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烟雨》长歌清楠

6、为他遮眸

　　顾常青沉着眼眸忽视陌与笙的眼神，将自家少谷主的路看好便扶着下山。

　　就算是当年的伤受得很重，但是逝槿身上的内功并没有因此有所衰减，甚至更为精进。月里仿佛就只看见了他脑后的丝绸一飘就不见了，愁眉苦脸地跟上。

　　“洛阳在何处？”逝槿停下，将怀里撒娇的猫儿提出来放入月里的怀里。

　　“离谷千里。”月里将不安分的猫儿压下，跟着停在他身旁。

　　“你连洛阳都记不得了吗？”陌与笙停在逝槿身后的树上，扶着一旁枯老的枝干，逝槿仿佛能感觉到他莫名透出来的哀凉。

　　逝槿朝他的声源处回了回头，这个人甚是奇怪，不讨人喜，说话也总是莫名其妙。

　　“阁下这话好生奇怪，逝槿体弱病虚自小养于药谷，这双眼睛又看不见。怎么会去那相隔千里外的洛阳？”逝槿眼前的白色绸缎虽遮住他大半张脸，身上的漠然也依然拒人千里。

　　陌与笙还想说什么，顾常青顿时转过头来瞪他一眼。知道这人武功精湛，也不再说话，正准备跟上月里。

　　“陌与笙。”顾常青忽然叫住他，放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

　　“怎么？”陌与笙转过头去。

　　“你是想让他再回忆起对你的爱呢？还是想让他回忆起曾经的痛苦再次在洛阳城上……”顾常青的话戛然而止。

　　陌与笙不再看他，回过头来看着月里扶着逝槿远去，心中却有些悸动。

　　是啊，陌与笙，他这样不是很好吗？

　　顾常青眼神复杂地看着身旁的人紧追而去。

　　他对陌与笙的恨不假，但是比起让逝槿一辈子这样不生不死下去，他说不定会让他们自己选择。不过他们禁忌的爱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宫廷里走下去的。

　　从安城到洛阳的马车需要几天的路程，何况陌与笙是擅自离宫并没有遵循谁的圣旨。

　　小荷连蓬，一月倒是新鱼初醒，锦鲤四窜的日子，安城的码头甚是热闹。

　　“喂。听说江湖最近有些不太平？”码头上有些船只外的游客小声议论着。

　　“别说，上次我可听见了有宗门被灭的消息。”衣衫褴褛的偷渡者赶紧插一脚。

　　“那可不是？陈家湾里伏尸几百呢，好多人都死了。”

　　“谁干的啊？”

　　另一庞的人凑过来，示意这人挨近些，在耳畔喃喃。

　　“听说啊，死法很奇特，杀人的还很嚣张地放了话，谁摸不准是下一个啊。”偷渡者黑黝黝的脸颊反着光。

　　“那是？”这人也抬起头来看他。

　　“上个月死的李家上下和这陈家湾一样，大堂上面都插着一株白色的梅花，那样子还有几分好看。”

　　“这么嚣张！不上报衙门？”

　　“嘿。这年头衙门抵几个钱？全是些黑心子官儿，查也查不出个啥。”偷渡者愤愤道。

　　“可我上次不是听说那济善千年的药谷要重出江湖了？”

　　“谁知晓它个甚么乖乖，药谷四年前就匿了，怎么会这么快浮出水面，当年的损失是很严重的啊！”

　　“也是也是……”

　　这头的小舟上有几位乘客。

　　逝槿满头雪发为了避免百姓的轩然大波，顾常青给他披上了很长的雪色裘衣，还特意将他的帽子拉低些完全遮住容颜，单单露出下颌。

　　其他人都故意将自己丑化了很多，一是为了避免百姓调侃，二是怕有什么消息走漏。

　　逝槿等药谷中人还没有什么仇家，但陌与笙就不同了，他是帝王宫内的皇子，排行老十三又是嫡子，现在的皇帝也将立储，虽是伪作病子，但难免有眼睛盯着他。

　　“到哪都是祸害精。”顾常青冷哼几声。

　　逝槿倒是没有太在意这些，毕竟他此番去洛阳无非是助此人拿得皇位，有些事情迟早要碰到。

　　司千引并没有告诉他助陌与笙上位的真正的原因。

　　“药谷四年前还有些故事？”他耐人的嗓音喊住一旁的月里，月里被这一问弄得有些不好说话。

　　顾常青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退下去付钱。

　　“百姓谣传。”顾常青顺口答上。

　　逝槿也没有起多大疑心，毕竟百姓的讹传确实很多。

　　船缓缓开动了，江面泛起了些涟漪和雾气。清晨不是很亮，月里爬在床头还挂了一盏灯。

　　灯是集了萤火虫，还有些昏黄，不过足够陌与笙的眼力看清路子。

　　他摇动桨弦，桨在水里荡出涟漪，清澈的江水倒影着小船莲蓬，红里镶白的锦鲤在互相嬉戏。

　　俄而小船，已经没有多少客人同行了，天蒙蒙亮，有微雨涟漪的模样，在江河上泛起波澜。

　　逝槿在蓬里坐了会儿，感觉胸口有些闷，便摸索着出了蓬子，微微站在船头，能感觉到船的反行。

　　耳畔忽而传来箫声，这韵律似乎有些熟悉。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逝槿喃喃着，风有些大，忽然吹散了帽檐，白发顺着风划开，四处飞扬着，有些扫到了这头的陌与笙。

　　他停下箫来，转头去看船那头的逝槿。

　　“唔。”

　　什么时候不小心将眼睛上的白布吹散了，也不知那两个小铃把带子掉到了哪去，逝槿有些无措地用手想要去捂住被风吹得生疼的眼睛。

　　陌与笙有些呆滞。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墨色如潭，只是失去了光泽。长而密的睫毛扑闪，结合了眼睛的容貌不由得想起绝美倾城的妖女。

　　妖，清。

　　“别动。我帮你系。”陌与笙从船头一个翻身到船尾，轻轻捉住他在寻找白缎的手指，触摸到冰凉心中顿时感到心疼，随后放开他，拿起地上的白缎轻轻从绕在他的眼前。

　　撩起他的发，随后伴着清铃声为他挽了个结。

　　感觉到身后人的温柔，逝槿便也没有拒绝，眼上的白缎又遮住的风，顿时心中一软。

　　“多谢。”他转身去，抬头对着陌与笙。就像很多年的动作一样。

　　陌与笙心中突然冒起泡泡。他家画生长得这么好看，要全部蒙上只给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