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字迹 ...
-
三重县与京都同在近畿地区，因此前往伊势比回返荒川要快了很多。荒川化作了最亲近水流的原身，从水路一路走过去，直到到达一目连所居住的桑名，竟然只用了半天的时间。
荒川刚刚走到只剩下一个破败的柱子的“神社”之前，拥有一头浅樱色长发的少年神明就从树木掩映之间现身出来，身后隐约有着龙的图纹在空中舞动着。
“荒川之主，好久不见了。”风神的声音带着些少年独特的沙哑，音调温柔的仿佛春风拂面。
荒川将手中镂空雕纹的香木茶盒递到了他手中，摇了摇手中的纸扇：“一目连，汝今日似乎心情不错。”
这位为了守护而堕落的妖怪虽然一向如三月的和风一般透着一股柔暖的气息，但作为已经和他相交十数年的老友，荒川还是能辨认出这一位今日格外愉快的气息的。
一目连笑了笑，拨开地上的树叶，在隐约可见的破碎石板地面上施展了法术，石板自己动了起来变成两个石凳，其中之一自己挪到了荒川身边：“竟是如此明显吗？不过是最近交了一个志趣相投的友人罢了。”
荒川看到了夹杂在枝叶当中的几片墨色，心中大概对于那位“友人”是什么人物有了定数。一目连突然微微仰起头来，枝叶间投下的光斑洒在他白皙的肌肤上，镀上了一层金色。
“啊，他回来了。”他的声音掩饰不住的雀跃起来，似乎就连树林当中的风都轻柔了几分。
羽翼拍打的声音响起，蓝色的衣袂因为气流而微微卷起，背生一对边缘微微泛着金色光泽的墨黑色双翼的妖怪缓缓在这一小片林中空地降落，往昔只余一片冰冷的俊秀面容上，现在也多了几分暖意。那双天空色泽的双眼扫到了荒川之主，只露出了少许惊异之色，就转而注视着一目连。
荒川之主看到大天狗一身的阴气已经褪去了大半，心中对于一目连的实力也有了新的认识。他果然不愧往昔神明的身份，阴气对于妖怪来说虽然也算是“补药”，但就仿佛跗骨之蛆一般，难以凭借自己亦或是同样属于“阴”的其他妖怪祛除。
就算求助于擅长净化法术的人类，也很有可能因为对方对于咒术的控制不足，不但没能祛除阴气还伤到了妖体。大天狗曾经在黑晴明身边做事的时候，可是为了“能实现大义的强大力量”强行吸收了不少阴气，能在全盛时期保持着神智就极为不易，更别说在黑夜山一役后受了重伤还似乎像上一世一样被黑晴明算计得奄奄一息之后了。
而现在他除了一头淡金色的短发变成了深邃的色泽还扎到了脑后之外，与曾经那个隐居爱宕山、一身纯净妖气的大天狗没有任何区别，身上找不到任何阴气存在过的痕迹，显然是妖力特殊的一目连出手为其祛除了。
大天狗重伤落入荒川之时，他似乎也是将其送到了一目连那里。这两位……也算是命运的相逢了吧。
一目连又凝聚出了一个石凳，方便大天狗也坐到一边，大概未曾察觉两妖早就相识，还简短的介绍了一番，温了一壶茶放在从地下生出的石桌中央，饮下半杯之才眨着眼睛询问荒川道：“荒川之主，你身上气血如此虚弱，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之事？”
“吾的身体无妨。不过吾此次前来，确实有重要之事希望能与汝当面详谈。”一目连虽然是能用风守护一方水土的，可并不擅长杏林之术。如果他的躯体的虚弱已经如此明显了的话……荒川皱了皱眉，用未被封印的妖力在身外薄薄的裹了一层，算是掩盖了一下。
一目连不是刨根问题的妖怪，不过是担忧的扫了一眼荒川的脸色，就询问起了别的内容来：“不知是什么样的要事？需要我将力量借给你吗？”
荒川之主遥遥的望向丛云国的方向，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有人欲要复生八岐大蛇。汝既然想要守护汝之子民，大约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昔日的神明微微瞪大了仅剩的一只眼睛，身上温和的妖力也躁动了起来：“八岐大蛇？怎么会……难不成，草雉剑、脱离阴阳之魂、不死之血与蛇之灵已经全部现世了？”
荒川之主微微挑眉，露出些惊异的神色来：“汝知晓复活八岐大蛇的所需之物？”
这不是他小觑作为天照大神孙辈的、曾经的天津神一目连。而是八岐大蛇的封印是比一目连年长一辈的须佐之男完成的，而神明之间一代已经相隔太远，几千年都算是寻常，消息早就难以传达。
更别说就算是须佐之男，封印妖兽的时候也未必想过封印的解除方法，而一目连对于控制一条妖蛇去一统天下也没什么兴趣，更不会可以的去打探什么消息。
“我闲暇时也会到人类的街市上去走一走，买几本古籍回来消磨时间。有一次就无意发现过一卷已经烂了大半的竹简中记载着各种妖兽和注解。在其中八岐大蛇的一页当中，它上一任的主人在其上写了好些凌乱的笔记，其中就提到过‘八岐大蛇复生所需之物’，就是这几件了。”一目连的神情也微微阴沉下去，似是对于有人居然企图复生一个危害世间的妖兽有些不悦。
“如果汝得到的资料没错的话……”荒川之主细细的思考着似乎与那几件物品相关的事物，果然找到了些头绪，“天丛云剑他已经算是寻到了，不过那剑有了付丧神，未能让他带走；至于不死之血，八百比丘尼已经被预定做了他复生的活祭之物；蛇之灵吾不知其所指，若说仅仅是他隐在阴界当中的灵魂，也太牵强了些；而所谓的‘脱离阴阳之魂’，吾想他已经掌握了一半。”
一目连缓缓站起身来，背后龙形的纹路越发生动起来，已经不见了平时和煕的模样，眼中隐约出现了神威：“那人此时身在何处？再过半月就是全阴之日，阴气汇聚于阳界，让人类不适，却是复活那八岐大蛇的大好时节！他既已将物品收集了大半，极有可能就会选在那一日施展咒术。”
荒川也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其冷静：“那可是能统领阴界众多妖怪的人类，可不是吾等几个就能轻易解决的。吾寻汝也不过是希望汝早做准备，届时可以出面帮手罢了。无论其人如何可恶，现如今阻止其复生八岐大蛇，才是最重要之事。”
安静的大天狗原本因为坐下来而收起的羽翼抖了抖，伸到一目连的身后去温和的蹭着他的背脊，终于让少年模样的神明收起了焦急的模样，露出一个笑来，眼神坚定：“那么就如此说定了。如若在那之前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力量的地方，可也一定要喊上我啊。”
“自然。”荒川笑了笑，见一目连因为心事已经无心品茶，起身告辞，向着京都的方向折返，在清晨到达了阴阳寮。夜叉已经醒了，揉揉眼睛走到了正在练字的安倍晴明身后，全神贯注的看着。
阴阳师早就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在临完一篇之后回过头来，微笑着对夜叉道：“怎么了夜叉，你也想尝试一番么？”
意料之外的，平时毛毛躁躁的式神将他手中的狼毫接了过去，握笔的姿势从一开始的古怪，竟然很快就调整到了一个标准的模样，竟像是当真会舞文弄墨一般。阴阳师站起身来为执笔的鬼让开了位子，让他能站到了矮几之前，半弓着身子将手中的笔落到了新换的雪白宣纸上。
夜叉一开始似乎还有些迟疑，迟迟没有做出下一步。突然眼神一空，手臂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移动着、又像是重复做了曾经做过千百遍的动作，浅墨色的痕迹在纸上被拖拽开来，很快就汇集成了字迹。
“荒川，夜叉。”
一旁观看着的阴阳师一愣，之后应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而隐在一旁的花架上的荒川之主也愣住了。
那四个字的架构脱胎于他自己的字迹，却又含着当初一只陪在他身边那个小鬼独有的味道，仿佛一瞬间就从纸上活了过来，墨色转动汇成了他记忆中那些难以磨灭的情景，仿佛一个小小的身影被放到了肩膀上，又仿佛是荒川之上数不尽的河灯，海流之底大片的珊瑚……还有溅开来的血液。
那小鬼……真的就在那里吗？
夜叉缓缓提笔起身，自己也显得有些茫然。注视那短短四字良久，明明没有学过书写的记忆，却清晰的知道那些符号的含义。
他没有对一旁露出探究神色的阴阳师解释什么，径直转身向着水塘里侧走过去对着微微泛着皱褶的水面呆了一阵，一个冰冰凉凉的躯体缠到了他的手腕上。
他看着那条幼蟒，似是突然确定了什么似的，唤道：“荒川……？”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字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