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老巷之忽尔扎底》薛氏奶奶

8、第七章：乌衣雪楼。

　　——我终于找到了你。
　　——我终于等到了你。

　　“木木。”

　　木木西完成扫飞叶任务，收拾好工具，垂着头，有些沮丧的慢步走在巷子中时，已是日落黄昏。

　　今日的黄昏没有漫天遍野的晚霞，天空昏昏沉沉的，像极了疲惫困乏的老人昏昏欲睡的模样。许是要下雨了吧。

　　她还在想着刚才绿蚁说的话，她有些理解，又不大明白，怎样才叫做无悔？怎样又叫做有悔？觉悟又是什么样的？

　　这些东西老师未教过，教科书上未提过，父母也没有和她讲过，动漫电影小说中倒是有些涉及，但她还是不大明白。她只知道在过去，她总是在后悔，那时候上天能够让她许一个愿望的话，她希望世界上有她能够买得到后悔药。可她又觉得她这样认为的‘悔’与绿蚁说的不尽相同，她也不明白觉悟究竟该是什么样的。

　　垂首沉思的木木西蓦然抬起了头，因为前方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多洛洛就站在巷子的一棵嫩黄色的叶子包裹着杏色小果子的树下，就算此时已是临近黑暗的黄昏，他的金色的头发也依然明亮如日，一身休闲的他手里提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纸盒，不甚遥远的目光直入木木西的瞳孔，他抬了抬手里的纸盒，便是灿烂一笑，“我带好吃的来了……”

　　“太好了，正好我的肚子饿了。是什么好吃的？”木木西看着微笑的多洛洛有那么片刻的晃神，待她回过神来，肚子空荡荡的感觉将她刚才那个烦恼悄悄地掩盖了下去。这会儿只觉得肚子饿了的木木西快步迎了上去。

　　“可可罗而婆婆亲手做的蛋糕。”两人坐在树下的木制长椅上。多洛洛将纸盒打开，蛋糕乖巧可人的模样让人垂涎欲滴。

　　“啊——好久没吃到婆婆的蛋糕了。说起来，已经好久没有去看望婆婆了，婆婆最近身体状况如何？深夜还会咳嗽胸闷吗？”她接过多洛洛递过来的一块蛋糕，看着手中精致漂亮的蛋糕，就想起了笑得慈悲和蔼的可可罗而婆婆。

　　无限老巷的人不轻易老，但是就如同年轻的时光很长一般，老年的时光也会异常的漫漫，好像就连接近死亡都是一种漫长遥远的等待。人到老年，寂寞如水，渗透在骨子血液里，一旦四周寂静下来，就好像是全身都结了冰一般，孤独难捱。所以，陪伴、照顾老人是无限老巷一项需要诚信付出的重要任务。

　　“好很多了，就是偶尔还会咳嗽……还有婆婆有在抱怨木木怎么这么久没去看她老人家……”

　　“嗯，我知道，下次我们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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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微雨，雨丝飘摇，烟雨朦胧。各色的叶子落满地，但因为被雨水滋润清洗过，所以显得愈加盈盈漂亮，犹如一块块晶玉宝石。

　　忽尔扎底的雨也很自在，想下就下，想歇就歇，不用漫长的酝酿，兴头来了，或是瓢泼大雨，或是霏霏淫雨，反正就是总让人措手不及。但是这一次却不知怎么了，昨天傍晚竟然给了提示，让人做好了准备，不至于等到雨下了才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或是躲雨。

　　木木西撑着伞，一个人走在胡同小巷里。

　　她今天的任务是在晚上，所以一整个白天都是空闲的。多洛洛因为任务很早就出门了，留下一份香味俱全的营养早餐和一张便条。至于耳旅，没有一天是空闲的，凌晨她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到了隔壁房间开门的声音。

　　吃过早餐，将那张便条细细读了几遍的木木西打扫干净屋子后就推门走了出去。

　　之前和多洛洛去拜访了一个人生活的可可罗而婆婆，她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去看看阿米阿特了，那个记忆不超过一天，不难过不伤心，很容易就让人怜惜心疼的少年，让她很是在意，平时她有空就会去看望他。只是自从上次见过公主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看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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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米阿特住的微醺树宅院的门只是虚掩着，偶有几声轻飘飘的歌声偷偷漏出来，犹如迎雨起舞的小精灵。那棵微醺树又在唱歌了。

　　木木西敲门而进，就看到大厅里除了坐在轮椅上的阿米阿特之外，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身着乌黑色宽袖长袍的秦乌衣，另外一个是扎着包包头，小巧玲珑的小雪楼。

　　阿米阿特似乎没有听到敲门声，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他微微垂着头，白色发丝遮住了他的脸，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沉思发呆。一旁的秦乌衣看向木木西，目光里无波无澜。倒是小雪楼见到她，嫣然笑着唤了一声，就撑着伞走出来，将她迎了进去。

　　走进厅里，木木西才看清秦乌衣的面容，这是她第一次正面看到秦乌衣。

　　秦乌衣长得并不是十分英俊，但是轮廓分明，眉目清新，淡然的神情让他看起来气质绝佳，竟是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了。她想起第一次看见他背影的心情，那时她就觉得他实在是脱俗绝尘，不是普通人物能够亲近的，今日看清了他的面容，感受着他那清凉无澜的目光，就更觉得像是两袖清风的天上仙人。

　　“今日是我负责照顾阿米阿特……木木是过来看望阿米阿特的吧？”

　　小雪楼的声音极轻极轻，就像是冬日里最先飘落的那朵雪花，很难被人注意到，但若亲眼见着它飘落，就会被吸引了目光去。也是这个时候，木木西才发现小雪楼的精致白皙的脸上有很浅很浅的泪痕，再看秦乌衣，她有些恍然，这两人之间应该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今日来的目的是看望阿米阿特，而不是来挖八卦的。她问：“阿米阿特睡着了吗？”

　　小雪楼摇了摇头，“不是，刚才我和乌衣说着话，等回过神来，阿米阿特已经这样了。我们和他说话也没有搭理，一开始我们也以为他睡着了，可他依然睁着眼睛，偶尔还会很小声很小声的说些什么，不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她的脸上带着歉意，因为她今日的任务就是照顾阿米阿特，但却因为私事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实在是失责。这是她第一次照顾阿米阿特，尽管先前做过功课，但遇到这样的情况她却不清楚要如何处理了……

　　木木西不去猜测小雪楼和秦乌衣究竟说了什么才没有发现阿米阿特的异样，她也不怪她，她在阿米阿特的面前蹲了下来，如同第一次遇见他一样，手搭在他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轻声说道：“你好，我叫木木西。”

　　垂着头的阿米阿特一怔，缓缓地的抬眸看着身前的木木西，目光触到她温和的笑容，他也跟着腼腆的笑了笑，“你好，我叫阿米阿特。”

　　“阿米阿特肚子饿了吗？”她笑着问。

　　“不饿。”他摇了摇头，“刚刚小雪楼给我吃过了，肚子还很充实呢……啊，下雨了，没办法晒太阳了呢……”他歪头看门外模糊了整个世界的细雨，有些遗憾的说。

　　“那我吹笛子给阿米阿特听好不好？”小雪楼也走到了阿米阿特身边，温声说道。阿米阿特是喜欢听音乐的，不管是什么音乐都爱听。

　　“好呀！”阿米阿特果然开心了起来，一双眸子明亮如洗。

　　木木西抬眸，看着小雪楼巧笑嫣然。

　　她报以感激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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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木西坐在一边，静听小雪楼吹笛子的时候才注意到秦乌衣目光一直在小雪楼身上，未曾离开。她想起小雪楼脸上淡淡的泪痕，似乎理解了什么，看着吹着笛子的小雪楼，默默地为他们祝福着。

　　她不知道小雪楼和秦乌衣之间的故事，但她知道数百年来秦乌衣一直在寻找着一个人，而小雪楼进入忽尔扎底以后，之所以选择开店铺是为了等一个人。

　　无限老巷之所以被称为无限老巷，是因为它有无数条巷子，或许把它看成是一个世界会更好理解一些。因为这里有无限条巷子，所以住在无限老巷里的人并不一定都互相认识，也并不一定都知道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住在哪里，甚至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一直认识的那个人就住在自家隔壁或是对面。

　　所以哪怕秦乌衣从数百年前就在忽尔扎底寻找一个人，也不一定能够找到。于是，没有去公主殿下那里请求得到‘幻化成鸟’资格的秦乌衣以及一直没有接到照顾阿米阿特任务的小雪楼就一直都没有遇到彼此。然而，他们终究还是相遇了。

　　他们相遇的时候，秦乌衣是否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了你？小雪楼是否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太好了，我终于等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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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尘埃落定，阿米阿特已经靠着椅背睡着了。

　　木木西起身，推着轮椅，对小雪楼说，“我送阿米阿特回房。”不等小雪楼开口说话，她已经推着阿米阿特回房去了。

　　“谢谢。”她目送着她离开，轻声说道。

　　而坐在椅子上的秦乌衣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他一直落在小雪楼身上的目光却胜过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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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木西将轮椅推到窗边，她在阿米阿特面前蹲下来，单手托腮的看着他的睡颜，目光有些涣散，她低声喃喃着，“阿米阿特，你知道吗？原来秦乌衣一直在找的人是小雪楼，原来小雪楼一直在等的人是秦乌衣。原来一直坚持不懈的寻找和一直坚持不懈的等待真得会有结果……阿米阿特，那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继续相信总有那么一天我会睁开眼睛，飞上天？”

　　睡着了的阿米阿特无法回答木木西的问题。她轻叹了一声，把他抱了起来。阿米阿特很轻，真得很轻，轻到她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从轮椅挪到床上。

　　帮他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后，他又坐回矮凳上，又是单手托腮，目光也是依然落在阿米阿特身上，只是思绪早已经不知道去了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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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所有人都知道秦乌衣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就是小雪楼。然后，小雪楼将那家精致的卡布奇诺小店铺交给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后，便和秦乌衣一起前往公主城堡，一起获得了‘幻化成鸟’的资格，从此比翼双飞，不再分离。

　　——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的故事，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有个完美的结局。所以，所有人都为他们祝福。

　　木木西站在地上，抬头看着两只大鸟双飞而过，抿唇，心有羡慕，更多的是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够飞在蓝天。

　　她闭上眼睛，一圈光芒拥抱着她，光华过后，一只青色的大鸟伏在地上。她依然无法睁开眼睛。她抬起头，对着天空的方向，长啸一声。

　　咿呀——

　　——让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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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娘，谢啦。”多洛洛从小店走出来，看着怀中那一包东西，想着木木西，眉目似是抹了蜜糖一般。只是当他走入街中，抬眸看到一个中年男子从前面不远处走过时，脸上的一切在瞬间僵住了。他似是低声喃喃了什么，然后拨开人群，向那个中年男子跑过去。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