生命活动从根部遮断的感觉，比仅仅被压力挤压的感觉要难受上不知多少倍，而且与此同时，还有个声音在念叨着：

　　——死掉了（全都是你的错）死掉了哦（全都是你的错）被你杀死了哦（全都是你的错）都是你干的哦（全都是你的错）你把大家都杀死了呢（全都是你的错）憎恶的人也好（全都是你的错）喜欢的人也好（全都是你的错）全部都（全都是你的错）全部都毫不留情的杀掉了（全都是你的错）杀掉了（全都是你的错）像拧麻花一样被拧下来的脑袋（全都是你的错）一排排地摆在那里（全都是你的错）感觉讨厌（全都是你的错）那个咕噜咕噜的声音那个扑通扑通的声音感觉真讨厌（全都是你的错全都是你的错）恶心恶心恶心（你也是个讨厌的人类罪恶的人类）暴食色欲强欲忧郁　愤怒怠惰虚伪傲慢嫉妒好恶心好恶心（人类都很讨厌，全部死掉了才干净）反叛罪恐吓罪□□罪毁弃罪　（罪大恶极，罪大恶极，人类真是最肮脏的动物）所有罪行应该悉数判决死罪极刑为了偿清全部的罪行要全部都杀杀杀杀杀杀掉（好恶心）把大家全部都杀掉杀掉在别人下手之前杀掉（跳动的心脏好恶心）讨厌要杀掉全部全部都要杀掉（肮脏的自己好恶心）——
　　那么，正文继续。

　　——哼，真无聊——

　　我可不是没有□□的从者，哪有那么容易就被这种东西吞噬的，想把人吞下去再慢慢消化么？

　　——没那么容易啊，小子——

　　话虽这么说，可如果就这样下去我也真的会消失诶。

　　这种时候，就看到脸皮厚，啊，是精神防御强的好处了。

　　就算这家伙再怎么说个没完的，那些都不过是一般论吧，而且，人类本来不就是那个样子的吗？

　　忘了在那里看到过，只有同时拥有高贵与肮脏的心灵时，才具有能够独当一面的身份。

　　不应该说人类为什么是这个样子，而应该说人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没什么好唉叹，也没什么好吃惊的。原本人类就是要背负着自己的罪孽，坚强地活下去的物种，没办法，谁让人类是会思考的呢。

　　——啊，我这么说是有点那个，毕竟，我不是完全的人类嘛。——

　　不过，凛说的好诶，有些时候思考什么存在啊，人生之类的问题真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嗯？我刚刚失去意识了吗？睁眼看到的回复了原本景色的世界，我看到那个目标正握着我的手不知在做什么——

　　——！等一下——这是——

　　——令咒要被！

　　——可恶，现在就像耗尽了燃料的汽车一样，没办法动弹。

　　“——呐，小鬼，马上就结束了哦。把Saber交给小鬼你实在太可惜了，你现在还远远不够格啊。”

　　——这家伙，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呵，好吧，反正我也没有回去的打算，那么——

　　——斩断契约吧！——

　　只要心底有强烈的愿望，这样使用也并没有问题。

　　“——哦？看来好像有点矫枉过正啊——那么，好好调整一下好了——”那家伙的眼睛，变成了更为纯粹的金色——

　　——喂，你这家伙——

　　“——那边的杂种，碰了本王的东西，你，有死亡的觉悟了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听到那个分外欠扁，又自大到可恶的男人的声音，不知怎么，突然被一种安心的疲惫覆盖了意识——

　　——啊啊，这样的我，真是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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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断的契约』

　　“——凛，你醒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远坂凛看到的是金发少女关切的面容。

　　——这里是——

　　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双马尾的少女发现自己身处的场所是某个笨蛋的家——

　　——等一下，那个笨蛋自己——

　　——不行，要回去。那两个死心眼的笨蛋——

　　——不，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Archer，已经——

　　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发觉了，这一周以来一直令人感到安心的那份重量，用掉一半魔力的那个契约，已经——

　　——消失了。——

　　想到这里，凛紧攥住胸口的衣服：

　　“——Saber，现在你和我马上回到那个地方去，那个笨蛋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

　　“——Archer，不在了？”

　　“啊啊，那家伙真是个笨蛋从者呢。那种事情不要管了，现在把那个脑袋转不过来的白痴带回来好好教训一下才行。”

　　“我明白了，凛。”金发少女点点头，向屋外奔去。

　　“——等一下，我到仓库里把那个推过来，Saber你先感应一下那家伙现在的方位——Saber？”看到金发少女像被冻结一般愣在原地，双马尾少女也有些吃惊。

　　——从来，没见过Saber出现这种表情。——

　　——慌乱，不安，还有隐约的悔恨。——

　　“……凛，契约的联系，消失了……”

　　虽然那双凛然的眸子里没有水汽，但那好像失去焦距一般的双眼和像是不相信的那种迷茫——

　　——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怎么可能，那家伙，那家伙不会有事的！”

　　这样对自己，还有面前的少女说着的凛，其实在内心也早就预见到了，今晚所发生的这些事，恐怕，正是——

　　——某种离别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