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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秦浅川一步步往严唯一这边走来。
      他眉心微蹙,脸色荫翳,严唯一真怕他一开口,就是要打折她的腿。
      幸好,不是。
      不过,也不是什么好话。

      “你这是变难民了,还是变乞丐?怎么绑得像个木乃伊,连猴子都不如。”
      一开口四个形容词,哪个都不好听。
      严唯一嘿嘿笑,又黑又瘦的脸上,最显眼的就是一双大眼睛和细白的牙齿。
      “你怎么来了?”
      “看你死了没。”
      严唯一笑得更欢:“秦老师,你真是越来越幽默了。我喜欢。”
      秦浅川却不喜欢,他的鼻翼动了动,眉头皱得更深。
      “严唯一,你臭死了。”

      严唯一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左肩受伤,她只能耸了下右肩。
      “没办法,几天没洗澡。你要是嫌弃,就离我……”

      腰上蓦地一紧,紧跟着嘴唇就被重重堵住,没几秒钟,连呼吸都被掠夺。
      这么好几年,秦浅川喜欢在大庭广众下吻她的臭毛病是一点儿也没变。

      不过相比于她的臭不可闻,秦浅川身上的味道就好闻多了。熟悉的带着热度的气息让严唯一放松身体,整个重心不自觉地都倚到秦浅川身上。

      一吻作罢,嘴唇分开,手还是揽在她的腰上,紧紧的。
      他很细心,吻再热烈,搂得再紧,都小心地避开了她的伤处。

      严唯一气息未稳,却又笑了。
      熟悉的眉眼就在眼前,大半个月里,严唯一从来没有这样安心过。哪怕现在在她身边丢一颗炸弹,她也不怕。
      “秦浅川,我可告诉你,我好多天没吃肉了啊。小心我吃掉你舌头。”

      他的嘴唇再度贴上来。
      不再像刚才那般热烈,和风细雨一般的亲吻,他还小小地咬了下她的唇瓣。
      严唯一不甘示弱,为了证明她真的没肉吃,用力咬了下秦浅川的舌头。

      旁边的人早看呆了。
      秦浅川再次松开严唯一,看向身后。
      “容启。”
      程容启提着药箱急步上前,先一步和严唯一打招呼。
      “严小姐,我得先给你做个检查。”

      程容启是医生,外科的,很有名,因为父亲一辈和关家的关系,程容启现在也算是关家的半个家庭医生。
      但是他会跟着秦浅川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还是让严唯一觉得惊讶。
      “程哥,你怎么也跟着过来了,不怕死是吧?”

      “秦先生不会随便拿我们的生命开玩笑。”程荣启语气平淡却笃定,从她腋下抽出体温计,扫了一眼,“体温三十八度九,伤口处理得很差,已经感染,这里的医生怎么做事的?”
      “也别难为他们了,你看看这里都是什么条件?”严唯一无奈道。
      要啥没啥,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程容启没再责难当地医生,只说“严小姐,你最好打下点滴”。
      上一次打点滴时,秦浅川一直陪着她,嘘寒问暖的,体验不错。可这里一片兵荒马乱的,严唯一不太喜欢。
      “能不能只打一针,或者吃点药?”
      程容启还没开口,秦浅川就抢了先。
      “唯一,听话。”不容置疑的语气,下一句已经是跟程荣启说,“这里条件太差,去大使馆再输液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
      秦浅川点头:“那我们马上过去。”

      完全拿她当透明。
      严唯一不甘被忽视:“秦浅川,你怎么回事,你问过我的意见没有?”
      秦浅川看向她。
      非常温柔的目光,带着一丝无奈,像看自己家不听话的孩子。
      严唯一一向拿这种眼神没辙。

      “好吧。不过我的行李。”
      “不重要的东西可以丢掉。”
      严唯一:“不行,护照和证件都在里面呢。”
      “我让人去拿。”
      “你知道地方?”
      “让你朋友带一下路。你们应该是住一起的吧。”

      猜对了。
      秦浅川立即叫了人过来。只是那人还没来得及离开,严唯一就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Jack出事了--他在回去的路上被反叛军抓到。
      迪伦已经慌了神,Marco也是一愁莫展,或许是秦浅川出场太拉风,那两人拿他当救世主。
      “能帮上忙吗?”严唯一问。
      秦浅川踌躇片刻,叹气:“我尽量试试,但是希望可能不大。”

      驻该国的汤姓大使和秦浅川一同过来,秦浅川和他低语了几句,又打了几个电话。
      “现在只能等消息。唯一,你先跟我去大使馆输液,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严唯一不肯去大使馆,一定要留在这里等消息。秦浅川只能将带来的那群人在旁边设防,一边派了人去替她拿了行李。
      程容启趁机帮她打上了点滴。
      秦浅川在一边陪她。

      走廊里空气混浊,挤满了人。严唯一斜靠在秦浅川肩头,时不时还要哼一声。
      伤口疼。
      本来以她的忍耐力,勉强可以忍受,只是秦浅川就在身边,她乐于撒个娇。
      秦浅川紧了紧揽着她腰的手。
      “很痛?”
      “有一点。”
      “让容启给你打止痛针。”他刚准备让人去叫正在帮着救人的程容启,严唯一忙拉住他。
      “不用,我还能忍受,不要打扰他。”这里医生奇缺,容启能帮一个是一个,“不过Jack那边怎么样,能救得了他吗?”
      “不敢保证,尽量吧。”秦浅川神色凝重,“我们国家在这里有多少援建项目。别的不说,光是我们长新,这里大概百分之二十的药品都是我们生产的,还有全国最大的一所医院也是我们长新修建的。我已经请人给这边政府方面施压,相信他们会慎重处理。”他亲了下她的额头,“别想那么多,你先休息一会儿。”
      关家算是红顶商人,跟上面的人一向关系交好,只是这层关系是父辈建立,秦浅川尚不算真正接手长新,却已经有此人脉,还是出乎严唯一意料。

      严唯一担心Jack,伤口又痛,加上一直没有好好休息,此时靠在秦浅川怀里,不一会儿就觉得眼皮沉重。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手机铃声吵醒。
      秦浅川一手抱着她,一手拿了手机接听。

      通话结束后,他的脸色不太好。
      “坏消息,Jack死了。”
      严唯一整颗猛地一沉,不由自主重复了一遍:“死了?”
      “是。反叛军那边本来没想杀他,可是他受了重伤,他们救不了。不过那边答应把他的尸体归还给我们。”
      当地医疗水平有限,的确无法救治,而反叛军那边,想来也不会尽心力去救。

      严唯一浑浑噩噩,不敢想像迪伦将会有多伤心。
      秦浅川握住她的手。
      “唯一,马上跟我回去。我一向尊重你的理想,可是你现在受了伤,留在这里,也没办法再做事。。”
      严唯一眼中已经有泪花在闪。
      “不要让我担心。”
      她重重点头。

      她和秦浅川之间一向有默契:他尊重她的理想,纵容她的所有不安份,可是同样,她也一直能体谅秦浅川对她的担心,不会随意任性。

      “可是,我想见Jack最后一面。”
      秦浅川抿唇沉默,最后轻轻点头。
      “好吧。”

      下午四点多钟,Jack的遗体被送回。这个时候,迪伦反倒没有流泪。她只是呆呆的坐在Jack的身边。
      严唯一默默地陪坐在她身边,一直到秦浅川捏了下她的右肩。
      “我们得走了。”

      她抬头,看着秦浅川,看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他只是沉稳镇定惯了,可是这一路过来,他肯定没有好好休息过,肯定一直在担惊受怕。
      可以想像,如果现在躺在这里的那个人是她,秦浅川该有多难过。

      她和Marco道别,又将所身带的风油精和口香糖送给Reta,这才跟着秦浅川上了车。

      汽车一路向前,很快那所医院就消失在视野里。
      路边有很多建筑物被毁坏,偶尔还能见到残存的铁皮做的小房子。
      有政府军的皮卡从他们的车旁逆向驶过。皮卡的后车厢里,有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士兵斜靠在车挡板上,手中夹着一支烟。他的眼睛盯着那支烟,夕阳下,他的神色间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严唯一单手拿着相机,用脸顶着肩头来防止手臂的颤抖,隔着车窗玻璃,拍下了那个士兵。

      从入行那天开始,严唯一就明白一个道理:照片没有立场,只是记录瞬间;摄影师是观察者,不是参与者。
      可是摄影师也是人,是人就会有自己的主观看法。
      她从那位士兵身上,看到了疲惫和厌恶。即使暂时取得了胜利,也并没有让他开心起来。
      除了极端的少数,应该没有人喜欢战争。

      “唯一,你有没有想过,你们所做的,可能毫无意义?”
      严唯一看了秦浅川一眼,将视线移到窗外。

      天边绚烂的晚霞,美得惊心动魄。
      大自然的美,从来不会因为人间的种种遗憾而有丝毫褪色。

      “可是,总得有人去做吧。”许久的沉默后,她开了口。声音很低,并不像辩驳,倒更像是喃喃自语,“至少我们得尝试,让别人知道,战争是什么样子?它会带来什么?就像我们这群人常说的那样,如果你不能阻止战争,那么你就要把它的真相告诉世界。”
      这句话,是他们这群人的信仰。

      “可是我记得这句话的正确翻译是,如果你不能阻止战争,那你就把你所想告诉外界的真相告诉世界,我认为,战地记者,也是会有他的预设立场,从来都不是公平的第三方。”
      严唯一呆了呆,沉默很久,只是低低的说了一句:“你说得不对。”
      她无力争辩,Jack的死给了她很大的冲击,让她全身乏力。
      “不,是我了解人性。只要人的欲望没有消失,这个世界,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和平。”
      严唯一用力眨了眨眼睛,嘴角勾了勾:“是啊,我都快忘了,你可是心理学博士呢。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他轻轻地抚摸她的脸,眼中似有星星跌入:“因为我更了解你。”
      鼻中一酸,严唯一慢慢将额头抵到秦浅川的肩上。
      “我更了解你”有时候比“我爱你”还要动人。

      汽车倏地停下,因为惯性,严唯一身体整个往一倒,幸好被秦浅川紧紧搂住了腰,才又靠回座椅上。
      “你怎么样?碰到伤口没有?”秦浅川急急问道。
      严唯一摇头,她的视线已经挪向车外。

      一群手持枪械的反叛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他们被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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