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纳西瑟斯》狐湄

6、六

　　我们各自买了一套衣服，看看时间已近六点，赶紧坐公车往回赶。那个奇妙的夜晚，我们穿着新衣服跟随W坐着出租车穿行在夜色降临的S城。
　　出租车司机是个年轻英俊沉默寡言的男人。穿着条纹T恤。他的侧影很好看，睫毛很长，鼻子够挺，让我想起沙滩上那个独自徘徊的男孩。不知他是否已经摆脱了忧郁。很多时候很多人，因为彼此之间没有交集，连问候和想念都无从下手。
　　转过头去看看N，她化了妆，新衣服上有好看的紫色花瓣。W一直羞涩紧张，却反复叮嘱我们不要客气拘束。她穿着红色镂空的短袖上衣，新烫过的头发，脖子上闪烁着白金项链的光泽，如同一个新娘子。
　　是去他家吗？N问。不，去一家餐馆，这两天我们住在外面。他家里不方便。W说，声音非常儒雅温柔，听说她大学里学的是会计，难怪神情总是妥帖安静。我偏过头看着车窗外面由夜色和灯光构成的与白天截然相反的另一个世界。路过师范大学，想到一个在这里念书的网友，觉得分外亲近。心里忽然对这个城市有了好感，虽然或许明天就要离开。
　　
　　是在博物馆附近的一家餐馆，W说，吃完饭我们可以去咖啡馆坐坐，这附近有很多家，都很有特点，你们肯定喜欢。是我男朋友的提议。下车时她又加了一句。一个细心周到的男人，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我的揣度与判断已经太多。
　　餐馆不大，木质结构的门窗，门口挂着精致小巧的红灯笼，有好听的名字叫“红帆船”。
　　我在一瞬间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忽然很遗憾自己选择了黑色的连衣裙和绿松石项链。或许会显得有些冷，特别是在红色的W和紫色的N之间。在门口兀自叹了口气，我跟在W和N的身后走进了红帆船。
　　
　　很长时间我低头看菜单没有说话。W和H，也就是拜伦诗选的主人坐在一起，W靠在他的怀里，他不时在她并不好看的眉间轻吻。
　　不知为什么我莫名焦躁，十分忧郁，异常渴望那个嘴唇。我的心中对W充满了邪恶的想法，我想她那么不好看怎么可以得到那么美丽的嘴唇那么动人的亲吻。上帝是公平的他给不了她美丽却给了她一个最美的爱人。他给了我聪明才华却也给了我无穷无尽的寂寞失望灰暗。多少个无眠的夜晚寂寞像海水没过我的头顶。欲望之帆在我灵魂里颠簸。没有人知道我有多期待那暗夜的火把让它燃烧我的青春驱散我的寒冷剿灭我的寂寞。
　　
　　N碰碰我，提醒我该点菜了，他们点的菜已经陆续上来。有红烧带鱼，辣子鸡和烧茄子，松仁玉米。我看着满桌菜肴，只觉得嘴唇干裂。他太好看了。为什么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你怎么了，N小声问我，是不是胃又疼了？N知道我有严重的胃病，都是大学里作息混乱不注意饮食落下的毛病。
　　我不点了，够吃了。我说。点一个吧，第一次请你们吃饭，不要客气。好听的声音从那张好看的嘴巴里冒出来，让我恍惚不已。
　　发现他在看着我，我赶紧胡乱点了一道白玉豆腐。他笑笑，问我们喝点什么。W说，Z说吧。我看着她幸福的眼睛，不知道她是否已经洞察了我那澎湃的心绪。
　　橙汁吧，我说，声音细若游丝。太自卑了，要命的是我还穿着黑裙子。我的脸色因为水土不服和胃病而略显青白。嘴唇干裂又不肯用唇彩。个子不高却坚持不穿高跟鞋。没有大胸和美腿，也没有智慧。一瞬间我发现自己竟一无所有一无是处。
　　
　　进门之后我第一眼就看到他。他长得那么高，在狭小简陋的空间里有些突兀。见到N，他微笑地伸出手，你好，我是H。我知道你是W的表妹，中文系的才女。他跟N寒暄着，微笑时露出好看的牙齿。他的眼睛仿佛一面清澈的湖水，高山顶上未惹尘埃的湖水。在日光灯的照射下眼神微微发蓝。那样一对含水的双目，即便只是平平常常地相望，也令人感觉情深意切。非常白非常干净的一张脸。非常俊秀非常温柔的一张脸。我从未见到过那么好看的眼睛。
　　看到我，他说，你就是那个像极了林妹妹的姑娘，听说你写得一手好诗。我很喜欢诗，有机会希望能够拜读你的作品。彬彬有礼又不失风度，若非亲身经历亲眼所见，我真的以为这样的男人只会出自小说家的杜撰。（初见H的时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并没有丝毫的虚夸和矫饰。这些都是我内心里最为真实的感受。）
　　
　　我把手放进了他的手心。他看着我微笑，脸颊微红，是小男孩才会有的害羞的表情。我们握手的时间比N的要长，大概我总也舍不得把手收回来。或许他也同样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