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像夏天,一个像冬天》懮*

2、黑暗的人生还能再次绚烂吗？

　　夜深了，冷家后门是一片辽阔的田野，一到晚上，躲在田地里的青蛙便会发出呱呱的叫声。
　　冷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眼皮睁开了又闭上，闭上了又睁开，起身往冷母的房间走去。
　　“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丢人！”房内响起冷父低沉的嗓音。
　　冷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孩子他爸，要不我们搬家吧？”
　　“胡闹！”冷父呵斥道：“我都一把年纪了，难道让我出去跟那些年轻人抢饭碗嘛！”
　　“可是，继续待在这里，我们馨儿会受不了外人的指指点点的。”冷母用几乎哽咽的嗓音说道。
　　冷父翻了个身，不耐烦地说：“你的女儿你自己管。”
　　“你……”冷母没有再说什么，浓浓的愁绪浮上心头。房间内一片沉寂。
　　冷馨缩回正要敲门的手，双手紧握，瞳眸里闪过一抹悲伤，红着眼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被烈日考晒一整天的热意还未完全散去，似乎连空气都带着温度，然而，冷馨却觉得好冷，身体冷，心也冷。
　　如果天永远也不亮那该有多好，她还没想好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同学们。

　　第二天，冷馨背着书包站在门口迟迟不肯出门，她回过头，望着冷母，“妈妈，我肚子疼，可以不去上学吗？”
　　冷母一脸担忧，摸了摸她的肚子，问道：“很疼吗？妈妈带你去诊所看看。”说着便拉起她的手。
　　冷馨使劲地往后倾着身子，“妈妈，不用去，我回房躺着就不疼了。”
　　冷母允诺了，接下来的几天，冷馨依旧以各种借口拒绝去上学，冷母蹲下身子，握着她的手，“馨儿，妈妈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是，你不能永远待在房间里，你必须上学！”
　　冷馨将头埋得很低，低得看不清她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几滴滚烫的泪珠伴随着身子的颤抖滴在冷母的手上，冷母捧起她的脸庞，才发现冷馨的脸上早已一片潮湿，双唇微微张合，“妈妈，我害怕……”
　　冷母一把将冷馨拉进自己的怀里，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馨儿，别怕，你必须勇敢，必须勇敢。”
　　冷馨没有回应，冷母盯着冷馨的眼睛说：“快，告诉妈妈，你会勇敢的，别让妈妈担心好吗？”
　　“妈妈，我能等身上的伤看不出来了再去上学吗？”瞳眸里满满溢溢的恳求，“我答应你，等看不出来了我就去。”
　　冷母无法拒绝她的请求，只好点头答应。

　　黄昏，一片片彩云浮在天边，将天空染成暖暖的橘红色。
　　冷父的酒友李强来冷家喝酒蹭饭。酒足饭饱后，走出厨房，厨房边便是浴室，他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便点起脚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往里窥探。遮挡玻璃窗口的布帘昨天掉落了，还未来得及补上。
　　不知为何，冷馨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炽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猛地回头，望到了一张红得可怕的脸，“啊~”她尖叫着将蓬头对着玻璃窗，试图用水柱抵挡他的视线。
　　冷母闻声赶来，一把抓住正准备逃离的李强，李强奋力从她的手里挣脱开来，冷母又将她拉住，就这么拉拉扯扯地来到了门外。
　　“你这个老不正经的！我跟你拼了！”冷母无法抑制心中的怒意，连带着对那个侵犯冷馨的恶魔的怒意，一齐发泄出来，不断地拍打着李强的脸。
　　李强控制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推开，“都已经被男人糟蹋过了，我看一眼怎么了！”
　　冷父踉踉跄跄地从厨房走来，一脸不悦。
　　冷母又扑了上去，“你混蛋！”
　　这时，门外集聚了一些前来看热闹的邻居，一个个交头接耳。
　　“啪”的一声，冷母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相信地望着冷父，他丢下一句“还嫌不够丢人嘛！”便转身回房了。站在一旁的李强见状露出令人厌恶的笑容。
　　冷馨立在浴室边，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紧握双拳，瞳眸里满是恨意。她恨那个将她毁掉的恶魔，恨继父的冷漠，也恨这个不知廉耻的男人，更恨自己还没长大。心中的恨意不断地膨胀，膨胀到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她缓缓向他靠近，她再也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四周似乎变得一片嘈杂，她抡起门边的扫把，发了疯似的往李强的身上敲打。
　　竹丝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道细痕，他踉跄地后退了几步，随后又恼羞成怒地抬起脚向冷馨袭来。看热闹的邻居们终于看不下去了，纷纷上前将他拉住。趁着这个空档，冷馨扔下扫把，扑了上去，狠狠咬住他的耳朵，像一只好不容易捕到猎物的野兽，不肯松口，瞳眸里散发出让人寒颤的冷光。
　　她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她感到恶心，想要松口，又怕他会伤害母亲。
　　冷母愣怔了几秒，立刻上前将冷馨拉下来，护在怀里，恶狠狠地盯着李强，瞳眸里几乎快要喷出火焰。
　　李强抬起手摸了一下耳朵，看了一眼手上的血迹，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刚想抬手朝母女俩挥去，小脚被人从身后狠狠地踢了一脚。他愤愤回头，脸上的怒意立刻消散，“爸。”
　　“你个臭不要脸的，一把年纪了，我看你还娶得到老婆！”他转身离开，丢下一句“还不给我滚回家！”
　　李强起身嗔了一眼冷母，“你们等着！”
　　一位年长的老人缓缓转身离开，“散了吧，散了吧。”

　　对于冷父而言，以前的冷馨是拖油瓶，现在的她则是一个让他丢人的拖油瓶。这一点，冷馨心里比谁都清楚。
　　煎熬的时光一点点地流逝，冷馨最怕的时刻还是到来了。她背着书包，低着头，走在上学的路上，身后传来几个女生的低声耳语。
　　“快看，她来上学了。”
　　“要是我，绝对不会再出现。”
　　其中一个素来就嫉妒冷馨美貌的女孩幸灾乐祸地说：“红颜祸水呀~看她以后还怎么嘚瑟。”
　　另一个女孩轻轻撞了撞她的手臂，“别说了，她好可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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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馨的脚步越来越沉重，立在校门口，怎么也抬不起脚。今天刚好是冷馨的班主任值日，她站在校门边，正准备上前迎接她，冷馨忽然转身向相反方向跑去，她拼了命地奔跑，从来就没有那么快过，像是身后有一座雪山正在闹雪崩，再慢点便会被吞噬一般。
　　班主任追了一小段路，便停了下来，边往回走边给冷母打电话，“冷馨妈妈，冷馨刚到学校就跑了，我有点担心，你们赶紧去找她吧。”
　　挂了电话后，冷母立刻冲出房门，去寻找冷馨，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很不安，就像当初等着冷馨回家般不安。天黑了，冷母拖着疲惫的身躯寻找着，不安的情绪愈发浓重。
　　冷馨喘着粗气，原本就迷路的她，现在更加没了方向。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树丛里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像是野兽盯着猎物一般犀利。她又继续奔跑起来，倏尔，撞在一个消瘦的身躯上，弹在了地上，她闻到了那个味道，那个永远也忘不了的味道，恐惧袭来，不安地抬眸望去，瞠目望着眼前的男人，满眼的恐慌。
　　男人右嘴角上扬，染上一抹邪笑，瞳眸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脸上的坑坑洼洼被黑夜淹没，她拽着冷馨的长发，将她拖进树丛。随即传来女孩渗人的尖叫声，“妈妈！妈妈！”
　　冷母似乎听到了女儿的呼唤，她停住脚步，努力分辨声音来自何方。
　　男人似乎很享受听到女孩那绝望的叫喊声，故意做出刺激冷馨的行为。就在这时，冷母将男人扑倒，冲着冷馨喊道：“馨儿，快跑！”
　　冷馨怔愣地望着母亲，“妈妈……”她很害怕，害怕男人会伤害母亲，就在她想要去帮助母亲的时候，男人猛地将冷母推开，冷母的后脑勺狠狠地撞在了巨石的棱角上。
　　冷馨哭着上前抱起冷母，手上瞬间变得粘稠潮湿，抬手一看，手上全是鲜血，带着母亲的体温的鲜血，她颤抖着双手贴近母亲的鼻头，低声抽泣，“妈妈……”随即抬眸恶狠狠地盯着那个男人，崩溃地怒喊道：“来呀！把我也杀了！”
　　男人并没有露出一丝胆怯的神色，笑容更加猖狂，缓缓向冷馨靠近。
　　即将靠近的那一刻，冷馨闭上双眼，脸上露出解脱的神色，“妈妈，等我。”
　　好在冷父带着几个村民及时赶到，可对于冷馨而言，他们的到来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爱她的人，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如果一个人的人生一开始就是黑暗的，那它还能有再次绚烂的那一天吗？
　　如果可以，她宁可自己永远都被囚禁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窖内，没有希望地过着被凌/辱的日子。她只希望她的母亲能够好好地活着。内疚感深深地折磨着这个13岁的女孩，如果她乖乖地去上学，就不会再次遇到那个男人，母亲也就不会因此而失去生命。
　　可她不知道，这双眼睛一直盯着她，一直在等待着一个最佳的机会。这份伤害是躲不过的，只是转移到冷母的身上罢了。母亲，那个她最舍不得的人，带着女孩脸上的笑容永远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