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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攻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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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都城的王稷听闻了西北战况后,当时就在朝上发起火来。
“朕的高丽怎么养了你们这些软弱无能的臣子!让朕如何面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废物!……”王稷越说越觉得生气,反手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指着群臣道,“不如朕送你们上天去向祖宗们解释!”
“臣罪该万死……”大臣们惶恐而跪,将身子伏的低低的。
“呵?罪该万死?确实啊!你们真当该死……”王稷说着,手上的剑胡乱甩着,让人看了不禁往后躲,生怕那剑脱手误伤自己。
“陛下……陛下息怒啊……您的身子重要!”国子监正一品大学士李子谦抬首劝诫道。
“看看在外行军打仗的那些人造的孽,让朕如何消的下火去!就因为他们屡屡违抗命令,这才延误了时机!”说罢扭头道,“来人,拟旨!凡是抵抗辽军不积极者,退缩不上前者,格杀勿论之!”
“陛下……您要三思啊,如今敌军人数远远在于我军之上,且金将军至此仍率部拼死攻敌,怎会有不满!将军征战沙场数年,定是有了周全的计策才会要求其子退兵而为之,且金将军深受百姓爱戴,陛下此诏一出,会让您的子民寒心的啊!”李子谦眉头紧锁,他二十有余尚且年轻,为人刚正不阿,所以见到王稷如此胡乱办事,想都没想便要出手制止。
可王稷却是听烦了文官说的那些话,拖拖拉拉矫揉造作,于是摆了摆手,命李子谦噤声,可他却抱着不劝动大王不罢休的精神一直锲而不舍的念叨着:“陛下三思……”
“三思!你们一个个只会让朕三思!朕只知若不全力一攻,让高句丽的子孙后代们如何看待朕!”见李子谦仍要说什么,王稷先发制人道:“李大人,今日上朝前是否多喝了酒啊,朕怎么看你一副醉态,来人!请李大人去地牢里坐坐,醒醒酒!”
李子谦听到这话身子一震,当下连求情都忘了,任由护卫军拖着他往外走去。
“高丽要亡啊……”直到被拖出了大殿,李子谦才回过神来,连连哀嚎道。
与此同时,禁军统领吴灼连铠甲都来不及卸下,火急火燎的进了殿,未等王稷开口便率先说到:“大王,辽军向这里攻来了!”
王稷眼前一黑,一下坐在王位上,语调颤抖着:“什……什么!快……快护驾!护朕南去!快,快……这开城待不了了!”说罢又站起身,留下错愕的文武百官,自顾自的向后宫跑去。
一时间,朝堂上的群臣议论纷纷,仍谁也想不到在高丽如此艰难的时刻,大王却只顾自己性命……不知是谁囔了一嗓子:“大王都弃城了,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快跑吧!”
不消片刻,刚刚还在大殿内的众人便消失了。宫中的消息传的如此快,前脚大王刚走,后脚百姓便得知了此事,纷纷逃难而去……
等金侁到了开城,见城门大开,街上一片狼藉,心中一惊:难道自己来晚了?于是勒马,抬手命将士们止步,自己孤身翻上城门,屏气观察着城中的动静。
只见地上散落着杂物,街边小摊也被掀了,物品散落一地,并未发觉有其他人的气息,看来并不像是有人故意埋伏于此,而是城内果真空无一人了。
金侁这下了然,大王许是放弃了,他轻叹了一声,心凉了大半。但转念一想,黎现在肯定是安全的了,这一路悬在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地了。于是他又落回马背上,带着将士们向城内而去。
进城的那一路走的格外的漫长,许是回忆太刺眼,惹得金侁阖上了双眸,似乎还不到一年啊,走的时候是春天,阳光明媚,绿树、红花、街上的赶集人,好似历历在目,本以为再回来时会有百姓夹道欢迎,会见到母亲善儿站在府前焦急等待的身影,可如今却是残破不堪的景象……但眼看敌军就要攻来,无暇唏嘘人生!
于是金侁猛的睁开已经泛红的眼眸,再次勒马,扭身对身后跟着他的九千多名将士说道:“开城如今已空,可这是我们的都城!我们定要守住这里!然辽军强大,我们是不能同他们硬碰硬的,不如就来个请君入瓮!辽王攻破西京跨过清川江,下一步定是往开城而来,先占都城再灭掉我整个高句丽……那我们便将计就计,设伏于此!此时天色渐晚,辽军定会快马加鞭赶至此处。大家先在城内搜寻一下有无还没来得及去逃难的百姓,你们几个随我进宫!”说着对这几日在军营中同他推心置腹的将士们扬了扬下巴。
“是!”大家齐声喊到,语毕有条不紊的执行起属于自己的任务。
金侁扬鞭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轻喝了一声“驾!”便似一阵风一般向王宫内飞奔而去。他不死心的想去确认一下大王是不是真的走了,也想再看看黎是不是已经全身而退了。
推开宫门的那一瞬间,金侁彻底放弃了对王稷所有的期望,宫内的模样和外面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们去那边,你们那边,其余人随我往后宫去。”金侁吩咐道,自己则是不停脚的直径往里仁园去了。
将士们也都知道,如今都城都这副模样了,恐是大王已经弃城而去了,大家心里都有些忐忑,难道高丽真要易主了?可是即便这样想,也并没有人敢说出来,只是在搜查时有些漫不经心罢了。
金侁还没进后宫心脏就扑通直跳,最后他嫌身下的战马还是跑的慢,飞身上了屋檐,踏着屋顶上的瓦砾向里仁园奔去。落身在里仁园内,这院子还是自己走时的模样,黎也并不在屋中,金侁才彻彻底底的松了一口气轻叹道:“太好了……”
“少将!城外有异动!”身后的将士还未追上金侁,禀报声便从远处传来了。
金侁一怔心道不好,便推开里仁园的大门,朗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远处传来马蹄声,将士们登城门便瞧见辽军大队正向都城而来……似乎……似乎……”将士有些犹豫不决。
“快说!”金侁催促着。
“似乎是俘虏了一批要去逃难的高丽百姓,此时正用他们探路呢……”
“可恶!”金侁咬牙切齿的说道,“走,招呼将士们去城门。”自己走到院门口,吹了声哨,那战马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金侁翻上马又向城门折回。
离高丽都城十里地外,辽王耶律质率五万先头部队向开城行军而来。这耶律质少年登基,如今也不过十七八岁,但是身上却是少有的沉稳严肃,常年板着一张脸,不喜言语。就连他身边的将士都纳闷儿,大王到底会不会笑。走在他身侧的那女子则和他截然不同,一路上一直叽叽喳喳的不曾停过嘴。
她就是辽国唯一的女将军——耶律瑶,尽管刚刚行过笄礼,却有着令其他女子羡慕的好身材。她也穿着铠甲,但是那铠甲是特意为她量身打造的,将她那副好皮囊完完全全的展示了出来。她胸前衣领大开,遮不住的春.色呼之欲出,腰肢纤细似是一手便能掌握。一头长长的青丝用红色布带在脑后绑成一束,在风中飞扬着。
耶律瑶坐在马背上东瞧瞧西看看,似是对高丽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好奇,甚至遇到不解的还会问问耶律质。可这一路上他都没理过她半分,但耶律瑶早就习以为常了,不管他是否搭理自己,她仍会一直对他说话。
忽然耶律瑶伸手指着前面像小黑点一般的城门说道:“哥哥,你看前面就是高丽的都城了,高丽马上就要是我们的了!”语毕,一双杏眼笑眯眯的看着身旁同样骑着战马的耶律质。
耶律瑶侧身冲着耶律质说话时,盯着耶律质的侧脸,不自觉的看痴了。哥哥的侧脸好看极了!颌骨处棱角分明,嘴唇轻抿,鼻梁高挺,睫毛比她的还要长,像羽毛一般上下扇动着。
“瑶儿!”耶律质被看烦了,不禁轻斥道。她总是用那种炙热的目光看着他,惹得耶律质浑身不自在。
“干嘛呀哥哥,怎么害羞了还,嘻嘻……”耶律质这一举动非但没有制止瑶儿,还让耶律瑶得寸进尺了起来。她扭着腰侧身抬手捂住嘴轻声笑了起来。那笑声似风铃一般,叮铃铃的让人听了很是舒服。
“姐姐的笑声真好听!”
“诶?是谁在说话?”耶律瑶俯身在被俘虏的高丽百姓中瞧见一五六岁模样的孩子正痴痴的盯着她。耶律瑶看他可爱便一伸手将那个男孩子从地上带到了马背上,只一瞬,除了耶律质谁也没有看清她是如何办到的。
“姐姐好棒!”被耶律瑶抱在怀里的男孩仍旧开心的拍着手。
耶律瑶一惊,心想这孩子一定不简单,竟然没有被自己这突然的动作吓到,非但如此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不像那些将士、百姓早已看傻眼。
“喂,小孩,你都不害怕的么?”耶律瑶有意要逗逗他,于是故意斜着身子,将他放在半空中。
“怕……”男孩搅着手指,目光偷偷的往地面看去,惴惴不安的说道。“不过我最喜欢武功高强的人,所以比起怕,我更仰慕姐姐你!”
“哈哈……”耶律瑶笑的前仰后合,可男孩仍被她稳稳的搂在怀中。
耶律质受不了她的笑声,于是紧赶了几下马走在了耶律瑶的前面。耶律瑶这才停了下来,向耶律质追去,边追边说道:“哥哥,这个娃娃说仰慕我呢!你听了都不吃醋的么!”
耶律质仍不吱声,自顾自的走着。耶律瑶见他又不搭理自己了,便低声骂到:“真是块木头!”低头看向了那个男孩,只见这男孩眼含笑意的盯着她,像是他什么都懂一般。
耶律瑶刮了刮他的小鼻尖,吓唬他道:“你再这样盯着姐姐看,那姐姐就把你扔出去了!”
“姐姐不会的,虽然姐姐看起来十分威严可怕,可是姐姐是个好人!”男孩眼神真挚的盯着那双杏眼。
耶律瑶摇了摇头,说:“那你就猜错了!姐姐就是个大坏蛋,跟前面那个哥哥的婚约是我杀了我好姐妹得来的,请命来上战场时把爹爹气到吐了血……你看我不仁不义又不孝,怎么会是好人呢!”语毕做了个鬼脸,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过那男孩像是被她吓到一样,不再做声。
离城门二里地处,耶律质抬手命全军停下。然后抬手指着那些俘虏对身侧的副将吩咐道:“让他们走前面。”
“这是为何?”一路上安安静静躺在耶律瑶怀中的男孩突然开口问道。
“笨!当然是怕高丽小国使诈啊!诶对了,你也算俘虏之一的!”耶律瑶用审视的目光看向了那个小男孩。
男孩像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处境艰难,不安的扭动了起来。耶律瑶轻轻抚了抚他的背,没有办法的说道:“可是你这么讨喜,姐姐真是舍不得……要不你跟我回契丹吧?如何?”
语毕,男孩还真的细细琢磨了起来,耶律瑶看到他这副模样,又轻声笑了起来。
耶律质听着身后传来的阵阵笑声不自觉皱了皱,抬眸向高丽都城看去,他察觉到城门上似有异动,于是举剑大喝一声:“停!”
与此同时,暗箭从城门上而来,辽军将士抬手抵抗,却发现那箭并不是往他们身上射去的,而是对准了他们的战马。故而马群受惊,嘶鸣声四起,在马背上的将士们也都深受其害,不仅被摔下了马还被受了伤的马踹了好几脚。一时间,军队内乱作一团。
“你们高丽小国都是阴险小人不成!出来光明正大的打一架呀!”耶律瑶一面用力拉住战马的缰绳,一面努力护着那个男孩,十分艰难地躲避着暗箭。
耶律质见此状,一声不吭的挡在了她身前,打掉了不少向他们射来的飞箭。耶律瑶瞧见了心中不免一暖,耶律质感到身后又传来炙热的目光,不禁开口道:“别多想,我怕国舅骂我……”耶律瑶却当做没听见一般,未等耶律质说完便插嘴道:“哥哥,你就别再骗自己了,自小本姑娘看上的东西就没有最后不属于我的道理,包括哥哥你的心!”
耶律质并未再言语,只是默默的帮耶律瑶分担着。那箭雨放了足有一个时辰,到后来耶律质率的这支先头部队的大部分士兵都倒了地,非死即伤,而大部队的士兵也因着这密集的箭雨,纷纷掉头往回撤去,耶律质见此状,深恐再有其他埋伏,于是便开口命令道:“撤退!”说着欲拉着那些被俘虏的高丽百姓往后撤,这时城墙上忽传来沉稳的声音:“契丹狗,把我高句丽百姓放了!”
听到这句话后,耶律质、耶律瑶和那个男孩同时变了脸色。
“金侁!”耶律瑶怀中的男孩大声喊着。
“竟叫我们契丹人是狗?!”耶律瑶愤愤的囔着,“小孩,原来你认识那人?”说罢,挑着眉看着那个孩子。
那男孩就是黎,在得知大王弃城后,朴中元便从里仁园中将他带了出来,可惜两人走出城门没多久便被辽王给抓住了。
黎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捂着嘴心虚地说:“他跟姐姐一样也是我最敬佩的人……”
耶律瑶的脸色慢慢变得铁青,咬牙切齿的说:“你既认识守城的将军那便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了,可惜!姐姐不能带你回家,可却也不会放你回去了!”说着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短匕首,就要向黎的胸口刺去。
黎被吓傻了,直勾勾的盯着那把匕首向他刺来,忘记了挣扎。就在此时,一颗石子从侧面射来,正好打飞了那把匕首,但在匕首飞开时还是不小心划破了黎的胸膛,登时便有鲜血溢出。
“呵呵……”耶律瑶瞧着自己手里的匕首被打飞了,不禁嘲讽的笑了。接着才不紧不慢捏着黎的下巴,对着他说道:“你以为你被救了一命么?别傻了,我契丹人的兵器上都是有毒的,哈哈哈……”
黎的下巴被捏的生疼,但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喘着粗气,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中了毒,没一会儿便晕了过去。
耶律瑶见他没了知觉,便像是丢掉自己不喜爱的玩具一般随手把黎扔下了马背,调转马头向后撤去。离城门十里地外有一片树林,那地方可以做辽军天然的护盾。但是如果他们真的退进了那片树林,到那时高丽便很难击退辽军了……可金侁一心都在黎的身上,不在意日后是否能打败辽军。
于是他们刚退几步,金侁就携全军出城,向耶律质他们攻去,但是金侁的方向更像是冲着黎去的……
经过箭雨洗礼的辽军,如今与高丽的人数相当了。不过,耶律质不是这样想的,他认为这些只是先头部队,都城内定还有士兵,可还有多少便不得而知了。所以他并不恋战,只是挡了两下金侁向他砍来的利剑,就向后退去。
金侁也没有不依不饶,他只是将那些被俘虏的高丽百姓救下后,弃马向黎身边跑去,并不再搭理一直迂回后退的辽军。
“王黎!王黎!”金侁激动的冲到黎身边,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孩子。可是那个孩子并没有睁开他的大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他,也没有叫着他的名字。金侁不知那匕首上有毒,所以一时间慌了神,一面摇着黎那单薄的身板,一面回头叫着:“军医军医!快来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