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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太史慈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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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忽然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一场夕阳,那个时侯我还年轻。
一人、一骑,四处漂泊。
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目睹那样的景象:
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凄厉和苍茫;
让人禁不住觉得,落日已经燃烧到了极致,
把最后一点生命都耗尽了,永远不会再一次升起。
一生中第一次,我被那种惊天动地的死亡所震撼了。
——只记得当时的自己,
在空旷的戈壁滩上,突然泪落。
那样清晰的记忆,永生难忘的经历。
然后一转眼,已经二十年。
二十年——
徐州城下,神亭山上,吴郡楼头,
多少刀光剑影中来了去了
——如今只剩下渺茫的淡红色影子。
记忆中最深刻鲜明的,反而是那些天涯漂泊此生何处的日子:
在残破的古城、凄风冷雨之中,
一杯残酒饮到醉死。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提三尺剑升天子阶。”
身怀绝世之功,便该当成绝世之名。
我可以求田问舍,直至老死。
可是那一张弓,一杆枪,一对戟,夜夜龙鸣
——他们不甘寂寞!
(二)
夕阳,赤壁矶,点将台。
“在想什么?子义?”
夕阳下的他,素袍纶巾,望着江水,倚着栏杆。
“……在看夕阳,都督。”
我回答。
——在看夕阳,
夕阳中的楼船;
夕阳中的大江;
夕阳中的天下——
“叫我公瑾好了……在起风之前,叫我公瑾……
你没在想些什么么?我却想了——突然间想到了伯符……”
伯符,他的手足,我的知己——
伯符,伯符。
那时侯你亦年少,我亦轻狂。
一场好斗,走了马,弃了枪,战袍扯成粉碎。
“神亭相战之时,若公获我,还相害否?”
未可知也。
“今夜便拼却一醉,樽前分胜负,子义必定输我。”
未可知也,未可知也……
(三)
“好美的夕阳,耀眼的,好似随时可以死而无憾一般……”
便似他——
他是可以死而无憾了,
扼腕的,只是目睹着如此绚丽着毁灭的人。
“今夜的那场大火,不知道会不会更加辉煌?”
我说。突然这样想。
“会的,会的……”
公瑾突然回首一笑——在笑,眉头却仍是蹙着。
已经十年了,今天,却是第一次觉得他见老。
不,不,我摇头,那只是错觉罢了。
周郎是不会老去的,他永远会雄姿英发,飒爽自如。
他的目光落在台侧,那里插着青色的牙旗。
我们在等待一场东风;
我们在等待一场可以媲美落日般辉煌的燃烧——
鸟飞山外山,夕阳已黯淡。
无论今天如何黯淡的太阳,
明日清晨依然还会升起。
我却突然有了奇怪的预感,
那场即将到来的大火,
将会带走什么,永远不会再回来……
“起风吧……伯符在天上看着呢……”
我听见他低低在说。
(四)
台角插着的青色牙旗微微动了两下,
脸上感觉到一丝凉意。
“起风了,都督!起风了!”
我高叫。
在我高叫的一刹那,所有的旗子陡然舒展。
东风,是东风!
公瑾转身盯着在风中狂舞的旗子。
目光中都是火焰。
“好东风,三天三夜的东风!孔明果然没有骗我。”
最后一缕晚霞突然沉没,
他俊秀的脸上有青白色的暗流燃烧……
是什么东西?被那场燃烧,永远的耗尽了呢?
“升帐!子义,升帐!”
他神采飞扬的笑着,快步而走。
——忽然间,我想起了多年以前的,那一场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