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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日月明番外之二十五除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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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三日,允炆下旨追封虞怀太子朱允煐为虞怀皇帝,尊吕秋水为琬仁太后,卷耳为琏仁太妃。此旨一出,儒生们纷纷称赞允炆的孝悌。
宫里连日的欢宴,如铃早就托病不出席。如铃不去,允炆也懒得去,不过是逗留一阵后找个借口就走开,来承乾宫陪如铃。即使是除夕夜的阖宫宴上,允炆喝了一杯酒就走了,留下马兰苒独自坐在主位上,敷衍后宫妃嫔、各位公主、守孝的王子们。因为允炆根本不给兰苒面子,兰苒心情不佳一杯又一杯地喝,早就喝得晕乎乎的。
一群宫娥在殿中央舞蹈,庆城郡主借着酒劲,张着大嘴笑着对宁国公主大声道:“宁妹子,我和你打赌,皇上准是摸去瞧云妹子了,两个人不知怎么乐去呢!留下这位撑撑场面。”
宁国公主身边站着女官刘莫邪,咳嗽了一声,提醒庆城郡主有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了。宁国公主也很为难,拉拉庆城郡主的衣袖,希望她别再说下去。可是庆城郡主却没顾到这些照样谈笑风生,道:“拉我衣服干什么!本来就是嘛!谁不晓得!”
虽然这是事实,但当着众人的面,是不便说出的。大殿安静下来,宁国公主觑了一眼满脸霜色的兰苒,只得道:“庆姐姐喝醉了。”忙让莫邪扶庆城郡主下去醒醒酒。
庆城郡主的确醉了,庞大的身躯压在莫邪干瘦的肩膀上,在众人的目送下,歪歪斜斜地走出去。兰苒见气氛不对,只得强笑道:“大家,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嫌本宫招待不周!”
宁国公主微笑道:“娘娘,哪里,不过是为了方才舞蹈精妙,一时看住了。”
大家复又说笑起来,只是兰苒心里很不舒服,今夜皇帝理当出席,但允炆却明目张胆地去陪另一个女人。她不好在庆城郡主身上发泄,只得忍着,看着秋水是一副不关己事的样子,更加不高兴,幸而今夜浓妆重抹,掩盖住她的怒容。
永平郡主低声嘲笑道:“马贵妃现在还像个样子!我还以为她会大发脾气呢!”见张昭只是低头并不回话,就笑道:“瞻基没事的,哪一回不都是这样,过两天就好了。”
张昭快要哭出来,道:“这一次不一样,很凶险!”
高炽皱皱眉头,道:“现在是国宴。”
张昭忍泪道:“我知道分寸。”
高炽握紧张昭的手,叹道:“我也难过。不过——”
永平郡主不高兴地道:“难过一下有什么关系,真正的主人都不在!”她的说话声音大了一点,让近处宁国公主听到了,她忙朝高炽使了一个眼色。
高炽着急地小声道:“少说两句吧!”
永平郡主瞟了一眼端着架子的兰苒,哼了一声,就用极低的声音安慰还在伤心的张昭。
一场盛宴,各人想各人的心事。
承乾宫里却是一番的旖旎。允炆和如铃坐在凝曦轩的榻上,两人中间放一个楠木雕花小桌几,桌上摆着一壶暖酒和几盘精致的点心。屋里的炭火旺旺地烧着,映得两人的脸都是红红的。允炆早是三杯下肚,道:“这酒好清甜。似乎不是御膳房的陈酿。”
如铃笑道:“当然不是,是韩嬷嬷酿的米酒,放了几朵梅花。好了,别喝了。米酒喝多了很容易醉的。换茶来吧!”
金钗端上茶笑道:“皇上尝尝,这可是我们娘娘亲手泡的呢!”
如铃甜甜笑道:“这泡茶的水可不是俗物!”
允炆大大地喝了一口,笑道:“我猜到了,可是梅花上的雪水。”
如铃噗嗤笑道:“这人真喝醉了,今年金陵几时下过雪?这是我今年收的菊花露。”
允炆拍手笑得:“该罚该罚!就罚我作诗吧!”允炆用银筷敲着桌子就要吟唱。
如铃调皮地笑道:“且慢!谁知道你是不是做了草稿来!嗯!我出个新鲜的主意。小光子!你闭着眼睛随便抽出一门书,随便翻到一页!”
小光子依言将书递给如铃。如铃一看脸色变了一下,笑道:“这本不好,换一本吧!”
允炆一把夺过来笑道:“不就是《南唐二主词》嘛!是李煜的《虞美人》咧!‘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写得很好呀!”他笑道:“没什么好忌讳的,横竖不过是填词,《虞美人》和《一剪梅》没什么区别。”
见允炆说开了,如铃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忌讳这个,忌讳那个的!总怕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
允炆只是望着她笑,才一炷香的功夫,就一捶桌子道:“有了!茜纱窗下品梅酒,室暖杏衫透。玉脸芙蓉两靥红,银烛高照胜却月明中。朱唇轻启媚眸乱,翠翘斜插流苏颤,销魂最是在香帐,且枕红蕤含笑看花样!”说罢得意地道:“这首新曲,不若如铃低唱我吹笛吧!”
如铃红了脸,站起道:“允炆!你不是好人!做这种东西!也不怕别人说,我是不唱的!难为你还在朝堂上板着脸说我朝以朱子理学为正宗。灭人欲,灭人欲!你自己都没灭!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完啐了允炆一口。
“笑向檀郎唾!”允炆捧腹大笑道。
如铃咬着牙用手指戳着允炆的脑袋一下,道:“捉狭鬼!”
允炆笑得满床打滚,一脚蹬翻了小桌子,茶碗盘子哗啦啦地全掉到床上,茶水打湿了褥子,吃剩的糕点脏了锦衾。允炆还要说几句俏皮话,却发现如铃蜷缩在床下捂着肚子。“如铃,你怎么了?”允炆惊道,忙跳下床扶起一脸痛苦的如铃。
如铃的头上沁出的汗珠,皱眉道:“你踢到我肚子了,疼。”
允炆“哎呀”地叫了一声,自责道:“我大意了。快叫太医!”
韩嬷嬷打了一盆热水来,道:“小光子已经去清凉山请琏仁太妃,金钗去煎安胎药了。”
如铃勉强地笑笑,道:“不会有事的。我已经好多了。”
允炆用热毛巾擦去如铃头上的汗,着急地道:“睁眼说瞎话!你看你一头的汗。”
琏仁太妃卷耳得到消息后立即赶来,她一把如铃的脉,脸色骤变,道:“公主,今日吃了什么东西?”
允炆代为答道:“是朕踢到她了。”
卷耳眉头拧成疙瘩,道:“不对,公主的体内含有麝香!”
除了如铃,屋里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允炆的脸色顿时不好,道:“你确定是麝香?如铃要不要紧?”
卷耳道:“公主摄入的麝香不多,只是动了胎气,只要休养,就没有事。”
如铃的疼痛缓和了不少,就道:“麝香不是香料吗?”
卷耳从金钗手中接过安胎药,尝了一口道:“冷热正好,公主快喝了吧!”
卷耳见如铃没什么大碍后才缓缓地道:“麝香芳香四溢,可用于开窍醒神、活血通经、止痛、催产。但是孕妇禁用,否则会导致流产。”
如铃惊道:“有人要害我的孩子!”
允炆紧紧地搂住如铃道:“别怕!有我呢!”
卷耳捡起一块掉到地上的梅花糕,闻了闻,尝了一口,肯定地道:“梅花糕里有麝香,量很小。糕里下了很浓的香气,遮盖住麝香的味道,一般人很难分辨出来的。”
金钗忙跪下道:“糕点是小厨房做的。没有经过外人的手呀。”
韩嬷嬷若用所思地道:“但原料都是从御膳房拿来的吧!”
允炆脸色一沉,道:“传旨,拘禁御膳房所有的人,让张诚严加审问,一定要查出是谁下药!”
卷耳拦道:“且慢,下药的不见得是御膳房的人。御膳房每日进出的人太多了。”
允炆一捶桌子道:“只能暗访了。”
如铃看看神色凝重的众人,觉得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