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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柳色青青入帘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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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雪花席卷胡地的天空,茫茫一片。这个冬天似乎格外的漫长,围坐在炕桌前,暖暖的热气熏得人直要昏昏欲睡,不知不觉燕燕手中的线团已经滚落在毡毯上。
……
依旧是漫天的洁白,纷纷扬扬的花瓣,如离人思绪飘零。静坐在梨花树下的萧燕燕惆怅的望着手中没有做好的香囊。
分别那日,他说还会不久还会重逢。心中有了期待,就嫌这日子过的慢了。然而期待也如燃久了的香,焚心一般的煎熬,到最后也只剩下潦草的灰烬,让人心灰意懒。她慵懒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青青的柳色。
上京的春比中土来的迟多了,蛰居了一个冬天的契丹人,终于盼来了生机盎然的春。他们成群结队地到潢河岸边踏青。潢河是契丹族的发祥地,契丹人心中的母亲河。不过潢河水并不黄,而是澄净如一条美丽的玉带缓缓地绕过木叶山脚下的松漠草原。夹岸的柳树因这母亲河水的滋润,纷纷抽出嫩绿的新芽,如万缕丝绦。
耶律休哥,萧燕燕正和一群契丹贵族子弟在潢河边游玩。河岸边新砌了一个颇具规模的沙堡,城外几处沙丘上插着旌旗,仿若一个作战沙盘。休哥兴高采烈地移动手中的小旗帜,向他的玩伴们演示着瓦桥关战役的过程。
“呵,你们没有见过那阵势,那周世宗柴荣可神了。水路并举,三天时间就行军三百里,抵达我瓦桥关…”
“哎…兄弟,你到底是站哪一边说话的,怎么长敌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啊。”一旁的一个兄弟忍不住插嘴。
“老弟你太狭隘了。我耶律休哥向来尊重战场的英雄,哪怕是跟咱们对着干的。我做梦都想会他一会,看是他手上的长矛锋利,还是我手中狼牙棒厉害!”休哥一边说,一边应景地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
一旁的萧燕燕也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想不到一向自诩绝世无双的耶律休哥也有崇拜的人。”
“可惜啦,这世上我耶律休哥又少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休哥失望地看着手上的狼牙棒,自嘲般地说到。
原来未等辽国的帝师到援,瓦桥关之围自动解除。年轻的周世宗柴荣突然病重,急令大军南归。城里的萧思温不知就里,知道发现城外的军队举的都是大辽的旌旗。原来是辽穆宗率领的援军赶到。深知皇帝脾性的萧思温生怕朝廷责难,当即表请亲征。等他养精蓄锐,不慌不忙地开始行军,走了半路上却听到柴荣业已去世的消息。感叹这位中原君主英年早逝的同时,萧思温也长嘘了一口气。总算捡了个大便宜,回到朝廷可以交差了。中原那边也不安宁,柴荣七岁的幼子即位,年轻的符太后把握不了内忧外患的局面,很快,点检大将赵匡胤在众兄弟的拥护下导演了一场黄袍加身的好戏,轻易将柴荣多年征战挣回的江山尽收囊中。
只说眼前,潢河岸边的空地上,两旁各插着一排新摘下的柳枝,柳枝的底部均被削去了青皮,露出白色来。这次契丹人校射的传统节目-射柳。射手骑马一边在跑道上飞驰,一边向两旁的柳枝放箭。如果射断柳枝,并且能飞马上前接住断柳者为胜。如果柳枝折断处正好是树干留白的地方,则箭术更属上层。
“箭术决出前五名为胜者。输的人可要给赢家在马下敬礼奉酒。”说话的人是皇族仲父房的子弟名叫耶律筹宁的男子。
“又是老一套,多没劲!咱们也来点□□吧,我提议今天来给咱们捧场的契丹细娘(契丹人对美女的一种称呼)们做点贡献,给我们契丹勇士们表示一点心意。这么说吧,你们今天身上佩戴的任何饰物都有可能成为彩头,射柳得胜的前三名可以任意向你们索要一件饰物作为胜利品。不过若是已经被前一名射手选过配饰的姑娘,名次较次的射手不可以再选她身上的配饰,大家说怎么样?”
契丹人久居松漠草原,生性豪迈开放,没有中原那么多的男女之防。经常会有一些青年男女对歌,互赠礼物的集会。耶律休哥的提议很快得到其他勇士的附和。
“咚咚咚咚。”萧燕燕和她的姐妹们在给勇士们擂鼓助威。伴着鼓声的节奏下,几匹骏马如风驰电掣般奔驰在跑道上,顿时扬起黄尘阵阵。“嗖—嗖—”鸣镝的响声不绝于耳,不断有路旁的柳枝被折断并扬在半空中。
鼓声停止后,萧燕燕和姐妹们一起点数勇士们射获的柳枝,结果是耶律休哥射的最多,一共是九根,而且根根都是在留白处折断的。其次是虎古的七根,屈烈的六根,余者不等,也有空手而归被大伙好好羞辱了一番的家伙。
休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连他骑的灰的卢马也跟着主人一起斗志昂扬地“恢恢”嘶叫个不停。他纵马来到燕燕的面前,朗声当着大家的面说:“第一件胜利品归我挑了。我要萧燕燕腰上挂的香囊。”
“嘿,我们怎么没有看见她腰上挂什么劳什子。休哥,你的眼睛是不是长歪了。”屈烈带头笑起来。
“怎么没有?我早上明明白白地看见你挂着腰上的。”休哥说完,俯下身有点涎皮赖脸地笑道:“我早知道你是做给我的,当着大伙的面拿出来吧,别藏藏掖掖了。”
“我耳朵没听错吧,还是你休哥自作多情?”
“萧燕燕都开始拿针线了,是不是想当贤妻良母?”
几个伙伴们都七嘴八舌地起哄了。
萧燕燕丝毫没有大家想的不好意思。她很大方地从衣襟里取出那个做了很久的紫色香囊,上面还缀着绿松石和琥珀,很是夺目。
“这是我跟一个汉家小妹妹学着做的,还没有结穗子呢。做得不好,还请冠军勇士笑纳哦。”她笑盈盈地用手帕托住香囊送到休哥的马前。
休哥得意把香囊挂在他的弓上,高高举在半空以示胜利。他的兄弟们也很给他面子,在一旁使劲地吹哨子。
这时,“嗖—”的一声不知从何处窜出一直白羽狼牙箭,以风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射向休哥。休哥一惊,握弓的手一震。只见紫色的香囊瞬间就被射断,接着一个白色的身影纵身上前,稳健的身姿很快地接住了正要摇摇下坠的香囊。
休哥定睛一看,来人正是那日在医巫闾山林中挡道的汉家男儿。
一旁休哥的兄弟屈烈瞪圆了眼睛望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气不打一处出。“哪里窜出的杂毛兔子,跟契丹大爷们抢东西——”
他正要出头,却被休哥一挥手拦住了。那名男子已经落鞍下马,目光望向前——他们几乎同时发现,被他们奉为公主般的大小姐萧燕燕正欢快地从草地上铺着的茵毯上爬起来,向他奔去。然后,在他面前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而是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欢喜地说:“你终于来看我了。”
大伙都搞不清什么状况,这时在一旁冷静地看着他二人的休哥下马走过来。
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燕燕和韩德让看见一副勇士装束的休哥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们面前。
“小子,你这算是横刀夺爱吗?”休哥愤愤地说道:“有种的跟我玩玩角抵怎么样?”
韩德让一愣。休哥却不等他答话就已经伸出拳头:“那么你接招吧。”
角抵是契丹人的强项,休哥又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出手又快又狠,双手直欲擒住韩德让的肋部,就要把他撂倒。韩德让一边想他的破绽,一边脚底用劲,迅速扫腿绊住休哥的足部,让他步伐不稳。休哥很机灵,迅速跳出来。韩德让也趁他双手放松赶快压住他的臂膊。他们两人一来一回,打得不亦乐乎起来,先是掼跤,拿力,扑击,后来全都乱套了,只要能克制对方的,什么拳脚和招数都用上了。众兄弟也不敢上前去拉扯,一来休哥是绝对不允许有人插手的,二来他们拳脚相搏,招数凌厉,上去劝的人可能还要当肉靶子。
“燕燕,看样子他们要为你决斗了。”燕燕的姐姐月里朵在一旁大声惊叫着。燕燕只是在一旁关切地看着他们俩拳脚来往,却始终未发一言。
戏剧化的是最后,她们居然看见他们俩互相拽着对方,谁也不放手。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大家都看着干着急。可是这时休哥居然爽声大笑起来,笑得身子不住的向下倾斜。韩德让也面露微笑,不觉松了手,休哥身子一跌,也连带着韩德让一起重重摔坐在地上。
“原来在两人相持不下的时候,休哥欲用力擒住韩德让的喉项,韩德让猜出他的心思,情急之下点住了休哥胳肢窝下的笑穴,休哥没忍住,就放肆大笑起来。结果这两人倒在黄沙土里,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好老弟,咱们是不打不相识啊。”休哥用手拍着自己身上的尘土说道。
“可不是,这已经是第二回了。”韩德让也在抖落肩膀上的灰。
燕燕在一旁看见他们俩突然称兄道弟的样子,也忍俊不禁,心里却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