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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月明箫 ...

  •   夜渐深,我与卷耳信步走在桃花林里。枝上虽无花影,但翠叶被淡淡的月华镀上了一层皎洁的银色,另有一番清静。忽见一股火光从不远处一棵树后冒出,惊飞了宿鸟,隐隐听见是淑贞在小声啜泣,我不觉加快了脚步走过去,只见淑贞淌眼抹泪地蹲在地上,不住地将纸钱扔进火堆里。
      卷耳一见,面色大变,道:“贞姑姑,你要替方大人烧纸钱,也别在这里,烧了树林怎么办?”
      我疑心陡然而生,淑贞父亲的祭日还差一个月呢!再一见,淑贞身边还有纸扎的风筝、骏马、蛐蛐罐……像是烧给小孩的。曾经被我忽略的一些细节,韩嬷嬷听闻文奎离宫后哭红了眼睛,卷耳劝我安心地生下孩子,所有的反常的点滴被我的思考连成一件冰冷的事实,我质问道:“文奎到底怎么了?”
      淑贞闻言泪如山洪暴发,已经泣不成声。卷耳忙道:“贞姑姑,您思念远行的小王爷……”
      “卷耳!我想听淑贞说。”我捡起纸扎的栩栩如生的蛐蛐罐,叹道,“奎儿最喜欢掏蛐蛐了。”我的手在颤抖,我好怕,我的揣测是对的。
      卷耳目光一黯,道:“今日是小王爷的头七!”说罢,也背过去擦去眼角的泪水。
      头七,文奎已经死去七日了!七日前不正是我因怀孕晕厥的那天!我几乎站不稳,卷耳眼疾手快地扶住我。我哭道:“那让京城万人瞩目的婚礼又是怎么回事?”
      卷耳徐徐地劝道:“是皇太孙的主意,消息瞒着夫人,也是夫人着想。请您看在皇太孙一片孝心的份上,节哀顺变吧!”
      淑贞流着泪仰天冷笑道:“夫人,小燕贼哪里是孝心,分明是把人往死里逼!他害了人还抓乖卖巧,那场婚礼无非是告诉天下人,燕贼一伙善待建文遗孤!其实婚礼上的新郎根本不是文奎,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人假冒!真的文奎连尸骨的安葬地都不得人知!”
      阿圭害人?我猛然想起在玲珑水晶棺里,阿圭是亲眼目睹文奎对面食的偏爱,还有他看文奎时羡慕而刻毒的眼神。我一个哆嗦,道:“真正下毒的人是……”
      卷耳忙道:“下毒的人已经抓到了而且处死了,是刘莫邪与鱼选侍。”
      淑贞狠狠剜了一眼卷耳,脸上是刻骨铭心的恨意,道:“你怎么还替那个小燕贼说话!”她迎着我闪烁不定的目光,肯定地道:“就是老燕贼指使,小燕贼干的!”
      阿圭是皇太孙,要在他的膳食里做手脚,简直比登天还难。他一直都不肯吃那碗寿面,天哪,原来下毒谋害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文奎!刘莫邪与鱼选侍不过是替死鬼罢了!素闻梅殷驸马对朱棣夺位颇有微词,阿圭毒害文奎后,把罪名转嫁到梅殷身上,简直借机就是铲除异己嘛!他竟心狠手辣到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我问道:“那翡翠与环佩又是怎么回事?”
      淑贞抹泪道:“今日也是她们的头七!那日翡翠与环佩去看视文奎,结果走到门口听见小燕贼与道衍那个老秃驴争执。老秃驴说,把文奎弄傻就好。而小燕贼心比铁还狠,说一定要杀掉永绝后患,他全部都安排好了。翡翠与环佩吓得要命,惊动了里头的小燕贼。当时我才从晕迷中醒来,目击那一幕。小燕贼操起剑,只见白光一闪,翡翠与环佩就……我靠着装晕才躲过一劫。”
      我冷汗直冒,望着卷耳道:“不是下毒不止一人吗?”
      卷耳幽幽地道:“那日之后,张惠妃受惊吓过度,一直卧床不起,眼看大限将至。”
      这么说,下毒的另一人便是张惠妃了,她与溥洽大师关系不错,十有八九是从他那里得到毒药。她曾在席上出言劝阿圭吃面,她一定是为了报复张昭,下毒害张昭之子阿圭!
      卷耳叹道:“可怜了溥洽大师,从法相殿搬到锦衣卫狱中了。”
      淑贞一把抱住我的脚,哭道:“夫人,您一定要为文奎报仇!杀了老燕贼与小燕贼!”
      卷耳喝道:“住口,不许提报仇的事,你别在逼夫人了。夫人现在还有……身孕呢!”
      淑贞厉声道:“有身孕,也是老燕贼的孽种!不如打掉算了!”
      啪地一声,卷耳扇了淑贞一耳光,声色俱厉道:“你没有过孩子,你怎么知道孩子在腹中长大与你身心相连的感觉!亏你还饱读诗书,打掉孩子的话也说得出来!儒家不是讲究什么仁义吗?你的仁义到哪里去了?孩子是夫人的孩子,卷耳拼了这条贱命也要保夫人与孩子的周全!”说到最后卷耳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大喊。
      淑贞捂着脸道:“可我们与燕贼有不共戴天之仇!文奎,不能白死!”
      卷耳揪着淑贞的衣领,道:“你清醒一点!文奎已经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你真的要夫人一无所有吗?你口中的老燕贼是夫人现在的男人,你口中的小燕贼是夫人的……干儿子!你真的要看到夫人亲手去害自己的男人与孩子吗?”
      淑贞面容僵硬,哭道:“那我们怎么办?先帝的仇谁报?文奎的仇谁报?惨死在燕贼屠刀下的人的仇谁报?”
      淑贞抛出一连串的追问深深刺痛了我的心。我只觉得手脚俱是麻木的,朱棣与阿圭心计至深,岂是我能招架住的。复仇,真是奢望,而且最要命的是,正如卷耳所言,我与朱棣有了肌肤之亲又有了他的骨肉之后,我根本就下不了手,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冷血狠心的人。卷耳还在与淑贞争辩,我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地挪开。
      桃花林栖鸦纷纷飞起,在夜空里哀音连连,我越想越伤感,真不如当初一头撞死一了百了,不幸活下来以后,不安分地过着避世的生活,偏偏想去复仇,到如今得了这样一个结果!林阴风清,苍苔露冷,我独步在寂寥的幽径上,悲悲戚戚地呜咽着。一抬头,不知不觉走到瑶池边,荷叶如薄薄的翠玉一般贴在静水上,明月缓缓流光,徘徊在荷影清水里,水中的游鱼自在地游着。我忽然想起那日在水晶玲珑馆西洲曲栏下的鱼多得不正常,心底凉意蓦然而生,原来那日偶遇与月下摸鱼都是朱棣与阿圭计划好的。我一直以为我布下的网足够大……我冷笑一声,实际上朱棣与阿圭设下的网更大,大局每时每刻都被他们牢牢控制着。
      我伸手去触及冰凉的池水,我的心也是冰凉的,树林绿影参差,池边苔痕浓淡,五月初小园的夜晚是月凉翠润。苍苔上水珠泠泠,我脚一滑,眼看就要跌入池中,忽然一阵旋风刮过,我被一双大手牢牢地拽起。我还未站稳就回头去看救我之人,只见一个模糊的黑影一闪跃入林中,紧接着时一阵树叶轻微响动的声音。
      好俊的功夫!方才那人是谁?再一看时,只见卷耳与淑贞从幽僻的小路上一路小跑过来。她们一走近,我劈头就问道:“你们刚才看到什么人没有?”
      淑贞不解道:“没有人呀!”
      卷耳笑道:“想是夫人眼花了吧!林子里要说有人也就是一个又聋又哑的糟老头龚德全!他呀,雷打得震天响都不知道,这会子不知道再那棵树下呼呼大睡呢!奴婢都撞见好几次了。”她刻意避开方才再林子里的那番话,说起龚德全的趣事来,道:“就是小光子扮鬼的那日,那样热闹,龚德全有本事一个人睡在园子里的树下,还打着呼噜呢!奴婢就说他,一把年纪不要睡在外头,当心老骨头受不了!他又听不见,奴婢说了三遍,最后一遍还是贴着他的耳朵说的,他才晓得,可事后还是睡在树下!”
      淑贞见卷耳稍作停顿插嘴道:“夫人,您至少不要再理燕……”
      卷耳忙打断道:“夫人,奴婢让金钗炖了枸杞子鸡汤,现在应该差不多好了,奴婢扶夫人回去吧!夫人什么事都不要想了,好好地养着吧!”她向淑贞道:“贞姑姑请回吧!夫人有奴婢照料着呢!”
      淑贞立即跪下道:“淑贞相信夫人有夫人的决断!”她郑重其事地磕了一个头才走开。
      卷耳却不急着扶我回房,低头道:“夫人,无论皇太孙做了什么事,请夫人都不要伤害他。夫人可以不理皇上,还是请夫人多多疼惜皇太孙待他如故。”她抬头,迎着我目光,真诚地道:“夫人将心比心,失去孩子,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多么大的痛苦!”
      我微微失神,叹道:“爱以及人,阿圭虽然狠辣,但到底还是个孩子。我是下不去这个手的,而且说实在的,我也挺喜欢他的。”
      卷耳笑容里是无比的轻松,跪下道:“奴婢替皇太孙谢谢您!”
      我无声地笑了,道:“几日前,是我劝你收手,现在又轮到你劝我放弃仇恨了。”
      卷耳起身笑道:“奴婢一心只希望夫人好。”
      到了朝云殿上,我略微有些吃惊,只见堆了半殿的礼品,韩嬷嬷正带着金钗、玉簪、小光子在忙不迭的整理。韩嬷嬷指着品红双喜团蝠锦缎、水红绵延福寿绫、桃红百蝶戏花鲛绡以及一堆灵芝人参之类的补品,道:“这些是皇后娘娘送来的。各宫的娘娘都送了,连太子妃、汉王妃、永平公主都备了贺礼,派人来祝贺夫人有孕。”
      我在深宫多年,这样许多贵重的礼品放在一起,今天还是头一遭碰到,有些惊讶,但没有太多的喜悦。那边金钗在打开一个锦盒,道:“这是惠妃娘娘送来了,好香!”她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高高举起,正是那日的水晶麝香球!殿里顿时有一股浓烈的香味,金钗不明就里大赞道:“好漂亮!放到夫人的卧室里怎么样?”
      “黄俨,快将水晶球拿走,拿得远远的砸掉!”朱棣在殿外大喊。黄俨飞奔过来夺走水晶球就往外跑。他一扫礼物道:“所有的东西都要仔细检查,不得半点疏忽。”
      我脑子里嗡地一声,水晶麝香球的事,朱棣是知情的。
      见礼已毕,韩嬷嬷笑着呈上另一个锦盒,道:“这是皇太孙傍晚亲自送来的。”
      朱棣笑道:“是朕与阿圭的心意。如铃,你一定会喜欢的。”
      精美修饰锦盒似乎熏染了淡淡的白芷香,我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管白玉箫,晶莹剔透若天山皑皑白雪,纯洁无暇似瑶池清雅莲花。我用询问的目光望着朱棣。
      朱棣笑道:“朕那日偶然对阿圭说起你吹得好箫,原来有一管有梅箫是当世无双,可惜玉箫碎了,内宫巧匠无一人能修复。阿圭就道,为什么要修原来的,重新做一管可以与之媲美的玉箫不就好了。所以朕就命人用最好的白玉做了这管月明箫。阿圭自告奋勇地送过来。”
      在奉天殿外的惨绝人寰的一幕又浮上心头,暮雨笛与有梅箫都碎了,我现在却有了明月琴与月明箫。春秋代序,琴箫替下了笛箫,新的代替了旧的,心纠结成一团乱麻。
      然而朱棣追问道:“如铃,你一定非常喜欢吧!不如为朕吹一曲,如何?”
      我泫然流泪,紧紧握着月明箫,掩饰道:“臣妾蒲柳之质,本是秋深叶落,不值得皇上如此怜爱,阿圭如此孝敬。臣妾惭愧。”
      朱棣一摆手,下人们都退下。他将我扶回寝宫,才半是感慨半是内疚地道:“其实惭愧的是朕。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如何接话,方才淑贞告诉我的文奎的死因不过是半个时辰以前的事。我只是看着他,眼神里不知不觉带了浓浓的怨恨与害怕。
      朱棣轻轻地将手搭在我的手上,仔细地看着我的眼睛,温和地道:“今晚,我们都说实话好不好?文奎的事是朕的主意,阿圭只是照着朕的吩咐去做。你不要怪阿圭。要恨就恨朕一个人吧!”
      我觉得不可思议,方才林子里并无别人,朱棣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得知的。
      我的微末的心思又被朱棣看穿了,他笑道:“你一定在想朕是怎么知道的?”然后叹道,“本来朕打算放文奎一条生路。可惜他不是一个安分的傻子。所以文奎必须死,朕有朕的无奈。朕不想做西楚霸王,一念之仁放走刘邦,最后落个自刎乌江岸的下场。”
      皇帝的确有很多事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在理智上可以理解,但是感情上不能原谅。毕竟文奎也是我的儿子。失去儿子,做母亲的心焉能不痛。我别过头去伤心落泪。
      朱棣伸手要为我拭泪,但一触及我的鬓角就缩回去了。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才问道:“如铃,你可曾想过,若是朕没有赢这场靖难之役,建文会怎么处置,他会放过阿圭吗?”
      一直以来,我与朱棣再亲密,都不敢轻易提允炆。我无比小心地绕开这个尴尬但却一直横在我与他中间的话题。今日,他忽然自己提出来,倒叫我无所适从,我想了想,才怯怯地道:“他答应过臣妾,不伤害燕王府妇孺老幼的性命。”
      “朕与他,论亲是叔侄,论权则是敌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朱棣一哂道,“你不是问过朕身上为何有如此多的伤痕吗?都是拜建文所赐,朕在战争中九死一生!当日建文给李景隆五十万大军训话是说出了那句‘勿使朕有杀叔之名’,告诫将士们与朕交锋时不可伤朕的性命,说是虽然骨肉相残,但到底是一门之内的事。”他话锋一转道,“可是建文同时交给李景隆一道密旨,‘见到燕贼立即诛杀,不得有误!’这份密旨,李景隆后来交给朕,现在在文渊宫里存着呢!”他冷笑道,“反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且刀剑无眼,有时候误伤在所难免。”
      “这不是真的?”我越听越害怕,从前那些血浸润的日子在朝我遥遥招手。我的语气很是有气无力,我知道这大概就是史实了,允炆不是儒臣们赞扬的那么仁明孝友。
      朱棣笑道:“你说这话连你自己都不信,建文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说朕是真小人,那么他就是伪君子。半斤对八两,朕自信比他强一点。他呀,杀了人还惺惺作态,猫给耗子嚎丧!朕杀了便是杀了,没那么多废话与理由!”
      朱棣说得直接,虽然刺耳,但却十分坦诚。自古仁君都是假仁假义,外儒内法,儒家的一套不过是件遮羞的五彩丝衣,法家的权谋之术才是坐稳江山的有力筹码,允炆也不例外。
      朱棣又道:“你还记得湘王弟吗?”
      我点头道:“是因谋反罪自尽的湘庶人吗?”
      朱棣叹道:“朕已经下诏恢复他的王爵了,予以厚葬,牌位迁入太庙。”
      我眼睛瞪得圆圆的,直视着他道:“难道说……”
      朱棣肯定地道:“对,他是被建文冤枉的。因为湘王开景元阁,招纳俊义,日事校仇,志在经国,喜谈兵,膂力过人,善弓矢刀槊,驰马若飞,让建文头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牵起我的手,认真地道:“换做朕也会如此行事。”
      朱棣的这些真话,让我惊怕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说假话简单,但说真话实在不易,因为真话永远是不中听的。允炆当初甚少和我谈朝政,我也不感兴趣,我们之间永远是风花雪月卿卿我我,其实我的枕边人在无所不用其极地稳固江山。这样隐蔽的阴暗倒不如朱棣的凶残暴虐来得干脆利落。很多事情,因为我不知道,所以以为它们不存在,现在知道了,我无法再视而不见。我蹙起眉道:“你们这些男人呀……”
      朱棣爽朗一笑道:“我们这些男人怎么啦?”
      我忽然不说话,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后,朱棣竟然让我逐渐忽略了我接近他的初衷,我是为了复仇而来,结果复仇没有多大成效,反而一步步地被朱棣感化,居然在他的挑唆下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起允炆来。我差点被朱棣蛊惑了!我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男子,他对人心的准确把握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我差一点就上了他的当,稀里糊涂地连心也背叛了允炆。我问道:“水晶球里有麝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所以那次才急忙让黄俨请走我。”
      朱棣爽快地道:“朕当然知道。所以惠妃才能恩宠不断。”他的话里飞快地闪过一丝的不忍,但很快又是那种无所谓的口气。
      张晔也实在可怜。朱棣明知道她有委屈,却不肯为她出头,待她不过如此而已。对于女子来说,表面的风光荣耀远远不如得到夫君一分的真心。亲情是不必说了,唯一的姊姊张昭把她视为棋子,姐妹之情凉薄至极。现在因为投毒,连命都不保。我摇了摇头,道:“她可以不死吗?”
      朱棣满不在乎地笑道:“如铃你真是妇人之仁,你这个样子……干得成什么事呀!”
      我听出朱棣话中的机锋,朱棣洞若观火,我复仇的事是瞒不过他了,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最讨厌你这个样子,明明什么都知道,全要装着不知道,把人当小丑耍!恨死你了!”
      朱棣却靠近些,饶有心情地摸着我的耳坠,笑道:“不止是恨吧!朕想,你现在心里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老燕贼没杀成,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小燕贼!”他从我手中抽出玉箫放至枕边,又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在我眼前一晃,笑道:“接着,来杀朕吧!”他见我不敢接,就将匕首硬塞到我手中,笑道:“你朝朕的胸口刺,朕绝不反抗。一刀下去,朕与你的情仇恩怨都灰飞烟灭了。”
      我战战惶惶地握着匕首。朱棣算准了我不敢去刺他,故意摆出一副高姿态,实在是可恶!我越想越难受,我一步步精心算计着朱棣,没想到到头来反而一点点地落入他设下的局中,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罢了,罢了,既然不能复仇,我还留着这残花败柳之躯有何用,我握着匕首,向朱棣刺去,再离他胸口仅有一寸的地方停住,猛地调转刀柄,闭上眼朝自己的胸口一刺……
      手一震,然后是金属落地的哐当声,我一睁开眼,手中空空如也,匕首已经掉在地上,再一看朱棣,还是笑容满面。他道:“早防着你这招!复仇不成就想死!真是的。才投水被救起,又想着用匕首。你还真倔强。”
      我欲哭无泪,道:“真是运气不好,怎么认识你这样的人!”我现在连寻死的心思都忘了,除了后悔以外心无他念,我这回玩弄朱棣的感情,完全将自己赔进去了。
      朱棣坐过来抱住我,笑道:“大不了朕再装作不知——要是这样,你会不觉得认识朕是件十分后悔的事。反正我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撅嘴道:“这样下去要被你气死了。”
      朱棣哈哈大笑道:“傻丫头,和朕玩,你还太嫩了!”
      我望着这个精明强干的男人,心里感到莫大的凄惶与悲哀。原来朱棣竟是这样的厉害,在他面前,我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堪一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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