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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日月明之三十九孤舟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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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拼命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吐水,边上的一个身影惊喜地道:“你终于醒了!”
我微微侧过头抬起沉重的眼皮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了说话的人:“允炆!是你!咳咳咳!”
允炆的笑容完全绽开:“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郎中说你没得救了还要我去准备后事!啊,你总算是醒过来了!”允炆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激动地道:“把水吐干净就好了。你先躺着等等我,我,我给你热饭去!”
我纳闷地躺着发现自己穿着男式宽松的棉衣盖着两张破棉被躺在铺着破棉絮稻草的船舱里,船如摇篮一般有节奏地随着水波起伏着。似是黄昏了,光线不是很明朗,远远地听见昏鸦的哀叫。近处听见咕咕的水煮东西的声音。有白色色水鸟飞到舱内,优雅地在我枯草扎成的枕头边一跳一跳的。
“去去去!”允炆躬身进舱一边驱走鸟儿一边道,“这里是青山环云流水绕渚的很是荒凉,鸟都不怕人随意飞去飞来。”多日不见允炆他明显清瘦了,头发有些凌乱只用一支木簪固定,破旧的长棉衫有好几处泥水溅到过的痕迹显然是好几天未洗。允炆说罢又去船头煮东西,过了一会儿他端来一个冒着热气的有三四个缺口的碗,扶我坐起倚在他的身上,他苦笑道:“没有调羹就这么喝吧,小心烫着!”
我就着碗喝了几口很稀的加了些盐的粥有了些气力道:“允炆,我怎么会在这里?”
允炆的神色如暝色一样黯淡搂我搂得更加紧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清晨我在京杭运河里划船时在水里打捞到一个沉沉的麻布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居然是你!当时我吓坏了,就立即撑船去城里忙不迭地找郎中。你当时都没了呼吸可把我急死了!”他看我的眼神柔软极了,“哦,这里是镇江附近的一条小河,我今天把舟泊在这里,应该比较安全。”
我疑惑地看着他。
允炆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笑了笑:“本来我离宫出走买了舟打算沿着运河随缘到一座小庙里落发出家的,就没带多少钱出来,囊中羞涩。”他的笑容如暮霭一样薄薄的凄凉,“我以为此时你会和王兄百般恩爱享受新婚之乐,真没想到你会被人如此残害!”
我经他这么一提醒,一片混乱的千头万绪逐渐清晰,我记得的,那天龙凤红烛熄灭了我随着一个陌生的东宫女官要去前殿扶醉得不省人事的允煐,但是那个女官却把我引到东宫一条昏暗的小巷内,忽然有两个人冲出来用手帕狠命地捂紧我的嘴,后来我意识就模糊了,只记得有一个女子在疯狂地狰狞地笑着,还有脸上钻心地疼痛……
允炆听了我断断续续的陈诉眉头紧锁道:“如铃,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回去的。明摆着那里有人想要你的命。”他爱怜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歉疚地道,“不过,你跟着我恐怕要吃苦了。我不再是闲王殿下,只是无权无势的一介草民,只有粗茶淡饭,可能还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我倚在他身上感受到实在的温暖笑道:“这样也比宫里强呀!”
后宫真的很可怕,它似一个魔窟不断的吞噬着年轻的生命,很多原本善良的灵魂被不断扭曲变为丑恶的妖怪去残害其他善良的人们。我生存在后宫这么多年,其实根本就没彻底了解过它。也许是皇上的宠爱公主的身份为我挡去了许多风雨吧!当一切都改变时,当我由公主变为皇太孙元妃时,我才感受到刀光剑影的迫近与可怕。后宫,就是埋葬青春的坟墓!
弯弯的新月把清光送进狭小的舱内,允炆低头吞吞吐吐地道:“如铃,有一件事我要向你道歉。”他胆怯地望着我,“昨天你的衣裳全湿了,是我,我帮你换的。所以,嗯,所以……”
我羞得缩到被子里用被子蒙紧头。
允炆隔着被子推推我声音明显急起来:“如铃,你不要生气呀!当时我一时情急也没有想那么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把被子一掀羞涩地道:“允炆,算了,反正,反正以前我们也一起洗过澡!”
允炆挠挠头道:“我把帘子放下来吧!”允炆点上油灯,豆大的晕黄的一点在新年的寒风里摇摇欲灭,他放下船舱两边的染蓝的麻布帘把里面隔绝成一个小世界。允炆又娴熟地用几块石头将麻布帘压好,他解释道:“下半夜风大会把帘子吹起来的。”他掀开被子的一角就要钻进来,但又退出去了。他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先睡吧!我不困!坐坐!”
我见他不停地哈着双手就道:“允炆,你冷吗?”
允炆满不在乎地笑道:“不冷,不冷!”但他却浑身打着哆嗦。
我也顾不得害羞伸手拉他的衣角惊讶地发现他里面竟然只穿了一层破棉衫:“允炆,你居然穿这么点!”我立即反应过来允炆是把他暖和的衣服都给我穿了。我动容地望着他:“你这又是何苦呢!冻坏了怎么办呀!”
允炆的笑容若吹绿了江南岸的春风般和煦:“没事儿,你早些睡吧!”
我温柔地望着他温柔地道:“我们一起睡吧!”我脸顿时烫得如有烈火在烤小声忙补了一句,“就像以前那样。”
允炆迟疑了一下还是进来了微微笑道:“还是被子里暖和。”
允炆告诉我他的打算,他明天划船进镇江城内买一些生活用品,柴可以自己拾但米不够了。还要买一些女式衣服胭脂水粉,他很抱歉地道,他身边银两不多恐怕不能买好的了。
我担忧地问他:“万一我们被发现怎么办呀!”
允炆笑道:“你放心,王兄不会大张旗鼓地找我们只会暗访!可是有谁会想到潇洒俊逸的‘暮雨笛横闲王爷’会落魄到要自己撑船买米做饭洗衣呢!”
我听了噗嗤地笑出来。
允炆稍稍停顿了一会儿道:“不过,闲王殿下朱允炆这个名字是万万不可再用了。从今往后呢?我就叫高启,‘一轮红日高高悬’的‘高’,‘碧江孤帆启航行’的‘启’,表字文贤,文采出众的圣贤!记住了?”
我轻快地道:“记住了,高启,高文贤!我以后就管你叫文哥哥。那我的名字是不是也要改呀?”
允炆想了想道:“世人只道你是孝云公主小名唤作云儿并不晓得你的闺名是如铃,所以名不用改,嗯,今晚新月出来了如你一样美,你就姓月吧!是我高某人青梅竹马的表妹!”他半开玩笑地道。
“好,我就是月如铃,文哥哥的表妹!”我裹紧被子打了个哈欠。
允炆亦是有些累了道:“我们睡吧!”允炆吹灭了灯。
在江南的一条不知名的小河上泊着一叶不起眼的扁舟,它如水乡任何一艘渔船一般系在一棵古木上傍着青山烟水野郊蓬草,在一个孤寂的深夜里。舟内的允炆和我甜甜地睡着,仿佛这叶破舟是我们完美的归宿,先前的荣华富贵不过是一个破碎了的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