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爱》卍岁

3、第 3 章

　　裘炳扬拿手术刀的姿势也和他的外貌一样漂亮。
　　白幼纾看得出床上的人对绑匪们而言，至关重要。她不由打量，那人应是伤得极重，他失血过多，嘴唇和面色一样煞白。鬓角和唇边长满了落拓的胡茬，这落拓丝毫不掩他面部线条的利落和挺拔。他眉头紧锁，双眼紧闭，睫毛微颤——少见男人有这样秀美的睫毛，似是能卷起女人心底柔软的母性。
　　子弹打在心脏处，他光裸着的精壮的胸膛被鲜血映射出惊心动魄的力量。除了这一枪，他身上还有许多伤痕，新旧不一，都很狰狞。
　　这个男人有令女人难以抗拒的面庞和身躯。
　　“他是谁？”白幼纾忍不住问裘炳扬。
　　“他们组织的一个头目。给我布巾钳。”
　　裘炳扬的手指灵活平稳地在刀剪间切换，一层层分割着身体的组织，就连说话都没有引起丝毫抖动。
　　这个答案让白幼纾所有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她拿着布巾钳的手也停在半空，迟迟不肯递过去。
　　她握着钳子，问裘炳扬“你是中国人？”
　　裘炳扬不得已停下手里的动作，说“我是中国人。”
　　她继续问“你是好人？”
　　他想了一秒钟，回答“算是。”
　　白幼纾任性起来，倔强地问“你为什么救他？”
　　裘炳扬额头溢出了冷汗，他感觉到伤口处又有新的血渗了出来“因为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本职。”
　　“这种人死有余辜！”
　　裘炳扬冷冷道“他是死有余辜，可我不想死。”他指了指单耳男人，“这些人答应了我，他不死，我就能活。你满意了？”
　　白幼纾眼泪唰地流了出来，二十天地压抑让她难以理智地分析形式，也难以理智地掌控情绪。她一厢情愿地将裘炳扬划分到自己的战线上来，却不想他竟然是个贪生怕死，没有底气的小人！
　　单耳男人此时已经戒备地把准星对准了白幼纾。
　　可女人的愤怒是不受任何因素威胁的，她忘了恐惧，泪流满面，指着濒死的男人对裘炳扬道“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怕死。他虐杀我们的同伴，我要让他偿命！”
　　白幼纾扬起手里的手术钳，猛地往床上扑去，钳子对准了咕咕冒血的伤口。枪声同时响起，子弹擦着白幼纾后脑打在墙壁上，削掉她一束头发。
　　这一切都在火光电石间发生，裘炳扬和单耳男人都没有料到，裘炳扬没能及时拦住白幼纾，单耳男人也没来得及将枪口对准白幼纾的脑袋。
　　尽管如此，手术钳还是没能要了受伤男人的命。
　　他醒了。
　　微弱的呼吸扫在白幼纾的面颊，男人鹰隼般冷锐的目光直盯着她。她举着钳子的手，被男人死死握住，掐得生疼。
　　就在这时，屋外枪声大作。
　　白幼纾还在怔愣间，被裘炳扬一把拽趴在地。单耳男人无暇顾忌其他，冲出屋外加入了战斗。
　　战争在瞬间降临，哭喊声，枪炮声，如汹涌洪水势不可挡地吞没一切！
　　一颗手榴在头顶爆炸，屋子被炸塌一大半，灰尘砖块扑簌簌砸落下来，裘炳扬将白幼纾死死护在身下，转移到一处坍塌的墙边，他探头查视一眼，转而严肃地对白幼纾道，“是当地政府的武装部队，他们在解救人质，你弓低腰紧跟着我，只要上了火线对面的军用车，就获救了。一定要紧紧跟着我！听明白了？”
　　白幼纾早被这阵仗吓蒙了，一时间又悲喜交替，只茫然地一个劲点头。
　　裘炳扬叹了口气，利索地脱下外套盖在她头上，大喊了声“走！”便带着白幼纾潜进了枪林弹雨中。
　　满目的尘土瓦砾，满目的尸横遍野，满目的残肢血块！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白幼纾跟着裘炳扬在火光间穿梭，不知下一秒，从那个方向射出的子弹就会落在她的胸腔里。一颗心早已跳出胸膛！
　　好在她看见了生机——陆续已有好几个人质被护送上了车，而她和裘炳扬距离汽车不到百米！一名武装军人正在车旁，用她听不懂的话，急迫的呼喊着，朝他们伸出搀扶的手。
　　突然！她听见了孩子的哭声。
　　白幼纾立刻听出那是小男孩的哭声，她四下寻找，果然看见他呆站在屋子一面墙角的废墟边嚎啕大哭。
　　生死一线，白幼纾顾不得许多，飞快地转身朝他奔去，小男孩看见了她，也止住哭，飞快地朝她奔来。
　　她就快要握住他的手了。
　　他却迎面倒了下去。
　　湿漉漉的鲜血带着黏腻的温度喷溅在白幼纾的脸上，手上，衣服上。
　　男孩的后脑勺破开一个大洞，白色的脑浆混着鲜血直流到她脚下。
　　触摸希望后的绝望，拉着她直坠深渊。
　　白幼纾的双手保持着延伸的姿势，僵在半空。更残酷更疯狂的恐惧片刻间吞噬了她，她尖叫着嘶喊，近乎癫狂！
　　丧失意识前的最后一秒，白幼纾只看见裘炳扬和一颗炸弹，几乎同时朝她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