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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旱灾 ...

  •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金侁垂眸看着笑弯了腰的王黎,神情慢慢变得肃穆。
      “吴灼身上的毒……”金侁沉声说道,语气中难掩悲愤。
      “怎么?”王黎直起身,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他身上的毒……来自女真。”金侁转身从书案中抽出几张信纸,这是他遣人暗中调查的结果。金侁将它递给了王黎,上面有着这毒的来历,还有制作这毒的药方。王黎看后,不自觉攥紧了那几张纸,一双好看的眸子里也闪过了杀意。
      “王宫里混进脏东西了……”王黎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清冷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金侁垂下双眸并未搭话,他知道此刻王黎的心中也一定不好受,可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他,他同样恨,恨别国的细作混进高丽,然后像害虫一样将高丽折腾的乌烟瘴气。
      王黎突然转眸看着金侁,有些无力的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无能?”
      “并没有!”金侁有些慌张的抬起头,“这不是你的错,阿黎。”金侁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王黎很乖,没有躲开。
      半晌,王黎才故作轻松的拍开金侁。
      “我没事的啊……”王黎眯起眸子,冲金侁裂了裂嘴,复而开口道:“如此也不是办法……”
      “我再去查查。”金侁接过话说道。
      “不用,你要相信我。”王黎按了按金侁的手臂,“我这几日派几个探子去趟东北那边,至于你嘛……”
      王黎上下打量了金侁一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就安心帮我照看着吴灼就行了!”
      金侁盯着王黎那副小大人的模样,默默勾起了嘴角。他的阿黎,他的王上,正在证明着自己有实力。好像小时候的我们,私以为自己长大了便要在什么事上做主,或是逞强的撑起一片天。
      “好,我自然是相信王上。”金侁说着凑到王黎身边顶了顶他的肩膀,眼中笑意愈发浓烈。

      那日金府一别后,王黎和金侁便没有再单独见过了。
      北方的干旱丝毫没有好转,整日有大臣上朝下朝的围着王黎念叨国库亏空,余粮不足。惹得王黎一个头两个大,而金侁那边也并未见好。他抽空总会去看看吴灼,但吴灼的病情却一度恶化了起来。当他问起安弗林为何这样时,安弗林竟然一脸平静的说:“本该如此。”
      金侁急着让吴灼醒来,纯粹是因为女真的细作一定是那日带他进了猎场的人,他若是醒了对找人是很有帮助的。然而,他的焦急动摇不了安弗林丝毫。甚至每当安弗林瞧见金侁紧锁着眉头来找他时,还语气清冷的说他:若是不懂如何安抚自己的思绪就不要来找他,他瞅着心烦。金侁自知他不该将自己的情绪全部外露,可是他真的压抑不住。这不单单是吴灼的问题,这更关乎的是王黎的高丽,还有王黎自己的性命,要知道……他可还中着毒呢!

      这日下了朝,旁的杂的事金侁都已打点妥当,他便如往常一样,策马往猎场赶去。
      金侁骑马绕过了猎场,那后山的背面是一条繁华的集市,别人不知,这也是他和王黎无意间发现的。他将马拴在了桥头的树下,而后隐入人群偷偷上了山。
      安弗林穿着一袭素衣,一头如墨长发随意搭在双肩上。他一双眼睛严肃的盯着床上的吴灼,手中也并未闲着,一会儿号号脉,一会儿摸摸吴灼额头。金侁来了之后就一直倚在门框上看着他,可他丝毫没有发觉。
      “安叔叔。”半晌,金侁开口轻声唤道。
      “嗯?”安弗林侧头瞧了金侁一眼,“侁儿来了。”
      安弗林抚着眉心站起身,许久没有活动的他如此猛的一起身,眼前一黑,身形也有些摇晃。
      金侁连忙上前,扶着安弗林往门外去,有些心疼的说道:“安叔叔,你要注意身体才是,若是你累垮了,这大半个高丽也就遭殃了。如此看来倒是我的错,我就是那个千古罪人了。”
      安弗林听金侁这嘴讲起话来叭叭的,不觉勾了勾嘴角,抬手点了点金侁的鼻头,说道:“你这张小嘴倒也是能说会道!”
      金侁吐了吐舌,努力装成一个乖巧懂事又古灵精怪的娃娃——要知道,他可都是个27岁的成年人了!他扶着安弗林绕过院后面的小池塘,推开门,远处高耸入云的群山和山下的狩猎场尽收眼底。两人坐在门旁树下的石凳上,望着这层峦耸翠的奇景,一时无话。
      “今日倒是学乖了,也不问你吴大哥的伤情了。”安弗林余光瞥了一眼望着山景愣神的金侁说道。
      “我可是被您骂怕了……”金侁小声嘀咕道。
      安弗林扬起袖子佯装要打他,金侁侧了侧身躲了一下,结果身形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安弗林轻哼一声,说道:“看你还敢有下次。”
      “不敢了不敢了……”金侁连忙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心中暗暗后怕,还好没说更难听的话,不然怕是今天走不了了。
      “安叔叔身手不输当年啊,呵呵……呵呵……”金侁再次坐下,尴尬的为自己找着台阶。
      安弗林转眸看了金侁一样,没理睬他这番夸赞而是开口问道:“你的小王上,近日身体可好?”
      金侁听到这话皱了皱眉,沉吟了一阵,道:“说实话……我都快半个月未找过他了。”安弗林听到这话,有些好奇的挑了挑眉,要知道他这个侁儿那是三天两头的往王宫跑的人啊!
      “如今北方旱事仍未好转,我便不好去打扰他的……”金侁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头别开。
      “这我倒是略有耳闻,”安弗林自当自己是瞎的,没瞧见金侁这幅扭扭捏捏的模样。他沉思片刻,望着绵绵高山,幽幽说道:“高丽真的是太久没有发生过干旱了……奇怪……”
      金侁抬手揉了揉紧缩眉心,动了动双唇,欲言又止。这个话题就这样戛然而止,两人便又陷入了沉默。
      “吴大哥,他……”最终,沉不住气的金侁还是开口问了安弗林吴灼的情况。
      安弗林一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问”的表情盯着金侁,然后语气中难掩高兴,说道:“他今天醒来过。”
      金侁瞪大了双眸,不敢相信的问道:“那你为何不跟我说!现在还能把他叫醒么?”金侁说着就起身要进屋,安弗林一把将他按在了石凳上。
      “不过一瞬,他转了转眼珠,然后冲着我用力的眨巴眨巴了眼睛,还动了动嘴唇,我猜他是要说话的,可是他却又昏睡了过去。”虽然只是这一点点的动作,但石凳上的两个人都格外激动,毕竟距离春猎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本来安弗林都以为吴灼他怕是撑不过来了,可是今天他却醒了,这着实给了他一针强心剂!金侁虽然高兴,但是没有安弗林这般夸张。他瞧着安弗林眼中闪过的光彩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要知道这段时间里,安弗林对吴灼的态度一直都是死不死的也跟他没关系,他只要尽力救他就好。金侁到今日才发觉,其实压力最大的就是安弗林。如今吴灼有了起色,他也能稍微松口气了。
      “谢谢你,安叔叔。”金侁目光真挚的看着安弗林道。
      “我也只是尽我责任罢了。”安弗林摆摆手,虽然是自谦的一句话,但金侁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小得意。
      “那……今日,您能跟我进宫为阿黎请脉了吧?”金侁话锋一转,将今日他来的第二个目的说了出来。
      安弗林还未从自己医术高超的小喜悦中缓过味儿来,就听到金侁要他进宫,唇边噙着的一抹笑意僵住了。
      “嗯?”安弗林转过身,盯着金侁眼中充满疑惑。
      “进宫给王上请脉。”金侁自顾自的端起石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并未瞧见安弗林听到这话时咬牙切齿的表情。
      安弗林在心里默默骂了金灿一遍,骂了金侁一遍,骂了吴灼一遍,甚至还骂了崔卓一遍。然后抬眸,神情淡然,语气平静的应道:“好。”
      金侁拿着茶杯的手一抖,他没想到安弗林竟然这么干脆的就答应了,怪不得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这处事态度果然一般人学不来。
      金侁满脸崇拜的看着正给自己倒茶水的安弗林,回味着他刚刚说出口的那个“好”字,够爽快够洒脱也够气度。
      “你这么看着我,你父亲会吃醋的。”安弗林将茶杯递到唇边,幽幽的说道。
      “咳咳咳……”金侁狼狈的拿开唇边的茶杯,俯身剧烈的咳了起来。
      “咳咳……安……咳……安叔……咳咳……叔……你……不厚……道!”金侁哀怨的直起身子,断断续续的说道。
      安弗林见自己目的达到,唇边又重新勾起一抹笑。
      “安叔叔!——”忽然从前院传来一声洪亮的叫声。
      金侁疑惑的看向了安弗林,安弗林听到这叫声却无半点惊讶,示意金侁和自己一同前去。
      “常九,你怎么才回来?”安弗林说着,和金侁从后院绕回了前院。
      “路上有些耽搁。”那孩子一面说着,一面直径往屋里走去,连看都没看他俩一眼,进屋就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然后感叹了一声,满意的抹了一把嘴巴。
      金侁跟在安弗林身后进了屋,这才瞧清楚这孩子的模样。这个人身形与他相仿,皮肤黝黑,是个习武之人。不过看着年龄比他小点,脸上还有些稚气。就在金侁打量他时,这个孩子也瞪着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他。
      “安叔叔,这是……?”
      “是你金叔叔家的长子,叫金侁。”安弗林看了金侁一眼,示意他往前来,然后侧身对金侁说道:“这是崔常九。”
      “你就是金侁?!”崔常九惊喜的问道。
      金侁点了点头,然后细细琢磨着他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个叫“崔常九”的,想了一圈却无解,不过他确实认识姓崔的……
      “你是崔叔家的儿子?”金侁看着崔常九,有些不敢确定的问道。
      “对啊,就是我!我们小时候在军营里见过面的!”崔常九发现金侁认出了他,差点欢呼雀跃起来。
      金侁是真的不记得他们小时候在军营里见过,不过他记得安弗林跟他讲过,崔卓育有一子,和崔卓长得很像。金侁又打量了崔常九一遍,暗暗地点了点头,确实很像!
      两人随意寒暄了几句,安弗林才打断他们。
      “你还没说,为何迟了?”安弗林一面示意他们坐下,一面问道。
      “我从女真给您找完药方子刚要启程回来,就听见路上有人谈起高丽北方闹旱灾。我便好奇,去看了看……”许是崔常九怕被安弗林骂,越说越没了底气,最后还干笑了几声,搔了搔头。
      “旱灾有什么好看的。”安弗林说道,表示不赞同他的做法,却也没多责备。
      “您不知!”崔常九大叫了一声,然后向屋外看了看,猫着腰小声说道:“这旱灾都闹多久了,可王上却一点救济粮都没给!北边的百姓都快骂死他了!说他年幼登基,不明事理,当不好这王上,有的还……”崔常九顿了顿,往他俩人前面凑了凑,更低声的说道:“已经有些人准备起义了,说要逼如今的王上退位呢!”
      金侁听了这话身子一颤,一时间愣住了。
      “他真的一点供给都没给?”安弗林扭过头来冲金侁问道。
      金侁正要回答,崔常九又开了口:“我听着也觉着生气,明明灾情并不严重啊,王下下道诏书,从国库里播点粮过去就能解燃眉之急的事儿,硬生生拖了这多天,熬死了好多人!”
      “别说了,我从前教你的你都忘了不成!我的院里不许提国事!”安弗林厉声说道。
      崔常九将头埋进了胸口,小声说道:“对不起……安叔叔……”
      安弗林余光看了一眼金侁的反应,然后语气软了一半,却依旧严肃道:“况且,这国事也不是我们来管的,我们不知其中详情,没有资格评判。”
      “哦……我知道了……”崔常九默默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金侁觉得自己的脑子炸开了,他没想到让王黎焦头烂额了半个月的旱灾并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想的那样。
      “安叔叔,我先走了!”金侁说着起身就往院外走去,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他得把这事告诉王黎!
      “侁儿,你等等我……”安弗林知道此事不小,又想着金侁和王黎两人终归还年轻,他们定参不透其中实情,而自己虽久不入世,但好歹征战沙场多年,也参与宫中不少的尔虞我诈,他定是能帮上忙的!
      “常九,你好生看着吴灼,我跟侁儿去去就来!”安弗林说着,起身快步向院外追去。
      “那晚饭……”崔常九坐在屋里,眼巴巴的看着安弗林如一道风一般从自己眼前走过。
      “小厨房有福豆饭和酱汤,不用等我回来吃了……”安弗林的声音消失在了院外,在这山间回荡了起来。
      崔常九有些错愕,从他娘亲将他托付给安弗林开始,安弗林便一直是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模样,从未见他对什么事如此急迫过。而且这件事情竟然严重到,都让他跑了起来?!实属难得啊……
      “常九……长这么大看见安叔叔跑步了,嗯……你没白活……”崔常九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头顶,满意的说道。

      “侁儿!”安弗林愣是在自己的爱马上狠狠的甩了几鞭子才追上金侁。
      金侁策马狂奔,丝毫没有理睬身后跟着的安弗林。
      “金侁!”安弗林大声喝道。
      金侁从未见过安弗林这般模样,一种强大的气场将他包围,让他不敢乱动,他手中的缰绳一抖,身下战马的速度就跟着慢了下来。
      “安叔叔……”金侁有些不服气,向侧头跟安弗林理论,却瞧见安弗林面色清肃的盯着自己,顿时语气软了下来。
      “你这样急匆匆的赶到王宫就能阻止他们起义,阻止王黎被百姓怨恨了么?!”安弗林不再叫王上,而是直呼其名,这让金侁万万没有想到。
      “我……”金侁被问的意识语塞,他也发现自己现在确实冲动了。
      “你先告诉我,他真的一点供给都没给么?”安弗林沉了沉气,语气恢复如常。
      “不!阿黎为了旱灾都快把国库搬空了!”金侁焦急的说道:“这半个月来,每日都有大臣上奏,说北边旱灾又加重了,要阿黎调军粮,阿黎不肯,直说从国库里取。上朝如此,下朝更甚!这几日他瘦了很多……”
      “军粮?”安弗林轻声喃喃道,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不禁锁紧了眉头。
      “侁儿,这事我们需要从长计议了……”安弗林勒住了马,惹得马儿不高兴的甩了甩头。
      “安叔叔……”金侁见安弗林直接勒马,心里越发的急迫。
      “别急,你总是这样急躁的性子,就会有很多事你都看不出来。”安弗林安抚道。
      “我知道,可是我……”金侁不知如何向安弗林表达,最终还是噤了声。
      安弗林轻声笑了起来,不觉调侃道:“有什么说不出来的,不就是喜欢……”
      “安叔叔!”金侁慌忙的拦住了安弗林接下来要说来的话,他听到喜欢这两个字的时候,心跳就开始加快,金侁揉了揉胸口,有些不自在的催马往前走。
      “好了,不闹你了。这件事先听叔叔我的,我们回去再细细商讨。”
      “可是,阿黎那边……”
      “侁儿,你有没有想过王黎知道后会怎么样?”安弗林问道。
      金侁沉默了。如果他现在赶去告诉王黎,你送去的粮食根本没有送到难民手中,不仅如此,他们还异常恨你,甚至还要起义……那么王黎肯定会崩溃的!
      “所以啊,侁儿,如果你真心的想为他着想的话,就不能如此直接的告诉他。”安弗林洞悉了一切,连金侁心里怎么想的都知道。
      “那我该如何?”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安弗林叹了口气,下定决心的说道:“我许久不过问尘世,如今想帮你不知从何帮起……若你信得过叔叔,今日给王黎请完脉后,把近些年来朝堂上大大小小的事先讲给我听,我再帮你研究出一个最好的办法!当然,你若是疑心叔叔,这件事大可以让你父亲来帮忙的。”
      金侁沉思了一阵,最终还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安弗林缓缓地舒了口气,拍了拍金侁,说道:“走吧,时辰不早了,快进宫请脉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旱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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