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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日月明番外之二十一清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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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吹落一朵腊梅,被如铃拾起。迎着清洌的梅花风,如铃的衣袂有些波动,发髻上金簪的凤凰口垂下的珍珠滑滑地打过鬓角。她凝视着曲枝上的如黄玉的梅花,苦涩地笑着。
永平郡主气得满脸通红,道:“如铃,你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一定要告诉皇上去我都看不下去了。你看那个马贵妃,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把自己当什么了!即使是皇后,来人家宫里也要通报一下吧!这还不算,随便把你的人拉去检查!”
张昭忍不住出言道:“明摆着这是圈套,你应该让皇上彻查此事。我看马贵妃不会就此罢手的。何不不趁此机会弄清来龙去脉,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永平郡主挽起袖子道:“你息事宁人,我可不行。她姓马,难道她人就是马蜂窝,捅一下就要把人蛰死。别人不都说她贤惠吗,我看整一个毒妇!”
高炽看了一眼面容哀戚的如铃道:“你们还是少说两句吧!”
“平姐姐,算了。”如铃忍住快要掉下的泪,望着手中的腊梅叹道:“这里是后宫,是世间仙境,亦是无数红颜的地狱。我要是一朵梅花该有多好,高洁清洌,宁可枝头抱香死,不坠俗世惹尘埃。后宫女子,人不如花。人间难得的是清欢,清淡的欢乐。而在后宫里,清欢是奢望,能平安到老已是莫大的幸福。”
“可这份平安不见能得到,是吗?”高炽感慨道。
如铃微微抬起头,看着灰色的天空,梦呓道:“时光要是能倒转该多好,我真的很留念在北平的日子,和他……神仙眷侣。”
“公主,您与皇上才是天作之合一对璧人。”韩嬷嬷错会了如铃的意思,因为如铃说的是朱棣,急忙截住她的话。
这样一来,高炽也误会了。
如铃也懒得分辨,与永平郡主、张昭、高炽闲话了几句。他们见如铃神色淡淡的,说了几句就告辞而去了。
允炆在黄昏时分以皇帝的身份驾临承乾宫,他扶起跪迎的如铃道:“你怎么还跪呀?你要爱惜身体。”
如铃的笑容还是淡淡的,微微点了一个头。
进入内殿后,允炆往床上一趟,摆了一个大字,笑道:“我方才去了坤宁宫,训斥了她一顿。”
如铃伸手去拉允炆,道:“快起来!晚膳还没用,就倒到床上。”
允炆一骨碌地爬起来,道:“你不高兴了?”
“汪德嫔魏和嫔真的很无辜。”如铃叹道,“两条人命在眼前就没了,我心里……”
“谁让她们为虎作伥!要是她们安分,我还会给她们高位安抚安抚!是她们自找的,你别自责。”允炆从背后抱住如铃,笑道,“她们没想到,她们找来的人居然是我事先安排好的。小光子这次立了大功,我想让他做承乾宫的总管太监。”
如铃靠在允炆的身上,低头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虽然你事先告诉我,不要说话看着就好,但当时我真的害怕。她们两个在我面前被拖走。”
“别想了,她们是罪有应得!你以后是后宫之主,可别太心软了。杀伐决断还是要一点的。这次卷耳和吴德佑可帮了我们忙,要不是他们,有些事还圆不了场。”允炆笑道,“这样一来我来承乾宫就没人说得了闲话了。”踌躇了一下,允炆支吾地问道:“听说你今天在他们面前说北平的日子你最怀念,真的吗?”
如铃晓得允炆又多心了,就笑道:“当然怀念,我还记得北平十一月初八半圆的月亮。”
允炆放下心来,笑道:“我还是觉得现在最好。在北平时,我天天提心吊胆,担心我们的身份被识破。现在,多好!我是皇帝,我有能力保护你。我们可以快乐地在一起,永远幸福。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下密令,除了吴德佑谁也不能进慈宁宫。没有了人谋划,马氏,是绝对伤害不了你的!我们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是你说的,清欢,清淡的欢乐。”
允炆温暖的气息环绕着如铃,但她却觉得这温馨中夹杂了一丝的血腥:“允炆,你真的不会要他们的命吗?”
允炆笑道:“你放心吧!这次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奕巽园里,高炽趁永平郡主和张昭都就寝了,悄悄地把马三保叫到院子里。高大松柏在夜风里摇摆,在薄薄的灯光里,高炽低头看着婆娑的树影,欲言又止,毕竟这是他父王的私事呀。去年,他亲眼目睹他父王摸黑走进清月院,疑问如夜空里的那弯新月烙在他心头,直到今日他看到文圭脖子上的玉珮和如铃一瞬间的失神才确定了。
马三保以为高炽是要问高煦高燧的行踪,就笑道:“世子放心,郡王贪欢、三王子贪杯,哪会那么早就回来呢?”
提起两位弟弟,高炽不免有些悬心,道:“不早了,都快三更!也该回来了。”
有重重的脚步声传来,马三保笑道:“世子这下放心了吧!”就出门去迎接,却看到满头大汗的张诚急跑过来,到他跟前,张诚弯着腰,双手按着膝盖,直喘着气。
马三保大惊道:“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张诚眉毛紧紧拧着,道:“高阳郡王和代、岷世子两位世子去欢乐阁喝花酒,方才为了争一个妓女,与一群嫖客大打出手!高阳郡王盛怒之下一剑刺死了一人!现在被关进刑部大牢了!还有三王子,偷了魏国公大人的名马,趁着夜色私自出城回北平,被平安将军追到,也投入大牢了!”
慢慢跟出来的高炽,惊得失声大喊:“啊?”
张诚忙道:“现在几位大人都到了御书房,商量如何处置此事呢!”
高炽顿足道:“早就劝二弟不要去,灌了几碗黄汤,气性一上来,谁还拉得住他!还有三弟,怎么会突然回北平!擅自离京,罪可不轻呀!”
张诚恳切地道:“三王子是因为魏国公大人在酒宴上无意中提及燕王妃病重,才急忙要回去的。三王子可以念其纯孝,不予追究;但是高阳郡王的事,世子可要想想办法。几位大人都说要严办呢!”
高炽惊道:“母妃病重吗?”
张诚愣了一下道:“世子没接到北平来的信吗?”
马三保摇头道:“自从进京,就再也没有与北平有联系了。”
张诚哼了一声道:“齐大人做事滴水不漏,奕巽园果然是与世隔绝。先不提这个了,现在也是这位齐泰大人提出要重罚高阳郡王。郡王在守孝期间流连烟花柳巷,本就是大罪一条,眼下又是人命关天,恐怕世子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马三保焦急地道:“那皇上想这么处理?”
张诚皱眉道:“问题是皇上现在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事上,今日马贵妃来承乾宫闹事,月贵妃心里很不痛快,晚上就病恹恹起来。皇上惦记着娘娘,只想在娘娘床边守着,哪里还顾得上这等小事呢!匆匆吩咐了一句,让齐大人和景大人酌情办理就去承乾宫了。齐大人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法办的话,高阳郡王就是死罪咧!”
“景大人?”马三保眼光一亮道,“哪个景大人?”
张诚道:“还有哪个景大人!不就是御史大夫景清吗?对了,他好像做过燕王府长史,你们可以去找他。事不宜迟,此案明天就审。我也要早点回去了。万一皇上找不到我,就麻烦了。”
高炽缓过神来,忙道:“多谢张公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