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悲戚歌唱的女人（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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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无数现代建筑的梁上对古代皇宫的装潢是不是豪华是不是崭新是不是气派是不是奢靡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因此，即使是第一次来皇宫，梁上的表现也称得上是稳重淡定、从容不迫。
她很淡定地跟着博雅和晴明两人穿过长廊，很平静地对停下脚步向他们行礼的侍者颌首示意，很淡然地袅袅袅过了据说一般人根本不允许接近的房间而目不斜视如未见——然后博雅停了下来，目露惊奇地看着她。
“你让我想到了小时候的晴明。”他说，“那时候的他也是这样，哪怕是第一次走进皇宫，也没有任何慌张的表现。”
很好，你一定是“别人家孩子”的老乡，“我有个朋友他小时候”。
——所以说诚惶诚恐才是正常的吗？
梁上看了他一眼，突然升起了戏弄的念头。于是她也紧跟着停下了脚步，于廊上侧过了身，背贴着墙壁，用力以她最富感情的眼神深深地看了博雅一眼，伸出了执着扇子的手。
“请慎重些，源大人。”她说，以扇子抵住博雅的肩，手上使了几分力道将他推向了一旁，“有‘人’要经过了。”
博雅惊了一下，猛地提高了手中的灯笼，回头看去——显然廊上是空无一人的。
昏暗的灯火因为他的动作而晃动了一阵，三人的影子落在脚下，如残烛焰火般扑簌地晃着。灯火只能照至不远处，廊上尽头只见一片漆黑，周遭静谧。
风拂过树叶婆娑，虫鸣声轻轻地，自廊下的草丛中窸窣传来。
“是……是谁啊？”博雅舌头有点打结。
梁上收回了扇子，偏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想要说点什么，却听到身后的晴明抢先开了口。
“慎重些啊，博雅。”他说，语气中带着点点戏谑笑意，“可不要冲撞了你不识得的大人。”
当他开口时，手中折扇点在梁上的肩头，一触即离——梁上却是莫名觉得背后一寒，须臾才散去。
梁上回头，隔着斗笠上垂幔看到了晴明脸上戏谑的笑。火光斑驳了他的面孔，晴明眉眼弯弯，用扇子掩着嘴，嘴角动了动，似乎在说些什么。有着遮挡，梁上本应该看不到他的唇语，但此刻，却莫名地懂了他的意思——
要感谢我带它来吗？
他眼中似有火光跳跃。
见……真是见鬼了！
梁上一个激灵，这下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三个人中博雅带路，穿过了层层回廊，走到了一处很偏僻的院落之中。
踏入院中的时候，梁上只觉得自己一直收不住的灵力猛地一拢——不是自己控制的那种内拢，而是被什么力量压制着不得已向内收拢。
灵力可覆盖的地方都是阴阳师的“眼”——而在梁上眼中，这处院落，像是被漆黑的阴气笼罩一般，充满了不祥的气氛。
梁上越走越慢，直到最后几乎停了下来。原本走在她后面的晴明此时也跟至了她的旁边，看了她一眼。
“感觉到了些什么？”晴明问。
梁上没有回答。她正在一点一点收拢着自己散发出去的灵力，剔除其中被阴气侵袭的部分。良久，才叹了口气，回过了神。见另外两人都在看着自己，这才一愣。
“我……怎么了吗？”
“你一直不说话。”博雅道，“发现什么了？”
——其实也没有发现什么，但是似乎大开的灵视能够顺利阖上了。梁上这么想着，向前走了两步。
“这地方阴气很重。”她说，“这阴气中带着十分浓重的不祥气息，邪佞非常、还有几分怨气。依我的感觉，似乎还是……最近几日才聚集的。”
梁上没有十分的把握，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种微妙的感觉，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迟疑。她向晴明看去，希望他能给自己些提示。
晴明正露出侧耳倾听的模样，见她看过来，微笑地点了点头。
“不错，”他道，“这里的阴气，确实是新聚的——它们因某些不祥之事而产生，聚于此地不久。”
然后他便侧过了脸，问博雅：“近来宫中可有什么腌臜事情发生？”
博雅听着他二人的话，茫然地摇摇头。
“未曾听说。”
梁上并不意外地笑笑，又将目光投向了那条贯穿小院的溪流。博雅手中的灯笼映在水中成了一颗橙黄的光点，她盯着那光点想要说些什么，余光却撇到溪畔树下一个人影一晃而过。
梁上愣了愣，以为是昏暗光线与斑驳树影构成的错觉。下意识地这样想着，她便朝着那个方向转了一下脸——
一张涂了粉惨白惨白的、嘴角咧到了耳际的人脸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梁上：“……”
那一瞬间她是想要尖叫出声的。
那脸丑得可以，但梁上盯着它却是连眨眼都不敢。这也许是更强烈的恐惧——在她的潜意识中，连眨眼的那一瞬间之内能够发生的事情都让她不敢面对。
这边梁上一瞬间只能是哑了，实力比她强得多的晴明自然是更快地做出了反应——他拉住了梁上的手，将她护到了自己身后。
在他继续做出任何处理之前，那白面的主人，一个如博雅所述穿着十二单衣、未修眉且颧型硬朗的“女人”，用嘶哑的声音，尖着嗓子笑了起来。
那笑声像是用铁刺划过石面一般，尖锐刺耳。
“美人儿啊，”那“女人”低低地道，声音却是男声，“这月色如此引人迷醉，可是愿与大人我共享良宵啊？”
梁上刚从失魂状态回了神，便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吓得她捏紧了晴明的手不敢放——这种时候谁还会自惜羽翼地计较什么礼义廉耻啊！握着救命稻草的人谁还会嫌弃稻草可能划伤手指啊！
晴明似乎因为梁上过分热情的动作而滞了一滞，另一边，博雅已经拔出了他的武士刀。
“口出秽语，成何体统！”他喝道，“装神弄鬼，汝是何人！”
那“女人”听到他的话，只幽幽地转了脸，看到博雅，又换上了女人般的假声：“大人啊，妾身等你等得好苦……”
梁上躲在晴明身后，待那东西将视线移开后，才觉得一直揪心般的恐惧感退了几分，冷静了少许。
“像是失心疯吧。”她轻声道。
“看起来确实有些相似。”晴明的声音更加淡然，待梁上松开了手，便将自己的手收回了身前。
梁上随着晴明退开两步，思维渐渐活络了起来。
——以她的直觉，这东西尚不完全是妖物。
或者说，“她”的身体还是个人，只是附在上面的魂魄，已经有几分似妖了。
她看向了晴明，对方像是了然一般，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梁上便立刻觉得，自己又有了勇气。
于是她借着那东西将注意力放在博雅身上的机会，迅速地掐了几个诀，再抬眼看向“她”时，目中似有光华闪过。
“忠见！”
她突然喝道。
那东西身体立时一颤，面上露出几分茫然。但只是须臾，便转成了狰狞。
“你竟敢唤他的名！”“她”咆哮道，紧接着又换成了温柔的模样，“我的小美人儿啊，到我这边来……”
梁上边掐手印边心道我也不想用名，但问题是情报提供者只说了名。接着以指成剑，于空中迅速划下咒印，喝了一声“去”。
——随着声音落下，那东西如同收到了重击一般，猛然一震，瘫软倒下。
梁上却是结咒不停，接着虚空挥出几个印记。灵力随着她的动作凝结，竟然成了肉眼几可见的锁链，“当啷”响着，于空中缚住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却不安分，在锁链束缚之下仍拼命挣扎着，左冲右撞，突得那锁链响鸣更烈。
见此梁上的表情愈发凝重，再次抬起了右手，像是还想结印一般。但晴明已经闪身到了她的身边，执着折扇将她的手按了下去。
“已经可以了。”他说，“毋须取它性命。”
梁上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左手却是突然抬起，更迅速地另结了印，又在瘫倒地上的忠见身上落下了一层缚。
晴明看了她的动作，微微苦笑。
“这又是何必呢？”
梁上摇头，视线从被缚着的一人一鬼身上扫过。
“这两者，都不是无辜的。”她轻声道。
“我……看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悲戚歌唱的女人（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