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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当时明月 ...

  •   有股强劲的风带着森森寒冷霍霍有声地踅进殿里,我不觉哆嗦了一下,拉紧衣裳,含着热泪道:“昭姐姐,实在太悲惨了。”
      朱棣眉头一紧道:“其实,你大姊今日的处置在理上说得过去。太子是储君,将来的大明天子,少不了三宫六院的。这些年太子只有太子妃一人在身边,宫里宫外早就议论纷纷了,好多言官给朕上疏,建议朕为太子广纳妃嫔,以求皇嗣之兴盛,朕一直都压着。现在你大姊就赐给太子一个侧妃,难道朕还要拦着吗?朕毕竟是太子妃的公公,不好多管。朕能做的最多就是帮助她保住的正妃之位作为补偿了。”
      公公帮媳妇,很容易让人误解。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朱棣已经尽力了。我叹道:“臣妾今天去瞧了昭姐姐,不好,十分的不好,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叫来夕妍,像说临终遗言似的。”
      朱棣无奈地笑道:“婆媳关系怕是世上最难处的关系了。原来的媳妇被原来的婆婆虐待得苦,好不容易多年媳妇熬成婆,就把气撒在自己的媳妇上,变本加厉地虐待,周而复始,不断轮回,只苦了做丈夫的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我不觉好笑道:“臣妾怎么听着像是经验之谈呀!”
      朱棣两手一摊笑道:“本来就是经验之谈嘛!以前母后总是看妙锦不顺眼,动不动就给她脸色看。”
      我讶然道:“不会吧!马皇后素有贤名,应该不会苛待媳妇吧!”
      朱棣深深叹了一口气道:“自然是事出有因了。妙锦嫁给朕时,朕身边早有了好几位小妾。妙锦是大家小姐,在家娇纵惯了,一进门就摆王妃的架子,对她们未免严了些,尤其是对才生下永安的菊芳,更是不客气。朕当时也是年轻气盛,凡事只看表面,不三思而后行。看菊芳她们见到妙锦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就觉得妙锦是妒忌成性万般不好,对妙锦很冷淡,若不是碍着徐将军的面子,朕早就一纸休书打发她回娘家了。有一次,朕带着妻妾赏菊花,朕摘下一朵红菊,道‘鲜花配美人’。当时朕与妙锦才是新婚不久,她自然以为是朕是为她摘的,可是朕把花在她眼前一晃后,却插到了菊芳的发髻上,然后看着她冷笑。妙锦当场就哭了,跑到母后面前诉苦。虽然当时母后是说了朕,但是心里觉得妙锦不好了。你是不知道,妙锦的母亲谢夫人是多么厉害的角色,一只十足的母老虎,徐将军在她在世时一直都不敢纳妾。所以母后对朕与妙锦结亲一直不大乐意,怕妙锦如谢夫人一样是悍妇,让朕的日子不好过!”
      我不可思议地道:“怎么可能,大姊修养可好了。她永远带着温婉的笑容,处事不惊。怎么会为那点小事使性子!”
      朱棣淡薄一笑道:“她三十年前可不是这样。”他的目光笼上一层淡红色,若云兴霞蔚,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风从秋窗透进来,吹到身上还是凉飕飕的,殿外雨势小了些,淅淅沥沥的从飞檐上连续不断的滴下,更觉凄凉,仿佛外头下的不是雨,而是时光。
      朱棣下床,将空碗连着托盘放到圆桌上,依次点亮蜡烛,原本晦暗的深殿一点点恢复光明。朱棣的背影在摇曳的烛光里显得也有些摇曳,孤寂而萧索,我想到一个词,形单影只。我不知道朱棣三十年前是什么样子,大概也是一位温良的少年吧!桃李日月,江湖风雨,他经历过太多的人情冷暖惊涛骇浪。等到我与他相遇时,他已是喜愠不露的中年男子,懂得欲擒故纵,懂得声东击西,懂得用最小的代价为自己换来最大的利益。
      朱棣回头,见我目不转睛地看他,不觉笑道:“在想什么呢?”
      我望着他含着最浅淡的笑容,道,“莫之至而至者,命也。西窗一雨,更觉年华匆匆而过,无管有没有准备好,许多人闯进了你的世界,许多事改变了你的人生。命运的意外,意外的命运。”
      朱棣凝视于我,笑道:“朕也算你命运的一部分了?”他略略低头,道,“其实,朕与你在北平的相遇是在朕的意料之中,只不过,让朕意外的是,你真如世人所言,如空中明月。朕一度以为朕修炼得刀枪不入不会再为女人动心了,直到遇见了你。”他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朕不过是红尘之中追名逐利的凡夫俗子,踩着无数人的尸骨去实现宏图伟业。”
      我愕然,道:“你早就——”
      朱棣点头笑道:“朕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们自从踏入北平境内的那一刻,一切就在朕的掌握之中了,包括那伙强盗都是朕安排的。当时,他们兄弟斗得天翻地覆,朕不愿插手,只是想着如何让燕王府不被牵连进去。朕爱上你后就想,你要真是月姑娘,他真是高启该多好,朕大可以想方设法把你留在朕身边,也不是一定要得到你,看到你嫁得如意郎君,过得好就好。不过朕清楚那时朕根本帮不了你,能做的不过是施展一些雕虫小技,让你偶尔开心一下。朕几乎以为朕此生都是庄周梦蝶,所求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他的眼睛是亮亮的,虽然被烛光蒙上一层如秋雨带来的迷茫的水雾般的朦胧,但我仍能看到他的真心。
      朱棣对我的用心不是一日两日了,他给我的是一段瑰丽的记忆,一度我以为只有记忆。我被感动地落下泪来,整颗心都柔软了,如一夜春雨过后满树盛开出许多洁白的花朵。然而惨淡的秋雨声提醒我,花开的季节已经过去,接踵而至的是肃杀萧条的寒冬。我的心顿时冰凉荒芜了,我与朱棣本就是错过了最适当的年华,再次相聚,纵使郎有情妾有意,纵使娇儿聪颖,也是枉然。我放不下允炆,放不下我的过去,不觉喟然长叹。
      朱棣是懂得的,他走过来坐下笑道:“如铃,你不想听听朕过去的故事吗?”
      在明月楼的华灯璀璨里,我曾听朱棣娓娓道来他的童年,那是一段遥远、温馨而又宁静的时间,我在他的叙述下走进他风轻云淡的从前。多情但有,当时明月,曾照高楼。如今换了时间,换了地点,不变的还是那两个人,依旧是他在说,我在听。
      朱棣看着我微笑,拍拍手,宫娥进来,在他面前摆上荷叶式雕漆紫檀案几,银制雕花酒壶,一个小小的银酒杯;在我面前摆上海棠式的案几,放上泡了龙井的紫砂壶,一个茶盏,外加一碟葵瓜子,然后退出,留下对坐的我与他。
      朱棣自斟一杯酒,却不急着喝,把玩着酒杯慨叹道:“现在朕回过头来想想,宁愿妙锦还是那样毛毛躁躁的,那才是她的本性。那时是朕太年轻了。”言罢,一饮而尽。
      我慢慢地喝茶,嗑瓜子,听他停停歇歇然后又从另一个地方继续讲起他的少年时代的故事。没人人来打扰我们,我安静地坐着,看着时光倒流,在秋风中细碎地飘散,似如愁如梦的无边丝雨。
      朱棣眼睛里一直有东西在莹莹闪耀着,道:“那个时候的菊芳就像白色雏菊,在野草地里迎风颤动,让朕忍不住去怜惜。妙锦愈是对她态度不好,朕就愈是宠爱她,甚至为此动手打过妙锦。事情是这样的,初冬的一天,朕去看菊芳时,发现她抱着永安在抹泪。朕赫然发现永安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菊芳的侍女告状,说是妙锦气愤不过菊芳得宠,拿孩子出气。朕一听火冒三丈,也没有查证,就冲到妙锦房里,甩了她几个耳光。妙锦立即捂着脸就去找母后。当值内外命妇朝拜母后,谢夫人一见女儿被打,当众撒泼,要母后给一个公道。结果母后把朕的所有小妾都叫过去对质。菊芳领着小妾们磕头求母后放她们离开朕,小妾们纷纷撩起袖子,都是被鞭打的伤痕。众口铄金,无论妙锦如何辩解都没人信。母后立即就封菊芳为侧妃,摄正妃之权,并罚妙锦去坤宁宫外跪个三天三夜。那天很冷,寒风凛冽,妙锦才跪了一个时辰就见红了,若非抢救及时,这世上可就没有高炽了。朕虽然不满妙锦,但顾念孩子,就帮妙锦求情。可是母后不肯轻易饶恕,下令妙锦思过不得离开寝室半步。谢夫人又气又急,就和母后吵翻。母后被她气晕了,父皇正好进来,看到这一幕,大怒,就杀了谢夫人。”
      太祖后妃列传中记载,洪武八年冬,魏国公夫人谢氏对后出言不逊,杖毙于庭。原来谢夫人的死因居然是为女儿出头。可我实在无法把三十年前的大姊与现在这个大姊想象成一个人,大姊那么精于世故,怎么可能干出那样的蠢事来!
      朱棣又喝了一杯酒,道:“事情闹得非常大,几乎不可收拾。父皇等火气消了,想想这样处置欠妥,为了安抚在前线与残元余孽打仗的徐将军,就给谢夫人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又让李淑妃从高丽进贡的美人中挑几个送给徐将军。”
      我明白其中一人就是我的母妃孝云皇后,就问道:“那你见过我母妃吗?”
      朱棣摇摇头道:“从没见过。当时你母妃还是名不见经传,朕又与妙锦关系不佳,自然不会无事去登徐家的大门了。”他慢慢地啜饮着,道,“菊芳刻意挑了离妙锦的寝室最近的屋子住,妙锦每天能听见朕与菊芳的欢声笑语,但就是见不到朕的面,她那段时间整日以泪洗面,若不是为了肚子那块肉,朕想她早就寻死了。”他的语气里有了欷歔的意味,还有一点内疚,他叹道,“高炽生下来后,朕去看了一眼就走了,连满月酒都没有办。”
      我只觉罗衣不奈秋风寒,仿佛看到年轻的大姊抱着襁褓中的高炽,对着银烛画屏,听着滴沥萧条的雨声,暗暗洒泪。我叹道:“天大的错儿,想来大姊也受到教训了,何必锱铢必较呢!不看僧面看佛面,高炽那时候还小吧!”
      朱棣笑容里凝了一分的恍惚,二分的激动,三分的自责,四分的寒冷,道:“其实妙锦没有错。若说有错的话,就是朕刚愎自用,偏听则暗了。菊芳主持家政时,待人宽和,赢得上下的交口称赞。可是与菊芳一起的其他小妾,一个个不是得怪病死了,就是获罪被杀。朕在太子兄的提点下,才觉得事情的蹊跷。后来终于有一天,一个小妾跑来告诉朕,其实妙锦最多就是言辞不善,她们宁愿受妙锦明处的冷脸,也不想被菊芳暗害了。那次是菊芳自己把永安掐伤,又联合了众人诬陷妙锦。朕想想都觉得心寒,菊芳的楚楚可怜,居然都是装出来的,为了得到正妃之位,连亲生女儿都下得去毒手。”他有些薄醉,道,“当时,朕真的很希望那个小妾说得不是实情,就偷偷派人盯着菊芳。在朕不在的时候,菊芳狠命地打永安、永平,怪她们是女儿之身,将来不能作世子。她还密谋毒杀妙锦与高炽。幸亏妙锦伤心归伤心,却处处提防着,才没有被害了。”他淡淡一笑,道,“朕向妙锦郑重其事地道歉,她大度不追究,说菊芳毕竟是朕两个女儿的生母,只要她以后安分就好。母后恰此离世,于是,朕就带妙锦与高炽去了凤阳守了一年陵。那是朕与妙锦最好的时光,不久就又有了高煦,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朕下定决心做个好丈夫,只不过……”
      朱棣忽然停住了,连喝了几杯酒,才又道:“后来,朕就就藩北平了。”
      我听他说到最后,寥寥一语带过了好几年的光阴,淡语意浓,微波中隐伏着伤心的凶浪,仿佛是断肠到绝望后,回首以前,惟见落英无限。于他,与大姊在凤阳,早起时被清凉晨风抚过,晚上共看皎洁明月的那一段,也是记忆中美丽的碎片吧!
      朱棣的话里有深深地憾意,道:“妙锦自被朕冷落后再与朕和好后,就变了一个人,永远是温和的,细声细语。朕开始时为妙锦的转变感到开心,但是后来才慢慢悟出,妙锦是用处理君臣的关系的方法来待朕。朕再也见不到她真正的表情了。”
      原来老实的王贵妃当初也是个狠角色,也许人上了年纪就慈悲了许多吧!关于大姊朱棣没有说完的事,我联系他以前的只字片言也能猜测得出,大姊一手持鲜花,一手持刀刃,管理朱棣的内务。多年来,朱棣一直多内宠,但鲜有人能诞下他的子嗣。其实若非大姊外表温顺内心刚硬,也无法妥善处理姬妾们的纷争。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尤其是女人多的地方更是矛盾重重。换作我是大姊的话,也许早就死于心碎了。
      流年将人抛,多少蓬莱旧事,等到走了很远再回头看时,烟霭纷纷不见来时路。烛光里飞着细小昏黄的灰尘,如同幽梦,恍恍惚惚地让人忘却了不尽如人意的现实。我慢慢斟,细细品,西湖龙井茶清淡的香里含了说不出的苦涩,仿佛是相思的味道,我遥遥地看着自己青春的背影在潇潇暮雨里,渐渐走向遗忘。年光似水声,迢迢去不停。关于允炆的那些色彩缤纷的记忆,带着清纯与忧郁,在我念念不忘中被光阴一点点地吞噬,沉到了心底的某个地方。风声在耳,神思悠悠如花落,而惆怅似葳蕤蔓草铺成无垠的原野。
      我与朱棣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各想各的心事,任由殿外飞雨濛濛,殿内烛光溶溶。朱棣的眉梢抹上怀旧的感伤,萦萦绕绕着苍凉,没有步步为营的诡计阴谋,没有飞扬跋扈的君主傲气,有的不过是一个中年人偶然敞开心扉时的真诚。
      岁月如秋叶,旁若无人地片片落下,覆住曾经恣意汪洋的无知张狂,低头浅笑,我与朱棣已经认识很久了,最早在废妃殿里的那次相遇时,我就觉得我们仿佛早就见过一样,心底隐隐在痛,我应该是有点喜欢他的吧!
      朱棣默然了很久才道:“朕与妙锦第一次见面并不是新婚之夜。”他忽然笑了,“如铃,如果父皇要你嫁给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你会怎么办?”
      我不假思索地道:“当然要去瞧一瞧了,不好,绝对不嫁!”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也记不清。我忽然想起那个叫解缙的才子,清瘦英俊,风姿特秀,却有点恃才傲物。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他就成了我的驸马。我曾经偷看过他,殿试的时候。我央求了王诚安公公,换了一套宫女的服饰,悄悄地走到他的桌边,为他的茶碗里添水。父皇一眼认出了我,当场不好发作,回去好好说了我一顿。那个时候,我甚至想,要是实在不能嫁给允炆,有解缙这样的人物做驸马也不错。心下微微感慨,不仅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解缙,就连从前一天见七八次王诚安自八年前去孝陵守陵后也无音信。我与许多故人都生疏了。
      朱棣微微仰着头,清清嗓子,像说绕口令似地笑道:“想当年我可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帅里帅气、英俊潇洒、豪气冲天、英勇神武……”
      朱棣这一串话仿佛是荡开一笔,如秋风扫落叶般扫去了方才的沉重与忧伤,不待他说完,我早笑岔了气,扶着桌子嗳哟着抬不起头来,指着朱棣道:“少耍贫嘴了!”
      朱棣笑道:“你不信吗?我当初真的是美名远播,多少闺阁少女前仆后继争着要当燕王妃呢!妙锦也是其中之一。我是少年英雄,箭术高超,百步穿杨,又……”
      我忍笑插话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谁知道你是不是吹牛!我要是大姊,一定要找个机会从头到脚好好瞧瞧你,说不定你才不是什么英雄,是狗熊,是只大笨熊!”
      朱棣皱眉摇头,却带着笑道:“不羞。你要是妙锦,你就是千金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跨,躲在闺房里绣花!你有什么法子见到我?”
      我眉头一蹙,计上心来,笑道:“不是诰命夫人要进宫朝拜皇后娘娘嘛!我化妆成侍女混进来不就得了。想想看,那么多夫人,那么多侍女,有谁会注意到我!一个人悄悄地溜开一小会,去御花园的练箭场看看就好!反正御花园古木参天,遮住我还不是小菜一碟!”
      朱棣兴趣盎然地道:“那天我在射箭,忽然觉得身后有一道异样的目光,一个转身,手一松,箭嗖地一下射到旁边树上,把躲在树后的你吓得哭了。”
      我忽然想起,在很久以前的瞻园,朱棣曾一箭射中我头上的莲花金簪,却没有伤到我,当时才是三尺之童的我不仅没有哭,反而高兴得笑,遂道:“我怎么会哭呢!我会坦荡荡地走出来拨出箭,朝你盈盈一拜,道‘殿下箭法果然精湛。’然后屈膝双手将箭奉上。”
      朱棣干脆就持着酒壶咕咚地喝了一大口酒,笑道:“好!就算你没有哭!我见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就直走过去,笑问‘你是那个宫的?’”
      我清婉一笑道:“那么我就答曰,‘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今夕何夕,见此邂逅,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朱棣啧啧道,“不够,你应该说‘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我笑道:“那么我进一步说,‘今夕何夕兮,暖日光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邂逅。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朱棣俯在桌上大笑道:“怎么会呢?‘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只怕是我‘心悦女兮女不知’!‘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游哉,辗转反侧!’”
      我们俩对着笑了半天,我这才发觉,我方才与朱棣一直是你我相称,那样的亲密,那样的真实,让我几乎以为我真的在三十年前与朱棣有那样一次美丽而意外的约会。
      只是笑过之后,我只觉得是凄凉的满足,那本来就是我与朱棣在醇酒烛光里一起编织的一个故事,故事是假的,初遇的情也是假的。素影依依,流云卷卷,都不过是镜花水月。
      “其实那时是我爬了瞻园的墙去看妙锦。”朱棣过了很久才懒懒地开口。他一把推开桌子,凑过来,抱住我,将玉佩塞到我手里,凝视着我的眼睛,含着一抹疲倦的笑,道:“我总觉得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好像上辈子,上上辈子都认识。”
      我摩挲着玉佩没有说话,侧耳一听,不知什么时候,秋雨已经停了,不过秋风仍在长啸,带来些许的清冷,仿佛那风里有郁结于心里多年的永远也化不开的愁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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