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前行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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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进家的确离江桥家不远，拐了两条胡同就到了，门口贴着春联，伍进推门喊了声哥，一条土狗突然蹿了过来，薅着伍进裤腿把人往里拽。
江桥跟在伍进身后，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登时愣在原地。
伍钟正从厨房往外端菜。
伍钟招招手，“你坤哥今儿来了，饭菜不用愁。”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了伍进身后的江桥，江桥暗骂一声，扭头就走。
“江桥？”伍钟也有点没料到，看向伍进，“怎么回事儿？”
“哎你别走啊，”伍进拉了江桥一把，“他中午没地儿吃饭，我就暂作收留了。”
伍钟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厨房，没两秒梁坤走了出来，搬了个椅子放在小石桌旁，和石凳子加起来刚好四个位。
江桥舌头抵着口腔内壁，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走过去，伍进傻乐着夸梁坤厨艺好，直接上手抓了只鸡翅。
操，丫洗手了没啊？江桥皱着眉，到底还是没问出口，只盯着那椅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还是冷着脸一屁股坐下去了，压的椅子吱呀响。
“这是我哥，伍钟，那是我哥最好的兄弟，梁坤，俩一个班，就在咱们隔壁的隔壁，”伍进看了眼江桥，觉得他脸色不太好，以为他还在记仇，“对不起啊，怪我小心眼儿，但我也不是总跟那天早读似的阴阳怪气，咱一笔勾销呗。”
“哟，这道歉来的挺快，前两天不还逮着人名儿骂么，”伍钟笑了，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态度再放端正点儿。”
伍进挠着脑袋，清清嗓子要来个正式道歉，江桥突然起身走进了他家厨房，“哎……”
梁坤拔了电饭煲插头，他拿了只碗盛饭，听见有人走了过来。
一回头，江桥正绷着脸盯着他，站在门口。梁坤端着那碗米饭转过身，江桥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把他手里的碗夺了过去，弯弯眼角，一字一顿说道，“谢谢啊。”
梁坤愣了下，没等他反应过来，江桥已经一个潇洒转身走了出去。
伍钟进了厨房，拿着碗站在电饭煲前，回头看着走进院子坐下的江桥，“看伍进面儿呢吧，那小子没抡你太他妈意外了。”
梁坤把饭勺递给伍钟，想起刚江桥裤子口袋露出来的半截钥匙，他一眼就认出来是梁琳房间的那把，“他那儿还有根钥匙。”
“……操，血都流成那样了还不交代实话？牛逼啊，不孬种，”伍钟啧啧，“现在拿？”
“没功夫，”梁坤看了江桥一眼，还不知道江桥会有什么动作，“周日跟我去一趟老三家。”
梁坤说的老三，是赵岩认识的人，叫柳万三，梁坤跟柳万三认识是因为他在修车店打工时和柳万三是同事。
柳万三之前因为赵岩上大学顶了他的名额被迫辍学，家里没钱又没靠山，上头就一个七十多岁的奶奶，只好忍气吞声出来挣钱，但没想到市里哪儿都不肯招他，他又不愿出市，担心太远照顾不到老太太。这么来回一折腾，柳万三估摸是赵岩家里私下跟人通的气儿。
梁坤说去见老三，脸上轻描淡写，但心里已经打好了主意。
路还长，他不急。
江桥在院里坐着，心里也在打算盘。伍进是伍钟亲弟弟，而且心眼少一眼就能看到底，从他这儿打探梁坤的消息最靠谱。按梁坤的性子，赵岩没那么容易就脱身脱个一干二净，虽然赵岩比他大几岁，但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交情不赖，自个儿兄弟断了腿，怎么也得让梁坤吃点儿苦头。
倒春寒最怕下雨，周二下午的课上到一半外面天阴了，到了放学开始落雨点儿。
不少学生带了伞，因为家长前一天晚上看了天气预报，大多情况下是晴是雨天气预报还算准。而有的人比如江桥，每天伞不离身，带伞纯粹是习惯。
最后一类没带伞，当然这也分情况，宋姜属于老爸老妈千叮咛万嘱咐但出门时偏偏给忘了的，还有就是些小女生嫌弃伞不好看又占地方，懒得带。
江桥身边这两类不带伞的刚巧今儿碰在一块儿值日。
他本来准备把伞给那俩小姑娘打回去，结果她俩特大义凛然，死活不肯领伞，宁愿淋雨回去，跟巾帼似的，好像外面飘的不是雨是子弹。
江桥看了眼外面的瓢泼大雨，找宋姜要了自行车钥匙，“你们先值日，我回去给你们拿伞。”
宋姜那破自行车有挺多年头了。
宋姜老妈心特大，小时候宋姜才八岁，四轮儿的童车还没练过手，就被他老妈抱到了这辆成人自行车上。宋姜打小就听他老妈的话，坐那么高的地儿，跑都不带跑的，小短腿在底下晃荡，还挺美。
后来这辆自行车就跟着宋姜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没换过。
但江桥没想到的是，这自行车锁犟成这样，宋姜都不换。他撑着把伞不好动作，半天开不开锁，只好把伞扔一边，“跟我犟呢。”
江桥没拧动钥匙，踹了那车锁好几脚又蹲下来，正要研究，突然有人在背后说，“我看看。”
江桥听声音是梁坤，脸一冷，真他妈有缘。
他没挪位子，继续拔出钥匙重新插进去拧。
梁坤弯腰一把把车锁往上一拉，一手捻着根铁丝戳进了钥匙孔里。
江桥抹了把脸，梁坤盯着钥匙孔，倒腾了几回，“钥匙。”
江桥一听这话就头疼，跟闻到了那天麻袋味儿似的，他把钥匙递过去，梁坤“啪嗒”打开了车锁。
“换把锁吧，几阵雨一下，里边锈住就没这么容易弄开了。”梁坤把钥匙扔给江桥，江桥看了他一眼，突然没忍住笑了一声。
梁坤看看他，又朝自己身上看看，江桥把车锁扔车篮里，拉出车子坐上去，觑了他一眼，“丫四十岁老父亲吧？”
说完就蹬车走了。
梁坤没反应过来，梁琳撑着伞在后面喊他，他跑过去，梁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也突然开始笑，笑的前仰后合。
梁坤把自行车拉出来，从车座底下扯出一条毛巾，擦擦后座，让梁琳赶紧上车。
“哎哟我的老哥哥，”梁琳抓着她哥的深蓝色雨衣，坐在后边笑的直喘气，“我是不是得配合下你，把脑袋伸进雨衣里头啊？”
梁坤总算知道江桥跟梁琳在笑什么，他无奈地蹬着车踏子，雨点儿打在他脸上。
这雨衣是姥爷的，小时候接他兄妹俩从幼儿园回家，只要一下雨，姥爷就会穿这件雨衣，两人挤在后座上，梁琳坐在姥爷和梁坤中间，梁坤一手越过梁琳抓着后座前边的把手，一手拽着罩在他身后的雨衣，以免给风掀起来。
梁琳在雨衣里头咯咯笑不停，梁坤就没那么想乐了，他书包跟后背衣服全被雨衣淌下来的雨水打湿了个透。
后来每逢下雨，姥爷都会把这件雨衣塞进梁坤书包里，梁坤一般不穿，但刚巧今儿他忘带伞了。
“哥你背影特伟岸你知道么，”梁琳还在笑，“就跟四十岁的老父亲一样，接送子女风雨无阻。”
梁坤看着马路上的汽车，笑了笑，“坐好了闺女！”
梁琳抓着后座上的把手，自行车轮划开两道水花，穿梭在车来车往的路上。
“LX 570新款看了吗，”江桥踩进了一水洼，溅了一裤脚泥水，“操。”
“杂志上瞄见了，不错，发动机没改，够宽敞，”宋姜往一旁躲，“价多少？”
江桥指指天空，“天上飘呢。”
宋姜一脸怅惋，“我以后要求也不高，一辆破车，一两居室就成。”
“您现在不就是么，”江桥指指自行车，又朝宋姜家抬抬下巴，“一辆破车，一两居室，还带院子跟观景台呢。”
宋姜瞥了江桥一眼，“你当天下丈母娘小闺女都跟你一样眼瞎啊？”
江桥笑了，跟宋姜并肩朝前走，“顾小璐前儿问我你生日来着。”
“每年都问，她这记性上辈子是小金鱼吧？”宋姜叹口气，“还得是特小的眼睛肿多大的那种。”
“宋姜，”江桥看了他一眼，“你别搁那儿装傻。”
宋姜没吱声，过了一会才说，“我知道。”
两人走了一段路，江桥突然开口，“顾小璐铁定眼瞎。”
宋姜本来皱着眉在想事儿，江桥这一句把他逗乐了。
“你那车锁真得换换了，”江桥收了伞，已经没下雨了，“省得下回还得人梁坤给你修。”
“啊？”宋姜停下来看了眼车锁，“梁坤？”
“是啊，人穿着雨衣给你修锁，专注的跟修车师傅似的，”江桥抖抖雨伞上的雨水，又开始乐，“哎梁坤穿那雨衣，真他妈蠢的没话说。”
宋姜像是想象了一下，也跟着乐，“甭介，人家这引领返璞归真的潮流呢。”
江桥突然停下来，一手扶着电线杆弯下腰，宋姜退回去，“怎么了？”
江桥半天抬脸，颧骨上露出俩小酒窝，宋姜顿时明白，江桥这他妈是笑岔气了。
“周年庆晚会我看梁坤直接单独出个节目得了，”江桥笑的歪在电线杆上，“披着雨衣唱，来，干了这杯……”
“……我操，丫真损！”宋姜想象了一下，也扶着自行车开始笑，两人站在胡同里乐了半天。
床上的人眼睫毛动了一下，趴在一边的女人猛地跳起来扑过去，眼泪夺眶而出，“儿子啊！儿子！医生我儿子醒了！”
不出半分钟，医生和护士站满了整间病房。
“您儿子没醒，睫毛动弹是因为他还活着，”江诚盯着监护仪，“没死总会醒的。”
一群人记录的记录，安慰的安慰，不出半分钟，病房又只剩母子两人了。
江诚拧着眉，今晚上他是来代宋医生班的，宋医生说有一床断腿的病人要上点儿心，估计就这床。
他摘了口罩问，“这点儿动静，你们都跟过来干吗？”
身边几个医生和一群护士都没了声，过了会一个医生上前压着嗓子，“江医生，这是副区长的儿子。”
江诚看了病房一眼，“副区长？”
“营康区副区长赵全松，”那医生继续压着嗓子，“那是他儿子赵岩，断了一条腿。”
江诚转过头，刚戴上口罩，一护士就大喘气跑了过来，江诚没等她开口抬腿便往一楼跑，一群人跟着跑过去。
“被货车碾了腿，已经叫血库送了四袋血过来。”
“CT做了吗？”
“脑袋问题不大，主要是腿，只剩骨头了。”
“有谁在急诊室？”
“蔡主任。”
江诚拨开一众围在急诊室外面的人，推开门，看了眼病人，“家属来了吗？”
蔡主任点头，“来了，你过来看看。”
江诚扫了两眼，“保不住，几率太小。”
“现在还没办法上手术台，通知家属做截肢打算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前行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