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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初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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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冬天,洛阳城里的第一场雪也在某个夜晚如期而来。早上一醒来,人们便都看到了这银装素裹、宛若仙境的纯白世界。孩子们尤其兴奋,纷纷跑到屋外嬉戏玩闹,堆雪人,打雪仗。大人们都披上了厚实的斗篷,打着伞,穿梭在大雪中,像往常一样工作生活。
早上,墨儿刚从自己屋子里出来,正准备往义敬轩去,碰巧遇到了兰姨。
“墨儿,真是巧,我正找你呢!”兰姨在离墨儿还有好几米的地方就冲着墨儿喊道。
“兰姨早,有什么事吗?”墨儿疑惑地问。
“今日下雪了,你应该用得着这个。”说着,兰姨拿出她一直披在胳膊上的一件大红色斗篷,亲手给墨儿穿上了。
“多谢兰姨!”墨儿有点受宠若惊。
“不必客气。其他丫头也是有的,不过你是第一年来府里,过冬的衣物还不齐全,我会慢慢给你补上的。”兰姨解释说。
“劳兰姨费心了。”墨儿感激道。
“对了,最近少爷如何?”兰姨问。
“少爷很好,每日专心读书。”墨儿答。
“身体呢?最近天气冷了许多,可不要染了风寒。”兰姨关切地说。
“少爷身体安康,没有得风寒。我也一直提醒他注意保暖、多添衣服,所以兰姨放心。”墨儿答道。
“有你在,我确实放心多了,”兰姨笑道,“真希望你能一直留在少爷身边,照顾他,帮助他。”
“兰姨、少爷还有大家都帮了我很多,所以只要少爷需要,兰姨需要,我愿意在李府做一辈子的丫头,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墨儿说。
“哪有一辈子的丫头?姑娘家到了年纪都要嫁人生子的,丫头也会变成婆娘的。”兰姨似乎话里有话。
“那我不嫁人便可。我本就双亲不在,孑然一身,嫁不嫁人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墨儿想当然地说。
“傻丫头!你当真不明白我的言外之意?”兰姨叹道。
“墨儿愚钝,不知兰姨在说什么?”墨儿一脸困惑。
“你若是嫁给了少爷,不就能永远照顾少爷了吗?”兰姨低声道。
“兰姨……”墨儿诧异地注视着兰姨,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兰姨竟也对她说这种话。
“墨儿,你不必如此吃惊。谁都看得出来,少爷喜欢你。依我之见,少爷娶你是早晚的事。不过,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你的身份,也能做少爷的偏房。只有世家女儿才能成为正室。”兰姨转弯抹角,墨儿听得更是稀里糊涂。
“兰姨,你到底想说什么?”墨儿状着胆子打断了她的话,问。
兰姨讪讪地笑了,说:“其实是这样的,大人希望李家能够和崔家联姻,可少爷却似乎并不在意崔家小姐。大人几次与少爷谈论此事,都闹得不欢而散。我想,你是少爷的身边人,是他喜欢的人,他定愿意听你的话。你多在少爷耳边吹吹风,说些崔小姐的好话,劝劝少爷,说不定少爷能改变心意。当然了,你这样做也是在帮你自己。若你当真说服了少爷,大人也会认可你。相反,若少爷与崔家的婚事成不了,大人定会认为你就是最大的障碍,欲除之而后快。”
虽然兰姨是在客观地分析形势,但最后一句话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威胁。墨儿心想。
“墨儿,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我说了这么多,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你去忙吧,我先走了。”还没等墨儿缓过神来,兰姨便转身离开了,留下她一人杵在原地,烦恼不已。
去义敬轩的路上,墨儿仍在回想兰姨刚才的话。忽然,她感到胳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虽然不疼,但一下就把她拉回了现实。一看,原来是一个雪球,已经碎在了地上。再一看,自己已经到了义敬轩门口,而刚才的雪球正是清砚躲在屋里偷袭了自己。
“墨儿,我们来打雪仗吧!”清砚一面开心地冲墨儿喊道,一面已经跑到屋外。
一瞬间,他被眼前的这一幕惊艳了。皑皑白雪之上立着一位身着鲜红斗篷的佳人,在白雪的映衬下,她仿佛是一朵绽放的红梅,而更像是一滴心头的朱砂。她的脸冻得通红,嘴唇发白,两鬓的发丝上还有些许正在融化的雪花,口中呼出的热气化作一团白雾慢慢散去。这本是俗世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幕,而此刻却有着一种真实而又纯洁无暇的美感。
“墨儿,你今天真美!”清砚站在她面前,痴痴地望着她,叹道。
“真是胡闹!穿这么单薄的衣服就跑出来了,患了风寒可怎么办?”墨儿嗔怪道。他没在意他的话,而是关心着他穿得太少,连忙解开自己的斗篷要给他披上。
清砚却拒绝了,拿开她正在解下系带的手,替她把飘带重新系上,说:“你穿这个好看。”
“快进屋吧,外面冷。”墨儿怕他着凉,连忙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拖进屋内。
“你的手比我的还要凉。”进了屋,清砚握住墨儿的右手,关心地说。
“无妨,一会儿我去取你的早膳时,用厨房的火暖一暖。”墨儿说。
“何必麻烦?我帮你。”清砚笑道。说完,他又握住墨儿的左手,将墨儿的双手合在一起,自己的双手则“包裹”着墨儿的双手。又问:“暖和吗?”
墨儿既感动又心动,然而一想起兰姨的话又不禁心痛。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作为回答。
“你觉得我如何?”清砚忽然问。
“很暖和。”墨儿以为他问的是他的手。
“哈哈,我说的不是这个,”清砚忍俊不禁,又补充说,“我说的是我这个人如何,作为丈夫。”
“为什么忽然这么问?”墨儿垂下了眼,不敢正视清砚。
“就是想知道,”清砚悠然地说,之后,又在墨儿耳边轻声添了一句,“就是想看你脸红的样子。”
墨儿知道自己又被戏弄了,恼怒地一把抽开双手,退到了离清砚三尺以外,气鼓鼓地高声说道:“我去厨房取早膳。”说罢,便转身离开。
清砚见自己的恶作剧得逞,望着墨儿的背影,得意地哈哈大笑。
走在路上,墨儿想着早上兰姨的话和刚才清砚的言行,心里更乱了。其实,她恼的不是清砚戏弄她,而是怨他为何要做出这种戏弄的举动,让自己怀疑他的真心,让自己动摇了自己的心。说到底,她恼的是不够坚定、不够聪明的自己。
到了厨房,墨儿发觉其他丫鬟的斗篷一律是灰色,独有自己的是红色,反而因与众不同而有些不自在。同时,对于兰姨的用意,她也更加困惑。
“果然少爷的人就是不一样,我们这种厨房丫头没法比。”晓玲摸着墨儿的斗篷,玩笑道。
“这斗篷是兰姨今早给我的,她说我们每人都有,我以为我们的都一样呢。”怕被误会,墨儿忙解释道。
“兰姨是聪明人,自然也知道你身份特殊,不能怠慢了。”晓玲道。
“可毕竟墨儿如今还是个无名无分的丫头,穿着如此艳丽,怕是会遭人诟病、让人笑话的。”秋荷忧虑道。
“这倒也是。看来兰姨只想着讨好你,却忘了礼节规矩了。”晓玲笑道。
“你别胡说,兰姨何等聪明,怎么会犯这种错?我看她是别有用意吧。”秋荷猜想道。
别有用意?!联想今早兰姨的话,墨儿算是明白了她的用意。兰姨早就料到,墨儿穿着这样的大红斗篷到处走动,见到她的人,不是会羡慕她真的要成为少爷的人了,就是会笑话她名不正言不顺却不知礼数、不守本分。兰姨正是想让墨儿听到这两种话,让她明白自己现在的和未来可能的处境,从而做出正确的选择。
不一会儿,墨儿便带着清砚的早饭回到了义敬轩。
“还在生我的气?”清砚见她脸色不大好,以为是因为刚才自己的玩笑过头了。
“怎么会呢?我几时生过你的气?”墨儿一边把饭菜摆在桌上,一边回答道。
“几时?在我看来,你每日都在生我的气。”清砚假装不满地抱怨道。
“那不是真正的生气,”墨儿笑道,“况且,我生气,也是你闹的。”
“那我以后不闹你了,让你得个清净,可好?”清砚试探地问。
墨儿虽然想顺着他的话回答“好”,但她知道这不是他真正想听到的答案。若是真的答了“好”,他定会伤心的。于是,她低声说了句:“不好。”
果然,清砚笑开了花,欣喜地抱住她,在她耳边又问了句:“那我闹你一辈子,可好?”
墨儿笑了,但这一次她没有回答。清砚当她是默认了。
“饭菜要凉了。”她冷静地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