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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前行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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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跟咱们杠上了啊,”伍钟看着门板上被震得一扭一扭的礼带,笑着跟上梁坤,“你说就这俩人,怎么跟赵岩混一块儿的?”
梁坤没吭声,脑袋里回放着江桥脸上两个酒窝,他还是头一回看到别人颧骨上有酒窝。江桥眯眼一眯狠了就有,笑起来应该也有,但梁坤没见过他笑。
江桥似乎不太爱笑,对人冷,话少还嘴毒,伍进经常骂江桥,说他有钱公子看不起人。
两人走到班门口,梁坤开口问,“赵岩骗你的钱拿到手了?”
伍钟躲开一本从讲台扔下来的杂志,“嗯,加了四万补偿金。”
伍钟看了眼周围,压低嗓子,“当初说要弄死他,为什么还留一条命?”
梁坤把抽屉里的书拿出来,看到了郑芩和于莎送的一盒巧克力一盒曲奇,“命是留给老太太的。”
“对不起!”一本杂志刚巧砸在梁坤脑袋上,郑芩埋怨地看了她的好朋友一眼,跑过来跟梁坤道歉。
梁坤把杂志递过去,郑芩伸手接,扯了一下却没拽动。
她脸一红,不敢抬头看梁坤。
“别送了,”梁坤没挑明,但郑芩知道他说的是那盒巧克力,“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
梁坤话音刚落,伍钟就踢了他一脚,跟他挤眉弄眼。
郑芩一听这话,咬咬唇,两人僵持了挺久,最后预备铃都响了,她才接过那本杂志抱在怀里,特小声地说,“我不。”
她倔强地抬起脸,似乎觉得不够,又提高了嗓音,“我不!”
教室里的同学被她这一声喊的看了过来。
“预备铃都响了啊,还不回座位。”伍钟小声提醒,郑芩这才跑回去。
梁坤有点无奈地往座椅后面一靠,伍钟看着他摇摇头,“梁坤,这种话你竟然能说出口。”
梁坤看了他一眼。
“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伍钟拿出化学书,有点儿惆怅,“我每次一跟前女友玩完,就说这句话。”
“现女友就在这儿还念叨前任?”王佳佳突然从教室靠走廊的窗户探进脑袋,伍钟吓得脚直接踹上了前边梁坤的椅子,“操,吓死我了。”
伍钟头都没回,直接往桌子上一趴,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护着自己的书,“王佳佳!跟你说多少遍了,我这节就是物理课,丫物理书跟别人借!”
王佳佳冷笑一声,手直接从外面探进来,伸进伍钟椅背挂着的书包里,一抽就抽出来了本物理书。
伍钟回头一看,“我操!”
梁坤也回头看了他俩一眼,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崭新的物理书扔到伍钟桌上,王佳佳跺脚,“梁坤!”
梁坤有点笑意,看着王佳佳,“这节课他再没书,老师直接抽他去走廊罚站。”
伍钟特可怜,“这上课铃就要响了,老师马上要来了……”
王佳佳捏着物理书,眯着眼睛,“这要真还你,我还是王佳佳么?”
说着就大步流星走了,伍钟无奈地抓了抓头发,用物理书敲敲梁坤肩膀,“谢了。”
梁坤没拿,“用吧。”
周五晚上,梁坤和伍钟放学一块儿去接了梁琳,梁琳一路上特兴奋,“我们语文老师一进教室,走秀似的。”梁琳一手抓着梁坤胳膊,一边偏头跟伍钟说话。
“真他妈想留级,”伍钟一想到自己班的语文老师头皮就发麻,“哎琳琳,你们班有……”
“有啊,”梁琳看了伍钟一眼,“不介绍你认识。”
“嘿,”伍钟乐了,“死丫头。”
梁琳晃着她哥胳膊,“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梁坤点头,“听着了,你们班美女多。”
“哎哟你俩,”梁琳也笑了,“臭味相投。”
几人正说着,梁坤突然看见路口站了一个人。
杨津然靠在电线杆上抽烟,远远看见梁坤站直身子,把烟扔在地上碾灭,挥挥手,“梁坤!”
伍钟闻声看过去,看清是谁后揶揄着笑了一声,“烟都会抽了。”
伍钟和梁琳先回去,杨津然跑了过来,隔着几米见到梁坤还是有点儿腼腆,“好久没见了啊。”
梁坤打量了他一眼,杨津然笑笑,“不习惯么?我早换个正经工作了。”
梁坤点点头,“挺好。”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各自无话。一阵米炮香味儿飘过来,杨津然手抖了抖,停下来,“梁坤,我这次来,是找你帮个忙。”
他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说,“你还记得我爸之前败了的那场官司么?”
梁坤看向他,他攥紧拳头,“审判长叫于国梁,就是于杰他爸。”
于杰这人梁坤认识,于莎亲哥,杨津然现男友,官二代,仗着有人给他擦屁股到处挑事儿,二十多岁一个正经工作也没有,典型的不务正业啃老族。
杨津然又开始在身上摸烟,梁坤扔了一支给他,他咬在嘴里,“上回我翻于国梁的东西,差点儿给于杰撞了个正着,他可能已经着手查我了。”
梁坤沉默了一会,才问,“要我怎么帮?”
杨津然眼睛一亮,甚至有点儿泪花在打转,“能帮我把原来的信息销掉么?我想伪个新身份。”
梁坤皱皱眉,“于杰不知道你真名?”
“我们是在酒吧认识的。”杨津然顿了顿,没再往下说。
梁坤点点头,往前走,“我尽量。”
杨津然笑了,“谢谢你,梁坤。”
梁坤回到家,梁琳正在跟老头老太太讲学校的事儿,见梁坤回来了,老太太挥挥手,“都回来了,我做饭去。”
梁坤放下书包挽了挽袖子,拎起厨房门口的一袋子冬笋,往厨房里走,“笋今晚吃吗?”
老太太点头,“你大伯带的,说是最地道的冬笋,今晚上给你们来个油焖。”
梁坤洗洗手,拖了只小板凳坐下剥冬笋笋衣,梁琳也跟进来,被老太太推了出去,“哎哟一厨房多大点地儿啊,全往里头挤。”
老太太关上门,切着青菜,切完几只后问,“坤儿,小然回来啦?”
梁坤剥着笋,“嗯。”
“我刚在门口看见了,”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瘦的不像样儿。”
“人现在在保健站干销售,过的挺好的。”
老太太没说话,拿了根萝卜切丁,好一会才开口,“好什么呀,就保健站那地方,一提成能拿多少钱?”
“有些人早出去早好,”梁坤把笋放在洗手池里冲洗,“您甭操心了。”
老太太接过梁坤递来的笋,摇头长叹了一口气,“下回叫他来家里,吃个饭再走吧。”
梁坤点头,吃完晚饭后走到后院打了个电话。
“喂,坤子,”那边接通后熟络地喊了一声,“好久没跟哥联系了啊。”
“哥,你这两天在市里么,”梁坤随手拿了只铲子铲着院里落的鸟屎,“帮我个忙。”
“年后一直在所里待着呢,什么事儿啊?”
“销个人,杨津然,白杨的杨,津津乐道的津,然后的然。”梁坤报了一串身份证号码。
那边似乎在敲键盘,过了一会儿重复了一遍杨津然的身份证号码和出生年月日,啧了一声,“是个孤儿?”
梁坤没答,“销吧。”
江桥摸出剩的那只钥匙,放在院里石桌上盯着看。
江南的车在院外响了一声,她拿着车钥匙往外走,看了江桥一眼,“大周末的发什么呆呢,闲了?”
江桥点头,他现在特别闲,而且还没想好摸进梁坤家里的日子,“嗯。”
“那跟我去公司,”江南弯腰弄了下足跟贴,“老头老太太今儿不在家,没人给你做饭。”
江桥站起身跟着老妈往外走,“还吃盒饭?”
“怎么,两百块钱一份,你还挑肥拣瘦呢?”江南觑了他一眼,拉开车门。
江桥锁上大院门,跟着坐进副驾驶,“那敢情吃不起,中午凑合凑合算了。”
“你这嘴啊,真是没变,打小就特贱,”江南开出胡同口,开始念叨,“两三岁给你换几百的奶粉不喝,非得换个一千多的才肯张嘴,我跟你姥姥寻思着是不是味道不一样啊,一尝,都一样……”
“停!停!”江桥看着窗外突然打断老妈,“停车!”
江南吓一跳,把车靠边,江桥开门跑下去,“盒饭您自个儿留着吃吧。”
江桥在这儿再见到于杰,应了四个字,冤家路窄。
于杰比他大几岁,初中的时候他和宋姜玩山地车占了于杰的地盘,宋姜挨了一顿打,到现在腿上还有钉子,当初他老妈在医院眼睛都快哭瞎了。
江桥没走两步,于杰突然扯了另一个人出来,带着他拐进了胡同,江桥跟过去在拐角停下来,停了十来秒突然觉得动静不对。
他探着身子往里一瞧,这一眼直接看愣了。
于杰正压着那男的亲,亲的特别猛,江桥都能听见那男的呜咽声。于杰喜欢玩,兰延市的人都知道,但江桥没想到这次他找了个男的。
“操,”于杰被杨津然一口咬在舌头上,退出来骂,“丫活腻了吧?我再问一遍,你他妈跟梁坤什么关系?”
梁坤?江桥皱眉,梁坤竟然还跟于杰打过交道。
杨津然铁青着脸,“以前的邻居。”
于杰猛地掐住杨津然的脖子,“邻居?见个邻居会脸红?”他松开手,压低嗓子在杨津然耳旁说,“还是你见个男人就发骚?”
“于杰!”杨津然吼了一声,两人僵持了好一会,杨津然才开口,声音不是太稳。
“是,咱俩是上过床,”杨津然顿了顿,脸色有些难看,“但我告诉你于杰,别拿你的做派来侮辱我,我玩不起。”
于杰没说话,过了好半天江桥腿都酸了,他才终于说,“走吧。”
江桥往后退了退,于杰和杨津然一前一后出了胡同,走到于杰那辆抢眼的卡宴前。
这车几年前买的一百多万,现在二手出估计得折九成,于杰却一直没换新车,打破了他有新欢弃旧爱的惯例。
江桥掏出手机拍了下车牌和正要上车的杨津然,走回胡同,拿手机拨通了宋姜电话,“猜我刚看见谁了。”
宋姜那边正吃饭,含着饭正要问,江桥抢先说,“于杰。”
“谁?”
“于杰,”江桥勾着点笑,靠着墙,“丫跟一男人亲热呢。”
宋姜没怎么奇怪,于杰跟鳄鱼亲热他都不会奇怪,“哟,没上去给他一拳替我报仇啊?”
“没,”江桥笑笑,“一拳哪够仗义啊,老子等时机呢。”
宋姜过了会压低声音说,“记着告我一声,丫挺的打到他亲妈都不认识。”
江桥蹦跶两步,皱着鼻头摸摸肚子,“你家还有饭么,我中午没地儿吃饭。”
“有啊,我妈今天烧鹅……”
“不去了。”江桥一听烧鹅两字果断挂掉了电话,宋姜老妈热衷于研制各种鹅肉菜品,每回去宋姜家都能赶上一道新品出炉。
江桥看着手机里那张照片,总觉得杨津然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正要往家走,突然看见伍进啃着个烧饼往这边来,烧饼的热气熏得他鼻涕都流出来了。江桥有点儿犯恶心,刚一皱眉就被伍进瞧了个正着。
“操,冤家路窄啊。”伍进嚼着烧饼说。
江桥无奈,这话他妈应该我来说好么。
伍进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没吃饭啊?”
江桥没搭理他,“旁边让让。”
伍进没动弹,又啃了一口烧饼,“我正要回去吃饭,一块儿呗,我请客。”
江桥瞪着眼,觉得现在只有两种情况,一他耳朵废了,二伍进这人脑子废了。按说伍进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应该相当记仇,并且相当乐于装逼,遇到屁点儿瓜葛的人都会故意呲两句,现在这友好邀请的戏码是怎么回事?鸿门宴么,一打开大门一圈拎着棍的社会哥?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江桥问了个最关键的问题。
“随口那么一问,你那小脸儿每回看着都跟没吃饱力不足似的,”伍进突然又皱起眉,“劲儿倒真不小……我刚路过你家院儿了,锁着,没人。”
江桥还皱着眉,伍进却带起路来了,一边啃烧饼一边说话,含糊不清,“我家离你家就几步路,我哥烧菜还行,你要指望山珍海味那肯定没有。”
“我说了要过去吃饭么?”江桥靠着墙问。
伍进看了看他,又低头盯着烧饼。
“其实我这人挺记仇的,但我哥说你不是有钱看不起人,是因为太聪明所以看不起人,我一想,我的确挺笨,要不然也不会老考十几分,抄作业也不对,我哥还把我胳膊揍肿了……”
江桥愣了愣,而后有点好笑,“你就这么听你哥话啊?”
伍进捣蒜似地点头,“我是我哥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
江桥想象了下伍进他哥一把屎一把尿带伍进的样子,跟过去,“那这回你可别听他的。”
“为啥?”
江桥面无表情,“因为我就是有钱才看不起人。”
“……江桥你他妈真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