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叔与我》二人海

4、第 4 章

　　4.

　　我在晨光中醒来，茫然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看了许久。
　　这一夜不曾做梦。
　　我将头转向右侧，窗帘的边沿随着微风轻轻颤动，窗台下的写字台上一尘不染。
　　又转向了左面，倚墙而立的衣柜上挂着一套崭新的市一中秋季校服。
　　都是真的。
　　我掀开被子去了浴室，洗漱时看着镜子里的模样，除了身上穿的睡衣变了，其他也好像没什么不同。
　　然后忽然想起了昨天经历的那些事。
　　这一夜不曾做梦，因为所有的所有，都比梦境来得更不真实。

　　洗漱完成后，我用毛巾把洗手台上的水迹都擦干，然后走到衣柜前，伸手把校服取下。
　　我套上衬衫，小心地、甚至带着些许崇敬地扣上了每一粒扣子，再套上西裤，接着穿上白色的羊毛袜。
　　我站到穿衣镜前，仔细地看了又看，那种心底里的高兴最终还是压过了不真实感。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问题，校服领带。
　　我从来没系过。

　　我往书包里放了几支笔和各科笔记，收拾完以后下了楼。
　　还没到餐厅就闻着了香气，我来到厨房门口，盛姨正拿着一盘煎蛋往外走。
　　“盛姨早上好。”
　　“哦，小雨啊，早上好”，盛姨见我，立刻笑起来，她把盘子放上桌后又回头，看着我一身的穿着说道：“你这样穿很好看。”
　　我有点不好意思，把手里的领带拿到盛姨跟前，小声说道：“盛姨，能不能麻烦您个事，我……我不会打领带，您能不能教教我？”
　　“可以啊”，盛姨说：“那你先坐下，不然阿姨可够不着你。”
　　我点点头，马上在餐桌边坐下，把领带递给了盛姨。

　　盛姨一手捏着领带的末尾，一手慢慢拂到另一端，将细长的布料挂上了我的脖子。
　　我低下头，正准备好好记下步骤，就听见盛姨说了声：“言先生早。”
　　“早。”
　　我立马站起身，回头看向餐厅门口，“言叔早”。
　　“早上好，小雨。”
　　言叔走了进来，看着我们问：“你们在做什么？”
　　盛姨笑着看了看我，解释道：“小雨想知道怎么打领带”。
　　我在一旁点了点头，本以为要继续，却听见言叔说：“嗯，盛姨你准备早餐，我来吧。”说着就往我面前走。
　　“好的，言先生。”
　　盛姨从善如流，重新进了厨房，我还没反应过来，言叔就已经站在了面前。
　　我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打领带不难，你仔细看着就能学会。”言叔伸手把我的衣领往上提了提，指尖擦过我的后颈。
　　我总觉得像被电了一下，点点头，回了声“嗯。”

　　言叔放缓了动作给我系领带，我低头看着，目光不自觉飘到了那双手上。
　　我发现言叔的手指很长，而且骨节鲜明，他手背上有几条青筋，在捏住领带绕圈时会很明显地动一下。
　　言叔站得离我很近。
　　他今天上半身穿的是白衬衫配深蓝色领带，下半身是一条灰色西裤，这么一看，倒是和我穿的差不多。

　　“会了吗？”
　　言叔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我回神一看，领带已经系好了。
　　“呃，我……”
　　“刚才在想什么？”言叔往后退了半步，关心地问道：“我看你没专心，是不是在紧张去学校的事？”
　　……还真没有，我摇了摇头。
　　“那怎么了？”
　　“我，我在想……”
　　我抬起头，目光从下到上停在了言叔的脸上，几秒种后，脑子里突然闪过盛姨刚才夸我的话，于是脱口而出道：“您这样穿很好看。”
　　言叔听了一愣，好一会儿才回道：“谢谢”。
　　我在嘴里咬了下舌头，瞎说什么呢。
　　好在盛姨这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拿着两壶牛奶和咖啡对我们说：“言先生，小雨，可以吃早餐了。”
　　我赶紧坐下，低头吃了起来。

　　和昨晚上的饭菜一样，盛姨的早餐准备得很精致，种类也不少。但我吃了两个包子和一小块方糕后就觉得到顶了，可能是昨天的还没来得及消化。
　　言叔坐在我对面，不紧不慢地喝着粥，盛姨过来给我添了杯牛奶，还让我再多吃一个鸡蛋。
　　这种感觉很奇怪。
　　明明昨天早晨我还吃着水泡饭，对面的人是祁天尧。
　　他因为不想吃前天晚上的剩菜，就冷着脸一直没动。最后他妈妈没办法，给了二十块钱才让他舒坦。他最后有没有拿这钱买了早点，我不知道，反正我也吃不上。

　　言叔喝完了粥，擦着手问我：“吃饱了？”
　　“嗯。”
　　“好，那走吧。”
　　于是我跟着起身，到客厅把书包背上，回头和盛姨说了声再见。
　　言叔和我一前一后出了门，他把车从停车库开上马路的时候，我看了眼车上的时间，刚到七点。
　　我要去一中了。

　　言叔打完领带时问我，是不是在紧张，我当时摇头否认。因为从昨晚知道要去一中到现在，我能感到的更多是兴奋。
　　我曾经以为错过的，曾经以为不可能的，一夜之间都有了。言叔大概是我遇见的一个奇迹。
　　但是二十分钟后，当我看见了市一中学四个字，车子驶进大门在楼边停下时，我到底还是捏紧了拳头。
　　言叔看着我，伸手过来放在了我的手背上，拇指轻轻地揉着，“别怕，下车吧。”

　　我们下了车，有一男一女像是老师的人迎了过来，其中的男老师戴着眼镜，他朝言叔伸手问好：“言先生您好。”
　　“你们好”，言叔和那两人分别握了手，然后将我介绍给了他们，女老师对着我微微一笑。
　　他们接着说了几句，言叔转向我，“小雨，这位是姚老师，你先跟着她去班级上课，我去补交材料。”
　　“好的。”我点了点头。
　　言叔拍拍我的肩，跟着男老师走了。
　　姚老师站在我跟前，问：“祁天雨对吗？”
　　“嗯。”
　　“我是高三（1）班的班主任，以后你就在我们班里跟其他同学一起学习”，她示意我跟着一起向前走，“第一节课快开始了，我们现在去班级。课上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就多问老师或者同学，其他方面有问题的，可以来办公室找我。”
　　我点头说好。

　　姚老师语气很温柔，她带我去班级，路上说了些关于学校和整个班的大致情况。
　　学校给了高三年级独立的一栋楼，位于教学区的最东侧，我和姚老师走了会儿才到了（1）班门口。
　　我以为她会带我进去，再让我做个自我介绍什么的，可她却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对我说，“你的座位就在靠窗的第三排，进去吧。”

　　这时候上课铃还没打，可班里很安静，每个人都在看书或是做题。
　　我走进去的时候，大家只是拨冗抬头看了眼，很快就又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我的新同桌也一样。
　　我走到了靠窗第三排，看他正趴着写字，正想轻声打个招呼，他把头转了过来，看上去特别困。
　　我小心地朝他摆了下手问好，他点点头，又趴了回去。
　　这可真是……气氛诡异。
　　不受欢迎的感觉我很早就体会过了，现在却还是有些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