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吾真的是荒川之主》揽中洲

58、幽冥

　　“晴明，或者说是黑晴明，汝更喜欢哪个称呼？”荒川之主坐在上次与阴阳师碰面的茶室的独间当中，对着孤身前来的银发青年抬了抬茶碗，澄澈的青碧在其中缓缓晃动。
　　来者的身份被叫破也只是稍稍挑了挑眉，并没有露出太过吃惊的神情，而是伸手在独间之外布上了结界之后，坐到了荒川对面，一头银丝瞬间变成了墨紫之色：“不愧是荒川之主。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破绽的呢？”
　　“一见面即可知晓。”荒川淡淡道，“无论如何摹仿，汝终究不是阳之晴明。而且已经有人做了‘晴明’会做的事，汝却始终不曾知情。”
　　“什……什么？”黑晴明终于改变了脸上波澜不惊的模样，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你是什么意思？”
　　“手中夺得的资料不过只有只言片语，吾也不过是猜测而已。”荒川之主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将茶碗放到了桌上，“难道汝对于汝所得的情报云云，还有对于这副躯壳的记忆，就没有一丝怀疑？”
　　黑晴明细细思索了一阵，面上掠过一道阴影，眼神沉沉暗暗地凝视荒川一阵，突地扣住手中摇动的蝠扇，猛地站起身来：“多谢你提醒了，荒川之主，我欠你一个人情。”
　　“无妨。若是有了什么进展，吾可助汝一臂之力。”荒川啜一口茶，没有起身，而是执起一边的茶壶将碧绿色的茶汤重新注入到碗中，面容在氤氤氲氲的雾气当中看不清晰。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黑晴明将自己的模样恢复到当年定居京都的晴明公的模样，待到掀开门帘之后，又是那副成竹在胸的神情。若不是荒川的灵魂碎片在阴界浸泡了数百年对于阴气敏锐的出奇，还真是难以分辨他与当年那个光风霁月一般的白晴明的区别。
　　真是荒唐啊，这一对阴阳半身如今的模样。荒川嗤笑一声，将碗中的茶饮尽，径直出了茶屋，屋边的水塘突然开出一朵水花，有一道影子越过矮墙直接到了门外去。发丝尚还湿漉漉的少女见到了荒川，急切地传达着公司那方的口讯：“大人，海坊主大人说已经找到了那些蠢蠢欲动之人的踪迹，具体事宜已经制成邮件发给了您，事态紧急，请您速速查阅。”
　　“吾知晓了，汝回去复命吧。”荒川挑了挑眉，当即打开了口袋中的手机连上了网络。而少女匆匆告辞一声，就跳入一旁的小流当中消失不见了。
　　海坊主发来的是已经简略了九成，只余下关键字的情报。说是荒川离开之后大约五个时辰之后，几处小巷当中就重新出现小妖怪残缺不全的尸体。桥姬那边的妖鬼探听情报的时候也遭遇了袭击。只是那些袭击者一被活捉就满面狰狞、痛苦无比地死去，尸体都朽烂了。让他们不仅没办法审问，连检查那些人类的躯体都做不到。简直像是狂信徒的信仰之战一般。
　　后来负责在全城定点搜寻消息的人终于将信息综合到一处，总算是分别推出了那些人的来源。阴阳盟一方显然谨慎了许多，此次行动的基地不在本城当中。那些人行动轨迹的起点虽然分布极不均匀，但都是处在其他的城市与之连通的公路所在。因为人手不足的缘故，城外的眼线较为分散，因此没办法推断他们真正的来源。
　　不过这动手的时机有些特别啊。荒川离开的时候没有做任何掩饰，照理来说那些人类留在城中的眼线应该是立刻就得知了消息，就算是怀疑有陷阱要提前布置，五个时辰也太长了一些。是路程遥远，还是需要动用的某物，直到那个时间才可以动身呢？
　　思及负责清扫的妖怪曾经汇报过，除去那些研究场所当中的尸体那两个转世人类武士的尸首似乎不见了。
　　细细回想，犹记得那两人死亡的时候，身上可是确确实实生机完全断绝了，却也未见鬼使豢养的小鬼出现收取他们的魂魄，他那时还以为是那些人类的结界的效果，现在想来，倒是他当时疏忽了。
　　如果那些人此次是借了那两个已死之人做了文章，此事固然仍然棘手，但是总归比对对方的手段一无所知要好上了太多。
　　不过那些人类的术法也不是全无进步啊。至少平安时代，在某位被冠以神明之名的大妖的双目注视之下，虽然时常有人借着“起死回生”的噱头招摇撞骗，真正敢于用法术干涉到诡秘莫测的生死之道的，甚至比像当年的安倍晴明一样使用阴阳分离之术的还要稀少。不如说，如果阴阳分离之术只是中等层次的背离了阴阳之理的话，黑晴明想要达成的阴阳逆转，就是深层次的对于阴阳之理的挑衅。
　　而生死之道，则是比二者更加严重的、哪怕稍稍触及都有可能会直接破坏到世界的本源的东西。
　　也是因为如此，才需要有承载死者的幽冥存在啊。
　　说起来，明明那些人类在做这样危险的事情，被赋予了洞察一切的双眼的那一位会完全不知情吗？荒川微微一敛双目，取出手机给夜叉发了一条简讯，自己朝市内最大的医院走过去——总是弥漫着死亡之气的处所，想要寻找到鬼使的部下，应该是相当简单的事情吧。
　　满面迷茫的死灵从掩埋着失去生机的躯体的白色被单中脱出，呆愣愣地立在空气当中。一团小小的黑色悄无声息地在旁出现，那魂灵虽然仍然浑浑噩噩，却开始尝试着向那团鬼气凝结而成的黑色靠近了。
　　那黑色的团子见它已经靠了过来，也就不再停在原地，半浮在空中，一团云雾一般地向前飘过去，让那死者的幽魂跟在后面，似乎并不在意同样尾随其后的荒川。空气波动了一下，明明周围还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那黑色的小鬼走过的地方的阴气与死气却越发繁盛了起来。
　　路人自是看不到他们的，荒川却能察觉到投过来照在他身上的光线越来越稀薄，而鼎沸的人声也渐渐被幽冥当中的寂静淹没，明明没有见到什么入口，足下所踏，却已然是冥界的土地。死魂一进入这里就自发地向三途川方向飘去了，而小鬼则是化成了一团烟雾。
　　荒川并不想与这一片死者的领域有过多的牵扯，于是就在那小鬼消失的地方静立着等候，大概过了三刻钟的时间，橙白相间的招魂幡在空中扬起，两个仍然是少年模样的鬼使飞快地向着这边跑过来，衣袂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荒川之主大人？您今日造访，是有什么要事吗？”白童子眨眨那一双清澈的眼睛，皱着眉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我不知道阎魔大人现在是否方便会客……”
　　“阎魔啊……她近况如何？”荒川轻叹一声，突然询问道。
　　白童子脸色一变，攥紧了手中的魂幡，抿着嘴唇，似乎是有些迟疑，沉默了许久都不曾有所回应。身边自始至终不曾开口的黑童子终于出声，冰冷干涩的嗓音含着关切之意：“白童子。”
　　“我……”白童子刚刚吐出一个字，忽有所感的向后方看过去，骤然出现的妖怪高高地扎着一头苍白的长发，一身素色，手执巨大的墨笔，正是在冥界稳坐第二把交椅的判官。
　　“荒川之主，阎魔大人请你过去。”他明明闭着双目，却准确无误地“看”向了荒川的方向。面无表情地丢下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往来路去了。白童子刚刚还十分凝重的神情顿时轻松了起来，牵起一旁黑童子的手，笑容和少年的面容十分相称。
　　“荒川之主大人，让我和黑童子带您过去吧？”
　　荒川颔首道：“那便有劳了。”
　　一身白衣的少年带着装着自己另一半灵魂的黑衣少年步履轻盈地走在前面，每次与身边之人对视时脸上的笑容都会温柔几分，仿佛所在之处不是冥界阴沉的永夜，而是在凡世一片明媚的春光当中。荒川在其后不急不缓地跟随着，看到这副景象，竟也莫名地轻松了几分，只是亦开始有些惦念尚在凡世的夜叉了。
　　那小鬼最近惯爱与他黏在一处，此时骤然分开，不知道对方如何，他反倒觉得难耐了起来。
　　不仅是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类需要早些解决，同那个外域人合作的游戏一事也要加紧些了。待到一切事了，便有近乎数不尽的朝暮可以共处了吧？那时候不如尽情游山玩水一番，也算不负妖鬼漫长的寿命了。
　　白童子的步伐在泛着一层冷光的殿门前停住，向着一旁测一侧身：“荒川大人，这里便是了。”
　　语音刚落，那宏伟的大门不等人接触，自顾自地缓缓张了开来。殿中昏暗一片，唯有正中央的一轮浮在半空当中的弯月发着朦胧的光芒，其上半卧着的妖怪盍着一双妙目，对着大门的方向勾起了一个笑容。

　　血月青空＿（：зゝ∠）＿
夜叉的史诗级削弱……
吃土也要给儿子买新衣服.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