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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日月明之七十七无意争宠群芳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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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在我身边勒住马,他伸手道:“如铃,快上来!”他使劲一拉我就跃上马,他侧过头对我道:“抓紧了!我要快跑了!”
黑骝果然是千里马,风驰电掣般极速狂奔,我害怕闭紧眼,只觉得风呼呼地吼叫着,只得把头倚在他背上紧紧地抱紧他的腰。“到了!”狂风也湮灭不了朱棣的高亢的声音,我睁开了眼,已到了后门。朱棣下马后又抱我下来。天色昏暗阴风怒号,好在雨还没下来。我下地走了几步才发觉大事不好,我的衣裙鞋袜还晾在溪边的石头上呢!
朱棣也明白过来了,他暧昧地笑着:“没关系。”他不由分说就伸手要抱我。
被冷风一吹,我一清醒了好多,厉声道:“别碰我!”趁朱棣一愣神我一扭身就跑。我边跑边哭,我真是糊涂,做事这么没分寸。幸亏天要下雨,一路上我没有遇到什么人,我从后门偷偷溜回西暖阁,迎面碰见正出来的夕妍。她惊诧地道:“姑娘,您这么穿成这样?”
我也来不急解释就朝她点了一个头就匆匆进去了。夕妍忙跟进来。
夕妍服侍我沐浴,一瓢一瓢的热水浇到身上,我才觉得神有点缓过来了。夕妍低声问道:“姑娘,是和王爷出去的吗?”
我不说话把头埋在水里。外头的雨声夹杂着雷声实在是吓人,我在水里都能听得清楚,我抬起头吐了一口气,接过毛巾使劲地搓着皮肤使劲地搓着,似乎这样我就能将今天的事完全搓掉。我绝不能再和朱棣单独相处了,我已经是允炆的妻子。
夕妍夺过毛巾劝道:“姑娘,您不能这样,这哪里是洗澡,简直是折磨自己嘛!”
我伏在浴桶上哭起来:“我就是要折磨自己,做了这么不应该的事!”
夕妍倒吸一口气胆怯地道:“徐王妃娘娘!”
我转过身看见徐王妃就立在天青色的纱帘后,脸上阴云密布。我心怀鬼胎说话都结巴了:“徐,徐王妃——娘娘!”我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
徐王妃却又笑起来,她的笑容里尽是绝望的伤心,她微笑着朝我点了一个头就走了。我看着她转身而去,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我怎么可以这么让她伤心绝望。而且她对我真的是无微不至的好。
我默默起洗了澡换上衣服,夕妍悄声问道:“换下来的衣服怎么办?”
我叹气道:“洗了晾干后给马三保就行了。不要声张!”
我用了些水果牛奶粥就往东暖阁去,徐王妃似乎料到我会来,茶水早就备好了。面对微笑着的徐王妃,我满心愧疚。
徐王妃笑道:“刚摘下的葡萄,姑娘尝尝看。”下人们自觉地退出了房间。
我不能和朱棣再这么纠缠不清,这样太对不起允炆也对不起徐王妃,我抬头道:“徐王妃娘娘,如铃相信娘娘有些事非常清楚,也不须如铃再赘述,只是有一句,如铃早已是文哥哥的人了,山盟海誓许下了今生来世。所以……”
徐王妃慢吞吞地剥开葡萄皮没有看我道:“月姑娘,王爷方才又出去了,冒着大雨去取衣裳。从前至今,王爷在你身上用了不少心思,姑娘有没有心动过?本宫想听实话。”
我没有想到徐王妃会问我这么棘手的问题,我也不想瞒人就道:“如铃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女人,在心里背叛过文哥哥,的确是一时心动过。不过,如铃还是会回到文哥哥身边,毕竟他才我托付终生的人。我要等他回来。”
徐王妃笑道:“有些事只要你自己拿定主意不需要理会旁人的看法,尤其是感情,更不足为外人道也。哦,道清道长托我带给你一句话,守得云开终见天。他还说,不管听到什么传言只要坚信这句话便可天遂人愿。”
我又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一切都很正常,我没事写写画画,安心等允炆回来,只是朱棣病了,马三保在把我落在溪石上的衣裙鞋袜送来时告诉夕妍,朱棣淋了雨再加上前些日子劳累军政病得不轻。我晓得马三保的意思,他希望我能去探病。可惜我不能去,只是托马三保问候一声。因为虽然有徐王妃压着,但还是有些讥讽的话传入我耳。那日的事情被无数张嘴添油加醋变得燕王府天字号桃色事件。我出去采集花露时遇到吴欣嫔和鱼美人,我行了礼就走开,听见她们在身后大声谈论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徐王妃料理朱棣的起居端汤送药的还要处理家务,不能与我闲聊。永平郡主和李让自去常常甜甜蜜蜜自然不能总来,张昭临盆在即也来不了。我也就静下心来整理允炆和我的诗集,我一首首回忆默写我们诗,比如允炆名噪一时的《登金陵雨花台望大江》:“大江来从万山中,山势尽与江流东。钟山如龙独西上,欲破巨浪乘长风。江山相雄不相让,形胜争夸天下壮。秦皇空此瘗黄金,佳气葱葱至今王。我怀郁塞何由开,酒酣走上城南台;坐觉苍茫万古意,远自荒烟落日之中来!石头城下涛声怒,武骑千群谁敢渡?黄旗入洛竟何祥,铁锁横江未为固。前三国,后六朝,草生官阙何萧萧。英雄乘时务割据,几度战血流寒潮。我生幸逢圣人起南国,祸乱初平事休息。从今四海永为家,不用长江限南北。”我最喜欢的还是允炆写的宫词,如《宫女图》:“女奴扶醉踏苍苔,明月西园侍宴回。小犬隔花空吠影,夜深宫禁有谁来?”原来他写宫词时总是一诗配一图的,可惜大火把诗画都烧光了。锦衣卫赶尽杀绝,不仅家里人除了赵长喜外被杀尽,还祸及邻居。昔日歌舞升平的凝香院也烧得只剩几片瓦砾,来不及逃出的老鸨妓女伙计被烧得尸骨无存。
永平郡主曾鄙夷地告诉我,景清留下一封辞职书连夜就跑了,不知所踪。我听了只是暗自叹气,允炆错信了这么没骨气的人。我想到狠心的允煐总是不住地打颤,可是当我再追问允炆的下落时,所有的人都说,他在那边过得很好。
北平的雨季来了,几乎每天都有一场大雨。到底是北方,连雨都是那么粗犷,哪里比得江南梅雨的细密缠绵呢!冷雨敲窗被未温,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对着不耐五更寒的薄衾叹气,想起允炆在时,我们闺房私语是何等的甜蜜幸福,如今鸳鸯被拆两下里,两处相思,一种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上眉头,却下心头。我倚着床遂双手抱膝,不晓得允炆怎么样了,但愿允煐能念一点兄弟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