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叔与我》二人海

5、第 5 章

　　5.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进来后在黑板上写了两道例题，边解边分析考点。
　　一中用的教材和我原先用的明明是同一种，可难度却高了太多，老师的例题虽然确实在考纲内，但却是课本上的N倍变体。
　　我不断地抬头、低头，在本子上做着笔记，根本没时间分心去想别的事。
　　一直到下课，我把笔放回桌上，突然有种已经在一中待了很长时间的错觉。
　　我转过头看同桌，他仍旧趴着。

　　第二节英语，情况还是一样，整节课下来记了快五页语法点。
　　课间时我观察了一下，好像整个班的同学都没有相处得那么融洽。
　　以前在学校，下了课人都是哄抢着跑出去放松，可一中的学生都很拼，他们下了课也是坐在位子上自习，或者就是一两个人一起出教室，不会很大声。
　　我原先以为是大家不欢迎我，现在想想，他们可能只是有自己的事在忙。
　　整个班的气氛都过于安静了，但至少都是在学习，我觉得也挺好。

　　第三节课是姚老师来上语文，我终于能够放下笔，不用急着往本子上写东西了。
　　快下课的时候，我瞥见言叔站在窗外，他也瞧见了我，朝我笑了笑。
　　铃声响起，有两个同学上讲台找姚老师提问，我起身去了门外。
　　“言叔。”
　　言叔看着我：“感觉怎么样？”
　　“还行”，我抿着嘴笑了下，“老师讲得要比之前的深，我还得自己再多看看。”
　　“嗯，慢慢来，没关系”，言叔把手里的一张卡片递给我，“这是学生卡，去食堂吃饭或者楼下的便利店的时候用。”
　　“哦好”，我伸手接过，拿在手里看了看。
　　言叔又说：“放学后我来接你。”
　　我抬起头，“言叔，你也要工作的，我自己可以回去，别麻烦了。”
　　“小雨真懂事”，言叔笑了笑，“但今天是第一天，我应该来接你的。以后我要是忙，你再自己回去，好吗。”
　　我想了想，说“嗯”。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上课。”
　　“好的，言叔再见。”
　　可是谁都没有动。
　　“回去上课啊”，言叔对我说。
　　“哦、哦。”我转身回了教室。
　　我只是想看着言叔离开而已。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同学们都站起来准备去吃饭。
　　我不知道食堂在哪里，只是跟着站了起来。突然，同桌拍了拍我的手臂，朝我一扬下巴，说：“走吧，吃饭去。”
　　我点头跟上。
　　很奇怪，本来看着没什么精神的同桌，出了教室以后居然话多起来，面部表情也变得生动。
　　他说：“我叫唐宋元，唐宋元明清的那个宋元。”
　　我学着回他：“我叫祁天雨，天上怎么不下雨的那个天雨。”
　　他乐得停不下来，“唉，你看着挺呆的，没想到啊。”
　　你看着才比较呆吧……
　　我问他：“你在教室里……怎么都不说话？”

　　“啊”，唐宋元看了我一眼，“你没发现大家都是这样么，各管各的，整个班一点生气都没有。”
　　我点点头，“是、是因为我吗？我……”
　　“唉哟，别啊小呆子”，唐宋元赶紧打断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啊，这班就这样。”
　　“……啊？”
　　“一中到高三才分班，大家本来就不怎么熟悉，再加上这一年各种的保送啊加分的破事儿，都牵扯到个人利益，所以就这么样了呗，安如鸡，各管各，省的撕逼。”
　　“啊……”
　　市重点到底是和普高不一样，这些事我之前从来都没想过。什么个人利益，什么保送加分……我之前就没想过考大学。

　　唐宋元带着我去了食堂，给我介绍每个楼层的特色菜。
　　他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我不知道，今天跟你吃一样的吧，他说也行。
　　我跟着唐宋元一起要了排骨饭，轮到我刷卡的时候，机器上跳出了5000四个数字。
　　我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但听见唐宋元在旁边骂了声“靠”。

　　我们找了个位子坐下，唐宋元边吃边问我：“你家很有钱吗？”
　　“啊？没有啊。”
　　“少来，没钱你怎么能中途转进一中的？”唐宋元看起来一点都不信。
　　“我……是我叔叔帮我弄的转学手续。”
　　“哦，那你叔叔一定很有钱。”
　　我想了想，“嗯……其实我不太了解他。”
　　唐宋元吃了口饭，咽下后说：“你知道么，我当年中考离一中差了两分，我爸给我花了50万才给弄进来的。”
　　“咳……”，吓得我差点咬到舌头，“50万啊？这、这么多？”
　　“这还算好的呢”，唐宋元朝四周看了看，压着声音对我说：“有人为了进一中，家里人还给学校造楼，造喷泉。还有啊，到最后为了争个保送名额，得花不知道多少呢。”
　　“这样啊……”

　　“那你呢”，唐宋元问我，“你从哪里转过来的？二中？还是隔壁附中？”
　　我把原先学校的名字报给了他。
　　“这……这什么学校啊，我怎么都没听过？”
　　我点点头，“嗯，就是镇上的一所普高而已，区重点都算不上。”
　　“卧槽，普高进一中啊”，唐宋元靠在椅背上看我，“祁天雨，你叔叔不止有钱，还特别疼你吧，这得转多少关系？”
　　我一愣，“是吗？”
　　“肯定啊”，唐宋元“啧”了声，“周围一个个都是比我爹富，比我爹牛逼的，靠。”
　　我吃着饭，想着唐宋元的话不禁有些心颤。
　　如果家里成绩好的是祁天尧，如果父亲和言叔从没提起过我，这些是不是就都不存在了？
　　言叔是我遇见的一个奇迹，我可能为此压上了所有的好运气。

　　吃完饭继续上课，唐宋元一回到教室，又趴到了桌上，眼角聋拉下来，不怎么说话。
　　我对他这种状态切换还是觉得挺神奇。
　　课上我仍旧忙着做笔记，把没见过的题型打上标记，等晚上回去整理到一块儿。
　　一中傍晚六点半放学，铃声响起后，住校生起身去吃饭，走读的可以继续自习或是回家。
　　我说我回家了，唐宋元趴在桌上朝我挥了挥手。
　　背着包往校门口走，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我没记过言叔的车牌号。
　　那要是找不到言叔呢？他的联系方式我也没有。
　　关于言叔，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
　　好在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我看见了言叔，就站在路边的梧桐树下。
　　我们之间还离了有些距离，看不太清面容。
　　但我感觉到他正注视着我，他在笑。

　　关于言叔，我什么都不知道。可他在等我，我看见了。

　　言叔把我接回了家，刚开门，盛姨就过来问我今天怎么样。
　　我把在路上和言叔说的话又讲了一遍，“还行，老师讲课速度都比较快，而且也挺难，我以后得抓紧了。”
　　盛姨半抱着我说：“没事，我们不做第一名，就自己好好学就行。”
　　我点点头。
　　言叔打断我们：“好了，先吃饭。”

　　吃饭的时候，又只剩下了我和言叔，盛姨离开了。
　　我没像昨天那样狼吞虎咽，但菜实在是合胃口，所以还是多吃了点。
　　吃了会儿，言叔和我又聊起了今天在一中的情况，他说：“你不用紧张，慢慢调整自己的节奏，考试成绩不要过于在意。”
　　“什么？”我有点没听懂。
　　“姚老师忘记和你说了？”言叔看向我，“今天去交材料的时候，你们教导处的主任告诉我，下周有考试。”
　　我手里的筷子一停。
　　“一中的高三年级每月都有月考，下周就是本学期第一次，小雨，你不用……”
　　“我的天”，我赶紧扒完了碗里的米饭，和言叔说吃饱了。
　　言叔有些疑惑：“你不吃了？”
　　“嗯，我上去做作业了，言叔你慢慢吃。”
　　说完，我去客厅背上书包就往楼上跑。

　　下周就有考试，我要对得起言叔给我的帮助。
　　言叔把我带过来，是看我用功，如果我学不好，他会不会把祁天尧接过来和我换？或者张天尧，李天尧，马天尧？
　　我不能让言叔失望，我得好好复习。

　　我想待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