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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洛迦古音(一) ...

  •   “你们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傅云霜低着头,冷冷道。马匹缓行的足踏声重叠而响。
      “白墨非死心眼,万一跟你去了偏僻的那什么傅家村,被你一变心给那啥了怎么办!我们可是很讲义气的!”听闻绮明月说傅家村坐落在一个繁华小镇,出了名的盐花鸡,他霍惊杨怎能不一饱口福。
      “我看白大哥在你心里没有一只盐花鸡来得有分量。”洛小玉撇嘴。
      霍惊杨很不服气:“那你干嘛跟着来,灭门惨案难道很好看!还不是为了什么傅家村出美男的传言嘛!别多想了,死了的男人好看不到哪儿去……”
      白墨非倒是一脸正经,无话随在身后,傅云霜紧握马缰,不知觉抽鞭加快了跑速。

      “小姐……小姐……”老态的傅家纵观蹒跚而来,一袭丧衣未褪。
      “让我上柱香。”傅云霜独自而走,并未招呼身后人。
      白墨非也停在门口,洛小玉不解:“也算是朋友,不好去上香吗?”
      “她一个人,更容易不压抑自己的心情。”白墨非望她孤萧一人,甚解其心。
      霍惊杨咽了口口水:“等着也是等着,不如找家酒楼,歇着先?”
      “吃!吃!吃!你还有追求没有!”
      “有啊!”霍惊杨想脱口而出字又咕咚咽回了肚子:“……”
      “说不出来了吧?你看吧,我太了解你了……”洛小玉眉毛一扬,白墨非主动走到了离傅府不远的一家茶摊,坐下了。不想那花神节上弹奏洛迦的老者,也正歇息望着他。
      “老先生这么巧。”白墨非先是开口,那老者倒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头,摸了下自己的蛇皮琴。
      霍惊杨坐上凳子,翻了杯茶:“在人家丧门前喝茶,真是有意思啊。”言罢,很不满意地瞟了白墨非一眼。
      “几位与傅潜……有什么关系?”弹唱老者居然小声而问。
      洛小玉脱口答道:“云霜姐是我们的朋友,这位……”她看着白墨非,不知怎么说好。“也是朋友。”白墨非很是怅惘一答。
      “史府的凶事,满城皆知,没想到连累到傅老爷一家……他们两个王府闹到什么时候才算休啊……”老者抿茶叹气。
      “喂,拉琴先生,平阳府和殿王府究竟有什么过节?”
      老者左右看道路空无行人,才说:“平阳由二府主管辖已经是百多年的规矩了,剩余八府都归在他们名下各自为派,不过是南北各收贡钱,各按自己的方式,北区向来自由散漫,异域之人兼拢并包,南区嘛,大多中原人,整秩有序。自然双方利益有所冲突,谁都想称霸平阳,一山难容二虎啊……”
      “所以……平阳府为了削弱殿阳府的实力,暗中刺杀了陈殿寒的得力干将史大人……史子莫的地盘一失,如此一来,殿阳府管辖之地,又大退一步……”白墨非若有所思,想到陈殿寒当日怒气之色也不觉为怪了。
      “都是坊间传言……相杀相死,人啊,就是为了利欲活在这个地方的走兽……”老者直起腰板站起,拖着步子又起身他行,正时傅云霜被迎着出门,她眼圈稍显红肿,依旧冷面无语。
      “姑娘切莫伤心过度,生死早晚有定,老夫已经在这里拉了一早上的琴,超度傅家各位仙去之人了……”老者安慰着,傅云霜近步问:“洛迦音……你是漠国人吗?”
      老者轻叹摇头:“洛迦神曲,传与有缘之人,老夫一身飘零,偶做一梦,遇一女子弹琴,便习得了……”
      “那女子怎番容貌?”
      老者望天,努力将回忆拨掘:“形貌绝佳,乌眼有神,却凄凄苦苦,垂泪不言。”
      四人听得那日说书人的弹唱之事,也觉得洛迦之音,实为皇室悲啼。
      “行游之人,为何对我如此在意,管家说,你与家父并不熟识吧?”傅云霜冷不丁一言,那老者尴尬道:“只觉奇怪,姑娘也会洛迦曲……”
      “和你一样,梦里学的。”傅云霜顺口一答,老者显然并不相信道:“姑娘说笑。”
      “我既然说笑,那你不是也在和我说笑吗。”
      白墨非转话道:“既然奠礼已成,不如找个地方歇息。实不相瞒,我们身卷于史府凶杀一事,正想帮得殿阳府追拿真凶,老先生对平阳这么熟悉,若不介意,一同长谈?”
      霍惊杨看那老者定是不敢卷入这种是非的江湖人,道:“色鬼白,你别和谁都搭腔,再说,你不是才刚洗干净清白,别人要监视我们,让他们自个儿烦去,别蹚浑水……”说完,眼睛就是一瞟傅家屋顶上脱露了形迹的护殿军监察之人。
      没料老者很是爽快:“我知道傅家镇小,不过这不远的小筑楼可是有着首屈一指的盐花鸡……怪在不做与生客。”
      霍惊杨眼睛一瞪大,赶忙对着老者堆笑,洛小玉拧他耳朵:“耳根子软,嘴皮子馋……”
      白墨非伸手而请,老者便频点头领着而去了。

      小筑楼原是间两层民房,因着主人有着一手好手艺,因而开张成了小酒楼,老板生性孤僻,接待的都是些镇上的熟人,外来的客人要是想尝这盐花鸡,主人不愿意亲自下厨,是怎么也吃不到的。
      老者虽是衣衫破旧,看似行游为生,然而一落座,小厮便拥上来,开头便吼了几个菜,包括盐花鸡,再瞧了几眼生客,问道:“几位吃些什么?”
      “盐花鸡,盐花鸡,盐花鸡……”霍惊杨频嘟囔着嘴喊,被洛小玉拿竹筷一敲头:“霍傻子,你给我掰回来点智商,不是叫做去了吗,你说这么多遍,要人家做多少只啊!”
      “不好意思,一席客我们只做一只……”小厮赔笑着,老者不看那菜牌便点菜:“蒜爆江鱼,红炖兔子肉,白葱头鳝鱼,三炒小野菜,清水撂白菜,切笋冬瓜汤,金玉馒头一份。”,霍惊杨听一道咽一次口水,白墨非笑着:“看来老先生不仅是熟客,亦算吃客啊……”
      傅云霜看似没什么胃口,待小厮应毕下去,却道:“老先生,实不相瞒,洛迦古音是我当真而闻,黄泉村外,阴阳塔,那琴声相记,才有这人间的洛迦曲。”傅云霜倒是一番话更不得让人相信了,可那老者眼神却是熠熠发光——“你说……洛迦神女……尚未投胎?”
      白墨非愈觉云霜说得泄露天机:“说笑说笑,老先生行游四方,不定是云霜哪年巧听得的习得的,你看我,不也是一学而会吗。老先生游历到平阳,可否听过什么新奇的事情。”
      老者摸了下琴:“平阳鬼夜行,可否听过……”
      洛小玉兴致顿生:“是半夜路上有鬼走路?”
      “还是成群结队……”老者言毕,席间一阵寒风,幸而小厮端菜而上,这才缓和。
      霍惊杨忙塞了只鸡腿:“这种事新鲜吗?我又不是没晚上见过鬼,还是女鬼……忘了说,我就是一个捕妖士。”
      老者停筷默笑:“那就有劳了侠士了。不过,是人是鬼还不一定。”
      傅云霜呆看那一把蛇皮古琴,似是有百年历史,仍依旧弦音不改:“真是把好琴。”
      一顿酒足饭饱,霍惊杨一伸懒腰,门外居然淅沥下起了冷雨。
      “若是不介意,可傅家稍住。”傅云霜一言,白墨非紧然点头,霍惊杨可是一挑眉:“死人屋子怎么住?”
      “你要是愿意冒雨回去,我们可不陪你发疯,再说,这遑遑大地,哪里没个怨鬼死魂的。”洛小玉手一遮头,就冲进了傅家。无奈霍惊杨只好跟着入住这白幡自飘的傅家大院。

      是夜,寒风寂寂,落雨已停,傅云霜一人在旧亭抚琴,却闻远处一阵箫声相和,心领神会。
      “姑娘,现今有何打算?”老者蹒跚而来。
      “仇已下,只待人偿还。”傅云霜冷言。
      老者望月色澄明:“姑娘何必总奏这洛迦曲,那说书人的故事,不在意?”
      “琴箫相和,命势早定,我和那个人怎会怕了这些?”
      老者抚须盘坐,道:“命有注定,真是不错。可人说运在手,命在天啊。自以为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倒头来,却是惨败难言语。”
      “先生像是有故事的人。”
      “不是我有故事,是这琴有故事。”
      两人不相言,忽闻夜有风袭之声,明月之中撩过一人影——“谁!”傅云霜一惊,却闻霍惊杨质问一声,身形矫健也隐入夜色。
      “该来的躲不过。”
      “他们想杀我?”傅云霜抓紧了筝上琴弦。
      老者促步而行:“往那儿去了,怕是另有人要遭殃……”
      “墨白!”傅云霜提脚点飞而起,却见白墨非的厢门已经大开,空无一人,霍惊杨突然从天而降,手上抓住了白墨非的肩膀,将他“丢”到地上。
      “有刺客。”霍惊杨像是早已料到,“应该不是护殿军,那帮家伙和那黑衣人交手过。”
      “谁又想害我……”白墨非扶住了方才在屋顶左摇右晃折腾一番的脑袋。
      傅云霜刷拉一声,红绸既出,那别门的窗户被一掀开,里面嗖嗖暗箭而出!霍惊杨将白墨非一推身后,傅云霜赶着挡箭,未料洛小玉裹着件披风揉眼而来:“你们怎么这么吵啊……”
      “小玉!”
      霍惊杨难以顾及,利箭正要刺中洛小玉,拉琴老者将蛇皮琴一挡,利箭刺透了古琴,离洛小玉的心脏只差微毫……
      “这帮暗地里不做好事的家伙!”霍惊杨一怒,那银镯刃刹时渗红,飞夺而出,只听暗门中倒地之声,利箭顿收,几个黑影怔了一会儿,像受了什么指令,又嗖嗖飞身出去,再寻不见。
      “可怜老朽一把好琴……”老者将利箭一拔,心疼地抚慰着蛇皮琴,莹润的眼眶让洛小玉很是过意不去:这把琴,对他来说,一定意义非凡……
      霍惊杨收拢银镯刃:“老头,什么稀罕木头做的,我再赔你一个就是了。”
      “赔?天下再找不出这样一把陪我五十多年的好琴了,人死不能复生,琴又何尝不是……”老者孑然起身,洛小玉忙搀扶他道:“爷爷真对不起,我知道我没法补你一把,其他的事,怎么补偿我都行……”
      “送它回去吧……”老者温和对着洛小玉:“我老了,也算拉够一辈子的琴了,有悲有泪,老伙计先跟我打声招呼走了,我也该回去安歇了……”
      傅云霜道:“老先生家住何方,云霜随从安顿。”
      老者抬头望月:“既然各位盛情,那就陪我走一趟吧,漠国之都,红柳丛。”
      “哎,苦了这帮护殿军喽,还得跟着我们团团转。”霍惊杨双手一撑后脑勺,大步回屋。傅云霜见他洒脱背影问白墨非道:“早有见他屋顶蹲伏,他怎么知道有刺客。”白墨非笑笑:“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要是今晚睡不着,我可好好和你谈谈,他是怎么吞了山妖邪气,修炼轻功异术,名响天衍的。”
      傅云霜见白墨非宠辱不惊的脸:“幸好有个不窝囊的家伙在了,要是我,只能眼看你被利剑穿心而不自知。你看,再能耐,一但成了凡人,也会输。”
      白墨非轻拉住了傅云霜攥着红绸的手,惹她警觉一惊:“那我陪你一起输好了。反正,我早就输了个倾家荡产,身无长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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