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老巷之忽尔扎底》薛氏奶奶

11、第十章：人非有情。

　　——草木无情。
　　——草木有情。
　　——草木可以有情，人，有时候却会无情。

　　“阿墨，你真得不和我们一起出去吗？明日开始便是这里的‘狂欢盛典’，今晚是狂欢前夕，木木西应该也会出门……而且听说会很好玩的哦。”

　　子蒂弯和余罗他们今天一天都在打听木木西的事情，没有多少收获，倒是听闻了狂欢盛典的事情，两人一致认为这样的佳节盛典，木木西肯定会出来参与，所以他们想出去找找，顺便见识一下这里的狂欢佳节。

　　“你们先去吧，我等会儿再出去。”翟墨对这样热闹喧嚣的节日没多大兴趣，他还在观察着早上那株开了藤紫色小花的石树。

　　石树只在清晨那会儿开了花，之后不过是十几分钟的时间，那花就连着根茎一并化成了粉末，洋洋洒洒，落了满树。

　　“那我们走了哦。”余罗把门关上，一转身就看到子蒂弯盯着门，好像那扇朱红色的木门上也开出了花一般。

　　“你若是想和他一起，可以留下，我一个人出去也没问题的。”余罗将脚边的一个石头踢得远远的，石头在地板上渐渐滚远的声音在黑夜里额外的清晰。

　　“我们去找木木吧，顺便见识一下这里的‘狂欢盛典’。”子蒂弯回头，言笑晏晏，只是那层笑意就像是浮萍，只是沾着水面漂浮着，未曾到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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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石树只有在早上钟声敲响的那段时间才会开出花来，所以就算你此时望断了秋水，这石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开花的。”

　　将一头橘色长发束成一道细细长长马尾的耳旅坐在墙头上，正吃着一串类似于冰糖葫芦的东西，但却又不是红色的，而是桃花一般的粉红色，这种糖葫芦是用桃花蜜浸泡而成，所以名为冰桃葫芦。

　　“我不是在等它开花。”翟墨抬头看了耳旅一眼，淡淡说道。

　　“嗯，我知道，你应该是在想为什么钟声停了之后，那些花可以一点留恋都没有的就灰飞烟灭了。”耳旅咬下一颗冰桃葫芦，看着不远处的灯火阑珊说，“原因很简单，草木无情呀。你何必与花花草草计较那么多。”

　　“草木有情。”翟墨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语气很坚定，仿佛那句话就是世间亘古不见的真理，他没有继续解释，说完这句话，他就继续低头看那棵石树。

　　“有没有人说你很迂啊？”耳旅似乎被翟墨那句话，哦不对，是被翟墨的想法给噎到了，因为她也听到了那句话之后他内心的想法。

　　翟墨认为草木是有情的，就像他认为人人都应该以孝为先一样，他也认为那些花钟声听后便化为粉末是有原因的，同时他也认为不管因为什么，木木西都应该回去。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翟墨没有抬眸。

　　“真不知道木木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么一个石头一样的人。”耳旅已经将那串冰桃葫芦吃完了，嘴里叼着那根木签，站了起来准备，不打算继续和他说话。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木木西在哪里？”翟墨在他就要潜入夜色之前，开口问道。

　　“我为什么要直接告诉你们？我可是站在木木那边的，所以你们就慢慢找吧。”耳旅回头看了他一眼。

　　翟墨不言。

　　“最后我还是告诉你关于那花的事情吧，那种花名为听钟花，是一种寄生花，一生发芽开花只为听钟声，但为了报答寄生者的孕育之恩，听钟花听完钟声后就会化作粉末，将自己的全部还于寄生者……还有，你还是出去走走吧。”

　　耳旅消失在黑夜当中，她的声音也慢慢散在无边夜色里，留下翟墨一个人无言沉默。

　　“所以草木还是有情的么？”翟墨看着独立静默的石树笑了笑。

　　他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埃，抬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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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墨走出了宅子，走出了那条深深地，暗暗地巷子，走进了人群当中。他在一家摊子面前买了一串耳旅刚刚吃的冰桃葫芦，顺着人群，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狂欢前夕已狂欢。

　　忽尔扎底处处张灯结彩，欢声笑语。男男女女穿着各式各样的奇装异服，各做不同打扮，或身着中国汉代对襟半臂襦裙，或身着青瓷花纹的旗袍，或是美国蝙蝠侠打扮，或一身日本忍者装束……

　　贩卖各色小吃零食或者是各种小玩意儿的人们吆喝起来也都不留余力，只为博得面前路过之人的青睐；空中无数大鸟展翅飞过，声声啼叫不绝于耳；街角空地有能歌善舞者，引吭高歌，随歌起舞；也有技艺奇巧者，顶碗滚杯，舞狮高跷，走钢丝……

　　此时此刻的忽尔扎底，无处不狂欢。

　　翟墨看着两边的小摊，听着与他擦肩而过的人的言语，他忽然想起了以前母亲带着他上街买菜的场景。

　　菜市场总是人群拥挤，满耳喧嚣，那时他还小，害怕在茫茫人群中丢了母亲，所以他一直一直紧紧牵着母亲的手，就算母亲想抽出手来买菜给钱也不肯放。那时候的他就已经明白，一旦他失去了母亲，他就会失去所有，他就会变成一个人。

　　翟墨是个孝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把母亲摆在第一位，所以在看到木木西的父母因为她的离家出走担忧伤心时，他有些生气，就算后来他知道了一些让木木西离开的理由，他依然有些生气，因为他认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应该让自己的父母伤心。

　　他要带她回去。

　　翟墨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吃完了那串冰桃葫芦，冰桃葫芦很甜，他不喜欢，可他更不喜欢浪费，所以他还是勉强的吃完了。

　　他走出人群，将木签丢入垃圾桶后抬眸，目光随意的穿过重重人海，落在一个站在小摊面前的女生身上，那个女生是青色的长发，穿的是寻常休闲服装，她身旁的金发男生为她戴上了一个白底的狐狸面具。两人相看一眼，欢笑晏晏。

　　是木木西。

　　他没有想到就这么简单的找到了她。他没有任何犹豫的迈开脚步，想要上前叫住她时，木木西与那个金发男生离开了那个小摊，重新汇入人群，两手相牵，侧着脸互相交谈着，时而笑若春日阳光里的桃花，烨烨生辉。

　　他停下了脚步，就在人群的边缘，看着木木西和那个金发男生在人群当中渐行渐远。

　　她的父母，她的朋友，她的同学都在担忧着她。

　　她在这里，牵着他人的手，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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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木，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那边买饮料。”木木西和多洛洛刚吃完一份章鱼小丸子，逛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喝水的他们终于察觉到了喉咙的抗议。

　　多洛洛对木木西说完之后，就往人群另一边卖饮料的小摊挤过去。

　　木木西扶了扶斜斜戴在头上的狐狸面具，然后看到旁边的小摊卖的是小巧可爱的首饰一类的东西，她走上前去看，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翟墨一直都不是个高调张扬的人，他总是很沉默，不是假装成熟的沉默，是那种无事便不开口，不在意便不开口的沉默。他长的不算太高，略有清瘦，也没什么强大的气场，所以站在人群当中，你不一定第一眼就会注意到他。

　　但是木木西早就习惯了在人海当中第一时间找到他。所以，当她闻声回头，在茫茫人群中寻找可能呼唤她名字的人时，她很快就看到了人群当中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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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洛洛买了两瓶饮料挤回来，却没有看到木木西。

　　“木木！木木！”他大声喊着，四周的人看着他，他却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他不禁焦急了起来，他倒不是担心和木木西走散了，他只是担心她发生什么意外，而且他现在都还不清楚前天木木西心情低落的原因。

　　“这位小哥，你是在找一个青色长发的姑娘吗？”旁边卖首饰的小贩看到多洛洛张目四望，似是在寻找着什么，开口问道。

　　“是的，请问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多洛洛礼貌问道。

　　“那位姑娘让你到对面那座客栈等她，她说她很快就会回来，让你不要着急。”小贩笑嘻嘻的说着。

　　“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多洛洛看了眼对面那座客栈，茶楼只有两层半高，门前挂着一张朱红色的长布幡。

　　“这我就不晓得了，不过我看到她是和一个黑发小哥一起走开了。”小贩挂起商业性的微笑，“这位小哥呀，要买点什么东西给女朋友么？我给你优惠哟。”

　　多洛洛凛着眉，正在记忆里寻找黑发的男生，听到小摊贩这话，他垂眸扫了一眼小摊卖的东西，随便拿了一样，付了钱便向对面的茶楼走去。

　　身后的小摊贩欢快地说，“谢谢啦！欢迎再来买东西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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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洛洛坐在茶楼二楼的某一处，桌上摆着刚才买来的饮料以及刚点的几碟小菜，小菜都没有吃，筷子还摆在桌上，动都没有动一下。

　　他手中把玩着刚才随手买来的东西，是一个羽毛别针，设计倒是别具一格，就是配色用的是大红大紫，就显得有些俗了。这不是木木西会喜欢的款式。

　　他看向窗外，由于这是在二楼，又不是靠窗的位置，所以只能看到一排排屋顶和灯笼晕染出来的光芒，于是他收回视线，看桌上的几碟小菜，一二三，三碟小菜，红的绿的黄的……一共八种颜色，看起来应该挺好吃的，但是他现在没什么食欲，所以他还是没有动筷子，而是拿过刚买的两瓶饮料，开始看上面的配料，营养成分表之类。当他看到保质期是五个月时，就开始翻着瓶子找生产日期。

　　看完两瓶饮料上面的字，多洛洛抬眸看了眼上二楼的楼梯，总是上上下下的是店小二，刚下去了一个西装革履却戴着一顶滑稽帽子的中年人，上来一个带着小孩子的年轻母亲。

　　一直没有看到想要见到的人，他又收回目光，拿起手边刚放下的羽毛别针，放置眼前，有一下没一下的将别针的针弄开然后又卡回去，如此无限循环着……

　　不知循环到第几次，多洛洛终于等来了木木西。

　　木木西看到多洛洛，走过来，在他面前坐下，未等他问起，她直接说，“他们是要来带我回去。”

　　他玩着羽毛别针的手一顿，无奈苦笑。

　　“但是我不想回去。”她拿过摆在桌上的一瓶果汁，拧开，啜了一口，淡淡地说，“所以我不会和他们离开的。”

　　“木木，你想好了的？”他听到她这么说是欣喜的，他根本不想她离开。

　　忽尔扎底这么安详和谐，这么干净美丽；而外面那么复杂混乱，那么脏乱不堪。他想要和木木西一直待在忽尔扎底，与她一起看遍每一角落的花花草草，与她一起踏遍这里的每一寸土地，然后终有一天他们可以一起飞过每一幕天空。

　　“嗯，我不会离开这里的。”她点了点头，笃定的说着，是对多洛洛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我知道我的父母、朋友、同学因为我的不告而别而伤心、担忧，但真正来找我的也就只有子蒂弯，翟墨和余罗。至于我的父母，现在肯定是一边考虑着工作的事情一边为我的离家出走而烦恼着。他们肯定放不下工作，但是他们肯定放得下我。而子蒂弯他们，翟墨说了，他在五天之内要出去，否则他的母亲会担心。也就是说，无限老巷五年之内他们没有说服我离开这里，他们依然会选择离开。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并不是自己生命全部的人而放下自己的人生。

　　——他们不会。我也不会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