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时间开始之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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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时间开始之前
神历18367年，沧溟帝国边境，北漠。
狂风怒吼席卷满天黄沙，尘土飞扬蔽日遮天，围绕着旋风中心密集排列急速旋转，边缘如巨蛇狂舞翻涌出层层叠叠的波涛，在内部无数闪烁魔法咒印光亮的细长光柱疯狂撞击下，旋风丝毫不破。
旋风眼处，数以万计的人影随着剧烈风沙运动扭曲成一幅幅涂满潦倒笔画的涂鸦，嘶吼声、哀鸣声、哭喊声、兵刃相接声，统统被北风气势如雷的号叫所掩盖。
这是沧溟亲王柯戾尔及其直系军队被围困在北漠风沙陷阱的第四日，沧溟帝国老少皆知亲王居心不古，在皇兄病中悍然谋反，名将维尔伯特将军奉命讨伐，行军用兵出神，所率勤王军一路势如破竹，退叛军千里外，不日便能平定祸乱。
“逆贼柯戾尔！陛下御旨，迷途知返，率部投降，可恕死罪！”
旋风结界范围之外，维尔伯特上将横刀立马，身后浩浩荡荡的皇家禁军铁马负棘十字排开，队列延绵数十里，如一条纯黑鳞甲的长龙，伏于苍茫大漠，吐息俱有雷霆之威。此时众军齐吼，声音在浑浊的空气里转化为鲜红的文字咒印驰向旋风，铺陈于表面，余波在天地间回荡。
叛军统帅柯戾尔当风而立，褪下磨损得失去金属光泽的盔甲，仰首久久凝视风沙中浮现的咒印，鲜明的颜色深深烙印在他充血的眼瞳里，而他的鬓角已有了沧桑的痕迹。
“我们，还剩下多少人？”良久，他侧身低声问副将，数日滴水不沾，声音干涩而嘶哑，像从胶着的喉咙中用劲逼出来的。
“殿下……”副将踟蹰着，他本非此职，却因副将接连战死数十者而仓皇补位，“必胜之师”上至将军下至士卒的镇定自信，此刻放然无存。
“还剩多少人！”柯戾尔吼道，往日的傲然从容如假面般被横力撕扯下，神情扭曲而骇人。
“禀殿下！还余九千人！”副将大声地回答，眼底沉痛与愧疚交织成一片苦海。漫长的岁月一瞬间海潮般涌上脑中，昔日纵马驰骋沙场，并肩作战欢歌豪饮的八万军士转眼间多化灰烬，徒留九千残躯苟延残喘。
“传令下去，全军自废魔法回路，降。”柯戾尔望向唯一未被阻隔的虚空远处，目光悲然，一字一顿如同万钧。
副将陡然跪地，体力的不支令他险些摔到一侧，他勉力稳住身形，双袖龙钟，“殿下，臣等愿倾全力，战至一人一兵！”
“战？从错踏北漠风沙起，便无所谓战或不战。”柯戾尔惨然一笑，深渊般幽深的眼眸触及四周被伤痛和饥饿折磨得失去呻吟气力的兵士，蓦然退去最后一丝光亮，“你们曾经是为沧溟而战的英雄，不该这样窝囊地死去，这第一次降令，本王绝不让你们为我陪葬……”
“——只是本王未曾想过，将我们逼至绝境的不是敌军，而是我们拼尽生命守护的沧溟子民！”
千里之外，沧溟内宫。
收到捷报的沧溟皇帝并未有太多时间欣喜，他忧心忡忡地在殿外徘徊踱步，深紫色蟒袍衣摆曳地，绸纱上华丽的暗纹交织成纷乱的心绪，他双眉紧锁，嘴唇紧抿，对侍卫焦急的提醒充耳不闻，似在等待一场生死的判决。
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大殿内外，抚平了皇帝紧锁的眉头，喜色漫上面庞，他急匆匆地绕过殿外一排排如释重负还未来得及让道的宫女，大踏步迈进了殿内。
接过女医怀中被柔软丝帛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孩，耳边充彻着仆从们的贺喜之声，皇帝低头抚弄着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五官，不禁开怀大笑。
拨开珠光濯濯的重重鲛纱帷幔，沧溟的皇后陛下虚弱地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至极，虚睁着一双眼，身体似已经濒近了极限，只吊着一口气。
皇帝屏退身旁服侍的人，放轻了动作在床沿坐下，一言未发，就这样静静地等待妻子的清醒，任由双头鹰座钟敲响了十七下，光影在脸庞上变换一如光阴的流逝。
“陛下……”双头鹰座钟再次敲响的时候，皇后才渐渐恢复了知觉和意识，双眼找到了皇帝的位置安定下来，毫无血色的嘴唇艰难地翕动了，“孩子……”
“你给了我一位公主，辛西娅。”皇帝以充满柔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妻子，“亲王之乱已平，从今往后，你不用再折损寿命做出预言了。你好好恢复，我们会有更多的孩子。”
柯戾尔……皇后在心中反复念着这个寄托了无尽沉痛过往的名字，滚烫的泪珠纷然而下。
她终究是一手促成了他的毁灭。
“我，我想见一见孩子。”半晌，皇后哽咽地说道，皇帝却只以为妻子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了。
孩子被捧到面前，皇后凝神注视着小公主柔顺稚嫩的睡颜，旋即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她所有气力。怀中的孩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皮，把脸转到另一边去。
“呵。”皇后轻笑着把头抬起面向她的丈夫，露出灿烂得绚目的笑颜，一瞬间恍惚了他人的眼，以为还是从前，“陛下，请饶恕辛西娅不能再陪伴您左右了。就在刚才，为了我们的孩子，辛西娅献出了最后一点生命……”
在皇帝震惊的目光下，她缓缓把双手交叠在胸前，细碎的冰蓝色光点从苍白的指尖浮起，顷刻缭绕了周身，使皇后憔悴的容颜绽放出神明般的光华，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她道出此生终结前最后一个预言：
“父未死，皆不得入泛古，为人世之苦，伤别离，失诸，终。”
“——如此，沧溟有女皇，长盛矣。”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时间开始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