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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岩靠在床头喝汤,刚嘬两口,江桥就进来了。
“小桥来了啊。”赵岩妈先一步站起来,手里还拿着汤壶盖子。
“嗯,我哥说赵岩醒了,过来看看。”
“坐吧,阿姨给你削个苹果?”
江桥也没多说什么,“阿姨,我有点儿话想和赵岩说。”
赵岩妈啊了一声,有些为难,“阿姨现在一步都不能离开病房,赵岩前两天才醒。”
“几分钟的事儿,有什么情况我叫您。”
赵岩妈慢吞吞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小桥,你赵岩哥现在正恢复,情绪不能有太大波动……”
“你出去吧。”一直没开口的赵岩突然说,有些勒令的意思。
赵岩妈看他脸色不太好看,才快步走出了病房。
“坐吧,”赵岩把汤壶放下,看向江桥,“什么事儿?”
“伍进认识么。”江桥没坐,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赵岩听到这名字神情稍微有些变化,“认识,他哥我也认识,怎么了。”
“我要问什么你清楚得很,”江桥眼神冷下来,“别兜圈子。”
赵岩深吸一口气,估计烧伤伍进的事儿江桥已经知道了,他盯着输液管,好一会才笑了两声,“谁告诉你的,伍钟?”又咬咬牙闭上眼睛,“还是梁坤?”
江桥有些不耐烦,“特么赶紧说!别娘们儿唧唧的!”
赵岩安静了一会,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掀开了被子。
“我失去了一条腿,这种代价还不够么?”
江桥走过去把被掀开的被子掖好,沉默了几秒说,“赵岩,你就算没把我们当兄弟,也别作践自己的良心。”
江桥走后,赵岩对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
“找几个人堵一下江桥和宋姜,你见过,那两个四中学生,”赵岩把输液管调快了一些,“他俩可能会查我烧伍家的事儿,在那之前让他俩封口。别来真的,给点教训就行。”
江桥从医院出来后没打车,一路走回了家。
宋姜在他家门口台阶上坐着,见到江桥也没问什么,跟着他进了院子。
江桥打了冷水洗了个脸,终于开口,“伍进的腿是赵岩烧伤的。”
宋姜愣了愣。赵岩在他们印象里一直是个温吞安静的人,从小到大给他们年纪小的背过数不清的黑锅,却从来不会发怒。
宋姜好半天才回过神,坐在马扎上发呆。这样说来,赵岩应该去年年底就烧伤了伍进,却一直任由他们蒙在鼓里。他断腿之后他们还傻逼似地跟梁坤宣战、偷钥匙,结果到头来这段哥们义气在赵岩眼里屁都不是。
“操!”江桥一巴掌打翻脸盆,水溅一地,盆子咣啷响。趴着的毛球吓得往后一缩。
梁坤拎着两只小塑料袋走进胡同,走了几步蹲下来敲敲地面,很快不知从哪儿蹿出来一只小黑狗,像只小团子,冲着他直摇尾巴。
梁坤把一只袋子打开放在地上,里面是些骨头,小黑狗立刻埋头啃。梁坤站起身往前走,小狗又把头抬起来,转过去跟着他走,梁坤定住,沉声,“回去。”
小黑狗委屈地呜咽几声,梁坤又有点心软,脚刚抬起准备往小狗那儿走,突然感觉背后过来一个人,梁坤看了眼地上的人影,那人正拎着只刀具。
小黑狗也看见了那人,直接飞扑过来,喉咙里发着低沉的胡噜声。
梁坤一脚踹开小黑狗,转身扣着那人手腕,一个使劲儿就把人抡在墙上,手掐住那人脖子,沉着脸,“找死么。”
小黑狗被梁坤踹得有点儿疼,但还是跑了过来,一口咬住那人裤腿。
“当年怎么没把你连着你爸……一块杀了呢……”那人被梁坤扣在墙上,脚快挨不着地,青紫着嘴唇,断断续续夹杂着笑声,“儿子比老子还狠……真他妈不孬种……啊!”
梁坤夺了那人手里的刀具,一刀贴着他头皮嵌进墙壁,削掉了他右耳一块肉。
“啊!梁坤你个畜生!”那人满脸的血,躺在地上打滚,眼泪直淌,“你他妈会遭报应的!”
梁坤扔了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再有一次,老子把你的肉一刀刀割下来喂狗。”
那人还在嚎叫,梁坤转身消失在拐角,小黑狗也跟没看见这人似地跑回塑料袋旁,继续啃骨头。
按沈宜刘燕燕的意思,周年庆的节目得在一个月内排好,刘燕燕特热心地给他们借了间音乐教室,梁坤刚进去的时候钢琴跟架子鼓已经挪进教室了,但灰还挺重,他向保安室借了水桶和抹布准备擦擦。
江桥进来刚好看见梁坤在擦钢琴,他把钥匙扔过去,“上次忘还你了。”
梁坤接过钥匙,江桥把谱子从包里扯出来。这是首改编过的爵士乐,他往架子鼓那边扔过去一份,乐谱掉在地上,梁坤捡起扫了几眼,拎着鼓槌摸索鼓点。
江桥半天没吭声,好一会儿才坐回椅子熟悉左右手。
正练到三分之一,梁坤的鼓点加了进来,跟着江桥的琴声开始了第一次配合。
练习结束,谱子没翻回到第一页,江桥却没停,他从头开始,梁坤的鼓点继续跟着来了一遍。
弹了半个多小时,江桥突然停下,“我不想弹了,你自个儿练吧。”
赵岩的事儿让他一直不舒坦,闷着股气,见到伍进和梁坤他心里更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关键时刻才发现,沈宜刘燕燕真是挑人一把好手。
“你那偏方挺好用。”梁坤看着江桥说。
江桥有点意外,给伍进治烧伤偏方的事儿竟然让梁坤知道了,他皱皱鼻头,伍进真他妈嘴巴大,“我姥爷做的,能有错么。”
梁坤有点笑意,“那你不跟我道个歉?”
江桥一听这话,那股闷气噌噌噌又上来了,这不准备给你道歉呢吗!丫非说出来跟我多傻逼似的。
“给你道歉?”江桥一记冷笑,“要道歉那也得是给你妹妹道歉,丫脸皮真厚呢。”
梁坤笑笑没再作声,江桥又感觉有点别扭,“谱子给我。”
梁坤愣了下,把谱子递给江桥,江桥接过装进包里站起身,“下次换首为你量身定做的曲子,当道歉了。”
梁坤还在教室里坐着,江桥已经走了出去,走了几步没忍住笑起来,靠着墙拿着谱子在耳朵旁边扇着风。
“江桥?”张蝶从楼梯下来,刚巧看见江桥笑,一时间心跳有点快,“你在这儿干吗呢。”
江桥还在边笑边扇风,好半天才抬起头,“骗人。”
“啊?”张蝶还沉浸在头一回看见江桥笑的小鹿乱撞中,闻言有些转不过弯,“骗人?骗谁啊?”
江桥还有点没散的笑意,他揉揉眼睛,“骗傻逼。”
张蝶愣了好一会,等江桥走了之后才突然有种“这话好像是对我说的”错觉。她走向校助办公室,失望地跺了跺脚。
自打那次顿悟后,宋姜为了给老爸老妈争面儿,每节课都听的特认真,那姿势端正的,和顾小璐印象里那个一上课就睡觉的宋姜都快对不上号了。
“宋姜你这是看上谁了?”顾小璐戳他,“立誓成学霸啊?”
宋姜哟了一声,笑着看顾小璐,“你吃醋了?”
“老娘吃哪门子醋。”顾小璐瞥了他一眼。
江桥把笔一扔,“你俩学不学了?”
“学,学!”顾晓璐一把抓着江桥胳膊,宋姜也忙把习题往前一推,“江老师赶紧看看这道高考题!”
宋姜的努力和江桥给他每周的补习起了显著作用,期中考宋姜竟然考进了班级前二十,物理破天荒考了个八十八分。
查分网页弹出来的时候宋姜差点儿抱着电脑亲,他爸他妈先是诧异,又叫宋姜刷新了一下网页,才高兴地下厨房做了顿大餐。
江桥接到宋姜电话的时候也在查分,年级排名依旧写着二,“怎么,摆脱不及格困境,要请我吃饭?”
“叔叔阿姨就是来叫你吃晚饭的!”
江桥一听宋姜老妈乐滋滋的声音,差点儿咬了舌头,“不好意思啊阿姨,我刚……”
“没事儿没事儿,不及格就是不及格,还不让人说了?”宋姜老妈特别开心,江桥也给她带的笑了,“好,那我晚上过去。”
江桥准备出门时江南刚锁了车进院,“儿子,你多大来着?”
“十七,”江桥在石桌盘子里捻了块花生米嚼着,“我是不是你亲儿子啊?桥洞捡的吧,所以叫江桥。”
江南给逗乐了,“高三毕业妈送你辆车,刚好你成年,去学学车。”
“你那辆林肯?”江桥眯眼,“不要,娘气。”
江南把包搁桌上,“废话,当然送你辆新的。赛车别想了,越野行吗?”
“您还是省省钱吧,”江桥凑近看了老妈一眼,“给自己做个保养,这皱纹快堆成山脊了。”
江南果然捧着脸,担忧地往屋里走,“小兔崽子,老头儿老太太呢?”
“周游老胡同去了,过会儿就回来,”江桥推开院门,“我晚上去宋姜家吃饭。”
“哎,叫宋姜妈别带鹅过来了,吃不完。”
江桥远远看见宋姜站门口跟门神似的,跑过去傻呵呵问,“请问这是宋姜家吗?”
宋姜没反应过来,先愣了一下,随后笑开了,“傻样儿。”
江桥对宋姜的成绩倒不意外,宋姜就典型的不愿学习,要真愿意了一准儿□□,不过像他这样愿意的实在太少。
宋姜老爸老妈给江桥供菩萨似的夹菜,江桥脸皮薄,说归根结底还是宋姜自个儿努力、肯学,实际上心里一直念叨,叔婶儿别给我夹菜了成么,这一桌子除了两盘青菜,其它都是花式做鹅,您要我对这满满一碗鹅肉如何下口啊。
吃完饭宋姜送江桥到胡同口,今天这顿饭两人都喝了不少酒,这喝酒的缘由除了考试还有前段日子只有他俩心知肚明的那些郁闷事儿,连顾晓璐都不知道。
宋姜一喝多就特严肃,“今晚遭罪了,江老师。”
江桥也有点儿上头,自顾自说,“我有件事儿想不明白。”
宋姜继续严肃,“您说。”
“我怎么每回都是年纪第二呢?”江桥疑惑,就差脑袋旁边画一圈小问号了。
“那是因为不存在年级第一,江老师。”宋姜打了个酒嗝,依旧严肃。
江桥瞪圆眼睛,随后站直身子,“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江桥就这么走着歪线回去了。宋姜老妈拎着腌鹅跑出来的时候,宋姜正朝着没人的胡同挥手告别,她一把拍了拍儿子脑袋,“叫你把鹅带给小桥又不带……”
江桥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劲儿,蹲在电线柱旁边张着嘴干呕。
估计喝了白酒,加上晚上油荤吃的有点儿多,他肚子特别不舒服,但呕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
“操!”江桥扶着电线杆站起来,冷风一吹,他差点儿瘫倒。站了老半天,江桥终于吼了一声。
“宋姜丫孙子骗我!”江桥特委屈,“年级第一他妈的是谁啊!”
刚吼完,江桥就感觉自个儿抱着的电线杆子没了,耳朵旁边传来一句。
“是你坤哥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