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起走过》千国

8、我想看看你眼中的世界（上）

　　既不回头，何须不忘。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看罢，伤罢。
　　且罢，也罢。
　　朦胧的影子向着黑暗处飘渺，招摇的绮丽却在光明里诞生。悬浮在虚无的空间里，右眼溢出水墨，左眼开出玫瑰。
　　戴着斗笠的老者握着他的手，良久吐出一口气，慢悠悠地说道：“风化不过一纸流砂，爱也无痕，知也无涯。”“此话···怎讲？”老者没有停留：“前路漫漫，追寻的也不过是一种陌路的问候，既遇之，则告知，别无他意。”“不要走，老人家，这是······”迷雾遮挡住匆忙的身影，伸出的双手在空中胡乱舞动，睁开眼，阳光从窗外照进来。
　　这里是、小川的宿舍！安子奉探头四周望了望，奈何小小的宿舍确实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没脱衣服没脱裤子，就只脱了鞋，好歹给我换一套睡衣啊。”弯下腰系鞋带的时候安子奉还不忘嘟哝一下，枕头旁一张纸条翩翩然落下来。
　　“看桌子。——聂川”
　　迅速系好鞋带走到桌子旁边，上面放着他自己装得鼓鼓的书包，一顶帽檐长长的棒球帽，还有一副墨镜和一副黑色口罩，帽子下面压着10元钱和另外一张纸条：
　　“我回家了，车还在医院，那是早餐费。走的时候记得关上宿舍的门。——聂川”
　　“知道了。字写得还算不错，我就保存啦。”安子奉毫不客气地把纸条和人民币揣进裤子口袋，戴上帽子和墨镜，想了想把口罩装进了包里。笨蛋，戴上这个不就更明显了吗！

　　公寓离学校并不远，以前骑自行车也只需要十分钟。晴朗的早晨，安子奉打算步行回去，车之后再去医院取好了，反正锁着，就是书包挺沉啊······
　　任何一个城市的早晨和夜晚都揭示着其时而平静时而汹涌的两面，就像大海一样，晴朗的日子里无一丝波澜，风暴骤起时又暴戾得可怕。已经过了上班的高峰期，等待在公交站牌旁的多是闲来无事的大爷大妈，服装商场的大门口一群妇女进进出出，三三两两的人群在天桥上或驻足或穿行，偶尔和穿着西服的上班族匆匆擦身而过。墨镜里的世界清晰而灰蒙蒙，看天空还以为要下雨一般。
　　刚打开门，就看见小黑前脚抬起趴在防护门，伸着长长的舌头，一副迫不及待迎接主人回归的姿势。小黑站立的时候，昂起的头颅可以到安子奉的腹部，毛很长，白得发亮。
　　“小黑，我回来啦。”蹲下和小黑亲地拥抱了一下，换鞋的时候，小黑还一直舔安子奉的手背，嘴里不断地哈气，表达着自己的欢喜。“你饿了吧，对不起，昨晚有事。”打开冰箱，取出一大盒肉罐头，稍微加热了一下倒在小黑的碗里，小黑立马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啊，真是饿了呐~~~”在公寓里宅了两天做完了作业，安子奉最终还是去车库取车把小黑带去了安骏的宅子。
　　在大门外站了好久，看小黑绕着自己转了好多圈，安子奉才按下门铃。秦叔和蔼的声音响起：“哪位？”“秦叔，我是子奉。”“啊！子奉少爷！”门向内往两边展开，庭院里传来栀子花的香味，爬山虎布满了前庭的长廊。去车库停好车以后，出来就顺着木制的长廊往里走。池塘里荷花已经开过了，弥望的全是甜甜的叶子。蜿蜒曲折的浅色地板上偶尔冒出几株深绿色的草，周围甚是清幽宁静。走了不一会儿，就见一男子的身影远远地跑了过来，到了安子奉的身前停下微一鞠躬：“欢迎回家，安少爷。安先生在大厅等你。”“嗯。”说罢男子退到安子奉的身后随着安子奉一同往前走。走廊的尽头是三级台阶，经过一个绿树成荫、假山堆砌的花园就见铺展在眼前气势磅礴的安家大宅。
　　大宅具有浓厚的哥特式风格，宅的右面有一片新月形的湖泊，湖泊的彼岸是弯着腰的垂柳，此岸过了五米左右的石板地便是耸立在石阶上的宅楼。
　　到了前厅的大门处，一穿着女仆装的女子提着一双干净的脱鞋等在门口，男子在身后再一鞠躬，后退散步后向右转身离开了。安子奉向女子挥挥手：“不用了，我一会儿就要走，你下去吧。”“是。”女子深一鞠躬，两手在身前提着鞋退了几步后转身也离开了，安子奉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一路上，连小黑也被这气氛压抑地未曾吠过半刻。对着大门正中的锁按下右手食指的指纹，门悄然无声的开了，待小黑在后面跟进去以后门又悄然无声地再次关上。靠近落地窗的地方传来安骏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你回来啦。”“嗯。”安子奉去到正中间的沙发坐下，小黑蹲在他的脚边，往前看去，便见安骏身前的小茶几上堆着厚厚一摞文件，而他正拿着一份仔细看着。
　　安骏今年也刚过四十，仍旧是风度翩翩的男子模样，性感的下巴在看文件的时候总是紧抿着，一双眼睛就像鹰一样锐利地扫过每一个文字。安子奉也不说话，拿出手机，浏览着Kelly给自己留的讯息。以往的十四年让安子奉懂得，安骏看文件的时候追求连贯和思维，即使是肖彤享受的也是此等“待遇”，偏偏这也是除了他的容貌外最吸引肖彤的一点。
　　看完手中的那份文件，一女子端上来两杯咖啡后退下了安骏终于笑着起身坐到安子奉的身边。
　　“这咖啡没有加糖，按你的口味来的。”安骏的声音捎带着磁性，此刻又不同于工作时的冷峻，而是弥漫着淡淡的轻松。尽管已经十六岁，尽管算是工作了四年的人，安子奉仍旧觉得在这样的男人面前自己是一个孩子。
　　“嗯。”安子奉取下帽子放在膝盖上，安骏柔和的目光在安子奉身上停留了片刻转到了小黑身上。他此刻又像个二十岁的少年般蹲下来先抱抱小黑，又亲吻着小黑的额头，任小黑的舌头在自己的脸上、手上舔来舔去。
　　“小黑暂时在你这里生活半个月，我回来以后会来接它。”安子奉看着这副和谐的景象，轻轻抿起咖啡来。“怎么，你又要出去拍什么东西吗？”安骏回过头来，小黑还不停地舔着他的脖子。“嗯，新专辑最后的一支MV。”“哦，注意安全。”“嗯。”一时间两人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骏蹲在地上把小黑的两支前脚掌放在手心里让它立起来。安子奉把手机在手里转了几圈，看了看四周还是开口问道：“伊蓝阿姨不在吗？”安骏背的侧脸瞬间僵硬了片刻，然后又回头笑着摇摇头：“她去美国开会了，要过两天才能回来。”“哦······你们···怎么样？”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安子奉并没有去看安骏的反应，只是好久对方都没有回话，安子奉才稍稍偏转头，碰上安骏悄悄拭泪的动作又急忙移开了视线。
　　“挺好的。你呢？”安骏开口说话的时候，隐隐透着羞涩的喜悦。“挺好的。”安子奉的回答也透着腼腆。形影不离的父子之间插上一段隔阂，再次突破的时候就如重归于好的朋友一样，千言万语堵在心门，彼此都等着对方先开口。
　　“吃完午饭再走吧。”安骏站起身来去到电话机旁，小黑也跟着过去，“我让秦叔准备一下午饭，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上一次两人一起吃饭的情境还浮现在眼前，当时的子奉飞扬跋扈，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对待不可饶恕的犯人一样，既充满鄙视，又透着不屑。“我会吃完晚饭再走，不介意吧？”安骏回头看的时候，安子奉正露出久违的慵懒的笑容靠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嗯。晚饭以后开一下黑怎么样？就两局。”安骏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就像比出胜利的“V”一样。“赞成。”安子奉的视线重新回到了手机上，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好好对伊蓝阿姨，就像对我妈一样。”
　　“秦叔，让他们好好准备一下午饭和晚饭，子奉今天在这里。对了，小黑的也麻烦了。”挂好电话，安骏仍旧没有转身。安子奉再次抬眼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身形俊俏的男人不停地擦着眼泪，而浑身雪白的大白熊犬静静依偎在其脚边舔舐着自己的长毛。
　　“别哭了，爸。让我叫你爸我都不好意思，一个大男人像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我只是，高兴。”男人回过头来，连眼泪都开始微笑起来。

　　两局完胜以后，安家大宅的周边已黑尽了，安子奉也打算离开，安骏压抑了大半天的问题终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子奉，肖彤的信······你是怎么得到的？”
　　“她给我的，就在我生日的时候。”
　　安骏笑起来，富有磁性的声音略带笑意：“不要骗你爸，你生日刚过，你明知······”
　　“真的。”安子奉严肃地看着安骏，“现在说起来，我倒是略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然后也不管安骏因疑惑、惊讶和怀疑而挑起的眉眼继续道：“他真的很特别，我怕我问太多他不会和我做朋友了。就算是帮忙，我也最好不要有太多问题。”边说还边点头，似乎自己的结论准确无误般得到了自己十分的肯定。
　　“她？”安骏坐在地毯上，手抚摸下巴。
　　“你不要多想，他是男的。”
　　“那可不一定，现在的社会。”安骏不怀好意地挑起嘴角。
　　安子奉脸一红，把帽子往头上一扣，迅速戴上墨镜：“你别扯开话题啊。那信你自己可以去鉴定一下，我们会和好，不是没有原因的，匪夷所思也不足以形容呢！我走了，照顾好小黑。”

　　是他吗？是他吧······只有他吗？只有他吧······要问他吗？要···问吗···

　　带着满心的纠结，安子奉搭上了去华城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