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绮梦之苍山负雪》杨小宁

15、第六章 出征（2）

　　龙城位于阿勒泰山脉中段，上能观天，下能俯瞰整个匈奴大地。龙城并不是一座城，只是倚山而建的一处庭台，易守难攻，因此向来所着兵力不多。

　　我们没有骑马走栈道，改从阿勒泰山的另一侧山道攀援而上，天气寒冷，大多匈奴士兵都营帐内喝烧刀子，当值的巡逻兵也很懈怠，一边咒骂着鬼天气，一边随意地看看四周，就过去了。我们很轻易就躲过了巡逻兵的视线，到达承龙台。

　　沿承龙台向上，有一处延伸出山体的崖壁，称天文台，是观测天象的绝佳位置。天冷路滑，山势陡峭，匈奴人用木楔子建了一条龙道，由承龙台通向天文台。

　　此刻，我们站在天文台上，刘缌一身白色戎装，临风而立，长发在风中飘扬，俊逸非凡。我张开双臂，任凭猎猎的风从指间穿过，天地宽广，整个胸襟都为之一振。脚下是崇山峻岭，巍峨雄伟，远处是草原湖泊，辽阔壮美，难怪武帝一心想将这片苍茫大地纳入汉朝疆域。

　　抬头仰望，天空湛蓝，阳光明媚，映得满山的雪璀璨晶亮如宝石。举目远眺，远远的地方大团大团的乌云快速向这边移动着，乌云翻滚如腾腾巨浪，这是暴风雪的前兆。

　　我看着脚下的龙道，说：“若能摧毁这条龙道，匈奴人不知暴风雪的走势，定不敢轻举妄动。”

　　有卫兵骑着十来匹高头大马在承龙台下巡逻，我眼前一亮，“大雪封山，既然有马，就肯定备有干草。”

　　刘缌略一思索，问：“你带火绒了吗？”

　　我从内兜掏出火绒，刘缌接过去，说：“你在这里等我。”便沿着栈道向匈奴人的营帐而去。

　　不久，就见营帐的一角升腾起几缕烟气，很快便火光冲天。

　　“失火啦！”

　　“救火啊！”

　　营帐内乱作一团，哭声、喊声、奔跑声、泼水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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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拔出银妆刀，连削带砍，刀锋过处，栈道纷纷垮塌，木条、木块、木楔子碎成千万片，犹如秋风中的落叶，打着璇儿，纷纷扬扬坠下山崖。

　　我一路向下跑一路挥舞着刀，跑到承龙台的时候，正好和刘缌会合。

　　脚下已是火光冲天，连着附近的营帐也都陷入一片火海。

　　我看着脚下映山红的火光，说：“我以为干草受潮，不易点燃，没想到这火势还挺大。”

　　刘缌笑道：“我顺了一壶烧刀子，点火的时候浇在了草垛上。”

　　承龙台处立着一座石人，匈奴人尚金，我记得这里原本立着一座祭天金人，想是那金人被武帝劫去后，匈奴人又打造了一座墨玉质地的代替。

　　我向刘缌讨了英吉沙刀，将石人一劈为二，石人发出笨重的一声叹息，便轰然倒下，正好挡住了上承龙台的路，我拍着手道：“这下，匈奴人是彻底上不去了。”

　　石人沉重，沿栈道向下滑了一小段，一块残石飞迸而下，正巧砸中了底下一个匈奴人的头，那匈奴人抬首望过来，我躬身欲躲，奈何窄窄的山路已被石人封住，无处可躲。

　　那匈奴人大吼着指向我，更多的匈奴兵看向这边，刘缌一拉我的手，“快走！”

　　匈奴人已纠结人马封住了栈道，趁乱下山是走不通了，我们只得从山的另一边绕道下山。

　　连着几日降雪，林间的积雪很厚，山道狭窄，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间穿梭。下斜坡的时候，我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滚下坡去，刘缌一把牵住我的手，再未松开。

　　阿拉松教过我，摆脱敌人追踪最重要是隐匿行迹。我一路走，一路迷惑追兵，一会儿倒退着走，营造成我们往相反方向行去的假象；一会儿又故意将随身的衣衫扯下一块挂在岔道的树上，装成从那里经过的样子。

　　我们如此故布疑阵，在山间兜了大半天圈子，可是匈奴追兵似乎依旧很清楚我们的行迹。我困惑不解道：“我明明已经隐匿了行迹，怎么……”

　　匈奴兵的脚步声渐近，夹杂着几声嘶吼，像犬吠，又像是什么野兽，我大惊，是高加索獒犬！这种犬体大、凶猛，四肢发达强健，是千里追踪的好手，难怪无论我们怎么兜圈子都能被找到。

　　我一看裤脚，大叫：“糟糕！定是刚才急着撤退，衣衫被山石划去了一片，那獒犬才有迹可循。”

　　硬质鹿皮靴踩在雪地上落地有声，夹杂着犬吠，渐呈合围之势，我们似乎走到了绝境。

　　山涧一曲清泉沿着峭壁飞流直下，因是活水，泉水并未结冰，在我们身旁的坠落处形成了一汪潭水。

　　刘缌说：“掩盖气息最好的方法就是水流。”他指着那潭清泉，问：“你敢不敢跳？”

　　他还牵着我的手，略带薄茧的指腹温暖有力，令人心生安宁，我一咬牙，“敢！”

　　刘缌拉着我纵身一跃，跳进了潭里。

　　獒犬的嘶吼清晰可闻，还有匈奴士兵的呼喊，应该离我们很近很近。

　　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气息已经用尽，肺被挤压地几乎要爆炸，对空气的渴望本能地让我想要浮出水面，可是理智告诉我，不可以！此刻如果出水，就是死路一条，可我要他活着。最后一丝气息用尽，恶寒侵骨，身体再也无力悬浮，失去控制地向潭底沉去。

　　天旋地转之间，不知过了多久，心中似乎又豁然开朗，是空气，久违的空气！我睁开眼睛，刘缌漆黑的眼眸在水中清辉奕奕，脸孔却已经被冻得死一般的惨白，他一手扶着我的腰，一手按住我的头，唇压着我的唇，正在向我嘴里渡气。我摇摇头，要他不要浪费这宝贵的空气，拉扯间彼此嘴唇松动，两个气泡从他口中逸出，很快飞升向水面。他更加用力地按住我的头，舌头撬开了我的唇，向内鼓着最后一丝空气。

　　仅有的一丝空气用尽，细小的钝痛从身体的四面八方涌向肺部，然后是心脏，痛苦加剧，痛彻心扉之下身体已到崩溃的边缘。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被人紧紧抱住，不知又支撑了多久，身子轻轻被人摇醒，刘缌指指上面，带着我缓缓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