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的叹息》辛长瓴

3、1-3

　　基拉想，这个人，他以后还是该远离。
　　但那人似乎看透了自己的想法，一双幽黑的眼睛慢慢向他逼近。
　　“其实我也没有接近你的打算，我知道你很不喜欢我。不过，我不是克莱恩，不需要你的喜欢。照顾昏迷的病人一定很辛苦吧？那么……”他的脸色倏沉，眼色狡黠依旧：“我希望她，快点醒过来呢。”
　　基拉皱眉，没有回应他，而是径直走开了。
　　说这样的话，简直是希望她永远不要醒过来。
　　这时肩膀被一个力撞得生疼，基拉甚至有些站不稳。从他身旁匆匆跑过的那个人，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连忙鞠躬道歉。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没事的。”
　　“请别这么说，您真的没有伤到哪里吗？”
　　“嗯，我没事的。你不必这么在意。”
　　“那太好了，先告辞。”
　　那个穿着军服的人，消失得很快，像一阵风一样。
　　基拉奇怪地望着他跑过的方向，心里觉得疑惑。虽然他刚来这里没多久，但是，他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不过他没有再多想，离开了。

　　宇宙港。
　　嘈杂的人群是这里唯一的习惯。
　　“代表，请。”
　　负责迎接的值班人员毕恭毕敬地鞠躬，但眼里却带着疏远和冷漠。在他身旁，是一艘银色的穿梭机。如果细心观察，还可以看到机身印有“ORB”的字样。
　　这样的态度，分明是说不欢迎这位客人。说也难怪，地球刚刚爆发经济危机，这位客人就匆匆赶了过来。即使是对政治内部的事物了解甚少的人，也可以猜到其目的。毕竟调整者和自然人间，总是存在矛盾和隔阂。
　　船上出现了一位少女的身影。她的一头金发焕发着光晕般闪耀，头发明显留长了，衬托得五官更加精致。但那身阳刚之气让她时刻保持着干练的作风。年仅十九岁的代表让人有些难以想象，但这位成熟稳重的少女的确只有十九岁。
　　卡嘉莉回顾了一下四周的光景，发现这里没有任何的变化，不禁莞尔。
　　她第三次来这里。
　　第一次，是一年前和他一起来的。第二次，是受到突袭，被一大群人紧张兮兮地拥进来的。第三次……
　　“辛苦了，代我向这里的工作人员问好。”
　　礼节性的问候，说过太多遍，已经让她感到麻木了。但这使值班人员的冷漠渐渐开始融化，友善地向她回以微笑。尽管自己也不喜欢这样说，但是，她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卡嘉莉苦笑，她不知道这样的自己和那些长袖善舞的政治家有什么区别。但是，即使笑得再苦，也该将它掩饰成甜美。
　　“那边的，小心。呜……”
　　听到远处有人大声地吼了一声，众人都惊讶地向那边望去。
　　接下来是惨叫。
　　爆炸的火光撕裂了平静的习惯，灼焱迅速蹿起，疯狂地向四周嗜咬。风席卷，呼啸中传来了惨叫声，携着揪心的疼痛。糅杂着血肉的哀戚，活生生地上演了惨绝人寰的一幕。
　　甚至可以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那么多人，只是一瞬，就和他们天人永别。
　　“到底是怎么回事？”卡嘉莉大声斥道，一头雾水的值班人本想找些理由搪塞。卡嘉莉看到他的眼睛忽然惊讶地睁大，大得可以溢出血丝一般，一个重心不稳，直着身体重重地摔下。
　　错愕地向四周望了望，看不到开枪的人，但枪声还未停逝。就像有人在嘲虐她。
　　随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了，霎时间卡嘉莉明白了什么。眼底闪着凌厉，一步一步走向大厅的中央。
　　“我明白你们的目标是我，所以请不要伤害无辜的人。另外，我请你们出来，就算我要死，也该给我个理由。”

　　最高评议会议事厅外。
　　“国防委员长阁下，宇宙港遭到袭击，有人在里面装了定时炸弹。另外，刚刚到达的阿斯哈代表也被困在里面。请问……”
　　阿斯兰手上的文件“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听到事物官的报告，脑袋像被挖空了一样，怔在原地。
　　“这样可不太好啊，刚刚我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另外，我还知道……”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将地上的文件夹拣给他，阿斯兰回过神来，对上了一双幽黑的眼瞳。
　　怵惕感流遍全身，这个人让他很不舒服。
　　“我还知道，将阿斯哈代表到达时间告诉蓝波斯菊的人。”幽黑的眼睛闪出狡黠的笑：“那人的名字叫作，基拉•大和。”
　　一阵寒冷从脚底撺起，这个人的情报收集能力甚至在他之上，不过真正让阿斯兰如此慌乱的是，他在这种时候，听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基拉……怎么可能……不过……

　　——“卡嘉莉也说会来PLANT，为了奥布的事情，毕竟奥布是少数没有卷进经济危机的国家。我们真的做的不够好……”

　　他的确只和基拉说过这件事，还有就是负责接待的值班人员。现在值班人员都落难了，那么唯一的可能性……但阿斯兰从心底，极力地否认这种想法。但沃特那深不见底的眼神，一点一点捏碎着他对基拉的信任。
　　没有再理会他，阿斯兰将手上的文件整摞捧到事物官怀里。他定了定神，片刻也不停歇朝外跑去。
　　“好，我们现在去开会。”
　　事物官注意到那双幽黑的眼睛变得格外翠亮，好奇地问了句：“不等国防委员长回来吗？”
　　听他这么说，沃特好笑地“哼”了一声，像是调侃他，又像是自言自语：“是我叫他离开的吗？再说，没有了他，我们的会议会更顺利的。”
　　事物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进入了议事厅。
　　幽黑的眼睛望着阿斯兰离开的方向，谬笑：“骑士去完成他的使命了啊，不过为什么呢，我却希望你的公主死去。”

　　“理由是我们不希望你和PLANT达成贸易修订协议。”
　　话音未落，枪口便闪起了锃亮的光。同时卡嘉莉听到了自动门被上锁的声音。
　　完全被孤立了吗？卡嘉莉见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头顶的贵宾通道，心里梗塞了一下，早知道不该往中间走的。
　　但她不是坐着等死的人，即使孤掷一注。
　　回望了一下四周，不远处的一排绿色植物进入了她的视线。卡嘉莉眼色一沉，俯下身子，头顶上的人看出了端倪，不留情按下了扳手。枪声再响。卡嘉莉闭上眼，做好最后的觉悟后，毫无顾及地冲了出去。
　　期间不断有子弹掠过，她甚至可以听到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尽管她的动作不够敏捷，步子似乎也慢了半拍——
　　她竟然没事！
　　一丝喜悦从她脸上浮露，卡嘉莉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边感叹着自己命大，一边思考着逃生计划。但一深想，刚刚那种喜悦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就算这些植物遮住了阻击手的视线，不过他们迟早会下来的。这个地方被锁死了，要逃出去，貌似是不可能的。也因为这个地方被锁死了，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因为她听到了撬门的声音，叹了口气。但叹息的表情立刻被惊悚代替。
　　一只冰冷的枪抵上了她的脑门。
　　“这可不是游戏啊，我们没有这样的时间浪费。”
　　怎么会？卡嘉莉完全没有感觉到身后还有人，她还想说什么，但那人阴阴一笑。
　　看到那个杀手的手指一寸一寸弯曲，她的身体也渐渐变得僵硬。
　　睥睨着随时会夺去自己生命的枪，卡嘉莉没有任何屈服的神色。奴颜媚骨不适合她，尤其是这个看上去不像女孩子的她。
　　不过啊……
　　她不想就这样死去。
　　一抹熟悉的绿又浮现在心头，如今她只怕再也见不到了吧？最后的一个遗憾，走得太溘然，明明还没有来得及道别。那些错缀着寂寞的思念，总在破晓前被冻结，凝成凌霄的梦。
　　但我不后悔……
　　班驳的记忆里，哭过，笑过，我不希望走到最后，只有一个怆痛的垂暮。曾经你向我缕述的未来，该是欢城，还是废墟？
　　庞大而没有落幕的纠缠，该让它有个结局。
　　阿斯兰这个笨蛋！

　　枪响了——带着审判似的威严，却放恣着最丑陋烽燧。
　　至少卡嘉莉是这么想的，不过她很惊讶，因为一点也不痛。
　　因为那个阻击手倒下了。
　　这一枪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或警惕或惊讶地朝枪声的方向望去——
　　就像童话里最美好的一页，扼人心吼的刹那，骑士总会从天而降。会心的眼神闪着绿琉璃般的光，也许是看到她没事，他开心地笑了。
　　骑士并不需要被讴歌，只因他们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承诺。即使是尘封已久的，再也无人忆起的承诺
　　——卡嘉莉由我来保护。

　　“各位，可以担任PLANT最高评议会的临时议长，我很荣幸。本人才疏学浅，但是会尽到全力，代替不在的克莱恩议长保卫国家和人民。”
　　幽黑的眼色一闪，男人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他的声音也和那种眼神一样，摄人心魂。但与这相反的，议员们只回以稀疏的掌声。
　　沃特有一头乌木般的头发，时刻焕发着耀人的光泽，错落地搭散在额前，和那双幽黑的眼睛堪称绝配。但和基拉和阿斯兰一样，他给了议员们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现在，我想先和各位说说，关于地球的经济危机的问题。”
　　顿了顿，幽黑的眼睛在各议员间回旋了一圈，他像早预料到会发生什么，继续说：“我认为应该限制出口，同时调低关税，各位觉得如何？”
　　没有人回答，只不过他们脸上的冷淡渐渐褪去，表露出对他的肯定。他笑得欢了，毕竟这个是拉克丝事先就对会发生经济危机的事情做的计划，他只是翻看了一遍从阿斯兰那里得来的文件。隐去脸上的喜悦，他继续说：
　　“那，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接下来是，蓝波斯菊突袭我国宇宙港的事情。”
　　话音刚落，就掀了一阵骚动。对于这件事情，他们至今都不知道。被黑发的男人这样一说，他们的脸上更是惊讶，略带着对他的赞赏。
　　“根据我的情报，这是由大西洋联邦操纵，蓝波斯菊实行的一个计划。目的是组织，前往PLANT的阿斯哈代表和PLANT达成贸易修订协议。”
　　又是一阵骚动。
　　“所以我提议，就这件事情对大西洋联邦发出警告。现如今因为经济危机，自然人对调整者的敌视，我可以理解。但是，经济危机也并不全是我们调整者的错，我们并没有理由承担下责任的全部。”见没有人出声了，他说道：“如果各位没有意见，这件事也这样决定了。最后……”
　　话锋一转，众人的目光又被吸引了去。
　　“我还知道，关于泄露阿斯哈代表抵达PLANT详情的人。各位请看……”
　　附和着他的吩咐，银幕上出现了监控录象的镜头——
　　走廊上，一个男人匆匆跑过，撞到了一个棕发少年，两人说了些什么后，那男人便急忙离开了。
　　“这又能说明什么？”艾琳•卡纳巴立即抱以斥责：“请您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容许我无法接受。”
　　“请冷静。”幽黑的眼色一转，化成深不见底的深沉：“这个人也是参与这次突袭活动的成员，不过我觉得奇怪扣住了他，当然我会为我不合理的做法做出深刻检讨。但是，我从他口里诘问出了，这次突袭活动的幕后元凶，目的以及，线人。正如各位看到的，那人就是，我ZAFT的王牌精英，基拉•大和。我计算过了，要把详情告诉那个人的时间，几秒就足够的。更为可怕的是，那个人在押解途中，被枪杀。”
　　这句话引起了会议的轩然大波。这样的话不足以证明基拉就是他口中的线人。不过，黑发的男人笑得更欢了，好象整件事与他无关。
　　要铲除克莱恩，就该先从基拉•大和这里下手。幽黑的眼睛里闪着胜利的光，他会操纵事件走到最高潮！

　　下一个枪声打响前，阿斯兰抱起卡嘉莉就跑。时间不允许卡嘉莉先惊讶，阿斯兰就已经连射出好几枪，无一落空。枪声未落，就已经有好几个人接连倒下。
　　“你从哪里进来的？”
　　“通风管。那个门没有那么容易撬开。”
　　“那……”
　　“抓紧。”
　　昔日ZAFT的王牌，今日依旧让人瞠目。
　　阿斯兰抱着卡嘉莉躲到了一排罗马柱的后面，这个大厅的结构就像希腊的神庙一样，四周整齐地排列着高大壮美的柱子。
　　只是这些罗马柱已经失去了它的原貌。精美细致的雕嵌，雪白的柱体，被炸得面目全非，露出碳酸钙粗糙可怖的内部。
　　狰狞着面孔，狂傲地笑，说不定这世界就是这样子。
　　卡嘉莉猛地摇了摇头，阻断了这种可怕的想法。等她回过神，阿斯兰已经跳了出去。
　　他的枪法无疑是顶尖的，没有打空一枪，也没有被击中一处。他们与死亡只相隔一颗柱子，但是，阿斯兰却表现出了与她截然不同的镇静。从那些子弹间穿过，快得像闪电一样的速度，不禁让她咋舌。
　　“阿斯兰后面！”
　　绿色的锋芒一转，闪出道道犀利，阿斯兰看也没有看后面，连射了两枪，接着便传来了呜咽倒地的声音。
　　他向最后一个人开了最后一枪，没有伤中要害，然后凛冽地问：“说，谁派你们来的。”
　　或许是折服于阿斯兰的枪口，或是称臣与阿斯兰的犀利目光，那个杀手吞吞吐吐：“是……我们是蓝波斯菊的人。”
　　“那么谁做的内线接应，你们单凭自己的力量是进不来的吧？而且还那么精密地布下炸弹！”
　　见他犹豫不决，阿斯兰用枪威胁着指上了他的脑袋。
　　“是是……接应我们的是……”
　　他的心就像跳到了嘴里，甚至一旁的卡嘉莉都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可以为基拉澄清的那个时刻就快到了。阿斯兰用力屏住了呼吸。
　　让人史料未及地，第二个枪声响起，阿斯兰惊讶地睁大了眼，只听到身后有一个倒地的声音，他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开枪的人——
　　是和他一样从通风管进来的基拉。
　　原来是这样，阿斯兰瞬间明白了事情的由来后，报以基拉感激的目光。有人从背后向他开枪，而只有基拉注意到了。
　　感谢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他的表情就被惊愕所代替。基拉不由分说地杀了那个在他的枪底下，已经没有了反抗能力的人。
　　一丝不信任的绿从阿斯兰的眼底闪过，但基拉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冰紫。
　　就像一个陌生人。
　　“卡嘉莉你没事吧？”
　　听基拉这么问，卡嘉莉也用了好久的时间才回过神来，连忙说了句“没事。”
　　“那好。”
　　那道门等了漫长的几个世纪般，终于被人撬开了。身穿ZAFT军服的人携着枪，涌了进来。基拉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收好自己的枪后，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留给他们的，只有一个冰冷的，陌生的背影。
　　“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卡嘉莉问。
　　是啊，出了什么事。
　　阿斯兰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他只觉得痛心，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我本来那么信任你啊！可是你为什么杀了那个人呢？你这样，叫我怎么相信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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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文件夹就是阿斯兰掉在地上的一个，被奥顿拣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