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奇屋》林紫绪

20、第20节

　　心里记挂着小店的生意，陆谨言想结束这一次会面，TONY今天找来的目地他已经了解，也清楚他不会答应。想了想，陆谨言微笑道：“今天，谢谢你来看我。我还有事，不如我们改天再约。”
　　见陆谨言提出要走，TONY面带诧异地转过脸来，他以为陆谨言不会那么快就提出要走。
　　“你真的不考虑？待遇比你以前还要好，如果有什么条件，你只管告诉我，我会替你争取。”
　　陆谨言微笑着摇头，“不，TONY，我不会去，我只想留在自己的小店里。”
　　“是为着那个男人吗？范嘉桦。”
　　听到TONY说出的名字，陆谨言微笑了，然后摇头，“不，不完全是为了他。”
　　“我也这么想，我不认为你是为了他，他既不能帮你扩大经营，而且好像也对甜点屋没什么兴趣。他不是去当警察了吗？”
　　没想到TONY连这个都知道，陆谨言不禁瞪大了眼睛看着他。TONY倒显得满不在乎，笑一笑，“谨言，要找到你，还真耗费了我一番功夫。”
　　陆谨言低下头，过了一会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的提议我拒绝。浪费你的时间了。”
　　TONY没想到被拒绝的这么彻底，看得出他有点不自在，只是他没有表露得那么明显。过了一会TONY说着，“谨言，不要急着拒绝，你再考虑看看，我给你时间。”
　　陆谨言刚想说“我已经考虑过了，我不会改变决定”，这时TONY又说道：“谨言，你知道么，曲奇屋所在的大厦，一至七层将要被出租给一家银行，业主不会再跟你们这些租客续约了。”
　　陆谨言一听顿时愣住了，“什么？”
　　TONY说道：“我听同行说的。银行要整层租，而且给的租金很合理。你也知道，大厦的业主肯定愿意租给银行这样的金融机构，租金高，又稳定，且是整层出租，比零零碎碎地租给很多家小公司稳定得多。”
　　“真的吗？”
　　TONY一点头，“我肯定。不信的话，等到你的铺位今年租约到期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陆谨言的心里顿时慌乱起来，如果铺位不能续租，那么曲奇屋要搬往哪里？哪儿还有合适的临街铺面？又要在繁华的地段，铺租也不能太贵因为小店承担不起太昂贵的租金，还有，如果搬走了，那些多年来在这里买曲奇饼干和蛋糕的老主顾们又要去哪里呢？
　　看着陆谨言陷入沉思的表情，TONY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然后他又说道：“谨言，跟你同居的那个男人，还很年轻啊。”
　　不明白为什么TONY又把话题转到了范嘉桦的身上，陆谨言怔怔地看着TONY。
　　“他好像才二十出头的样子。这么年轻，恐怕将来还会有什么变化也说不定。”TONY连说了两遍“年轻”，仿佛是在强调着什么。
　　不，不会，他是狼，他说过他会跟狗狗一样的忠诚，不会变心。陆谨言在心里这么想着。
　　TONY又笑道：“你有一个年纪比自己小太多的恋人，还真让我没有想到。我以为你会找年纪相仿，或是更成熟些的恋人。谨言，你又脆弱，又不怎么会照顾自己。”
　　不，我不脆弱。陆谨言在心里说道。
　　TONY笑着自顾自地继续说着，眼睛注视着陆谨言：“太年轻了，不安定，不确定，未来存在着太多变数。谨言，他甚至不是我们的同行，也不喜欢甜品，对吧。你有把握跟他走得长久吗？一年、二年也许可以，十年呢？十五年呢？谨言，再过十五年你多少岁了，他又是多少岁呢？再过十五年他也不过是个新中年，还是正风流的年纪，那个时候你……”
　　说到这里TONY停了停，观察了一下陆谨言的表情，继续接着说道：“你为什么会找个比自己年轻的人呢？而且他什么都没有，现在还是住在你家里。谨言，我一直以为你的伴侣会是个成熟稳重的人，可以依靠，可以照顾你。”说到这里TONY笑了笑，“是因为他年轻又帅气吗？脸的确是很英俊，外形不错，有几分模特的感觉。谨言，我一直以为你不会那么注重外表。”
　　安静地听着TONY的话，陆谨言半低着头，没有什么表情。
　　“他这么年轻，一定很毛燥，平时很需要你的照顾吧。”
　　这时，陆谨言抬起头来，目光直视着TONY，语气平静地说道：“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
　　“谨言，我们是老朋友，我关心你才这么说，你不要嫌我说的不好听。你自己也要多为自己打算。”
　　“谢谢你的关心和提醒。”
　　听出了陆谨言的些许不悦，TONY笑了笑，低下头喝咖啡。
　　陆谨言站起来要走，TONY取出名片递给他，“有空了一起喝茶。”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陆谨言才把名片从口袋里取出来看，他发现TONY跳槽了，现在是在另一间国际知名的豪华酒店供职。陆谨言不禁自嘲的苦笑。TONY在新的公司，新的工作岗位上需要表现，需要成绩，所以他才来找陆谨言，看来，这并不是真的旧友相聚，而只是一次变相的“招兵买马”。
　　他果然一点都没有变，陆谨言低声自语。
　　从咖啡馆慢慢走回了曲奇屋，一路上陆谨言都在想心事，TONY所说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
　　业主不再跟曲奇屋续租约？那要怎么办呢？陆谨言有心想打电话过去向律师询问一下，又觉得不必。TONY不会骗他，再说，续不续约，到签新约的时间自然就会知道，问或不问，结果都是一样。
　　还有，范嘉桦……际谨言不禁想到了TONY对他的形容。
　　满腹心事地回到店里，乌咪一见陆谨言回来就迎上来，“陆先生，你回来了。”
　　望着小松鼠关切的目光，陆谨言掩饰地笑笑，“是，我回来了。”
　　“陆先生……没什么事吧？”乌咪不知道来人到底和陆谨言有什么关系，也猜不出是为着什么原因而找来。
　　“不，没事。朋友找我聊天。”
　　听陆谨言这么说，知道两个人确是朋友的关系，乌咪放下心来。
　　打烊的时间到了，乌咪没有马上去换衣服，而是帮着陆谨言在做店堂的整理，陆谨言对乌咪说道：“去换衣服吧，可以下班了。”
　　乌咪笑笑，“没关系，把这些弄完再说。”
　　乌咪手脚勤快，动作灵活，看到他用比平常人快的速度包装巧克力和曲奇饼干，陆谨言不禁投以欣赏的目光。预备明天销售的各种甜点都包装妥当之后，乌咪这才去换衣服。
　　“陆先生，还不走吗？”乌咪换好了衣服，发现陆谨言仍然在搅拌奶油，没有要关店回家的意思，不由问道。
　　“啊，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再呆一会。”
　　“那……我来帮你吧。”
　　拒绝了乌咪提出要多留一会的好意，陆谨言洗了手，做了两份蛋卷冰淇淋，交到乌咪的手上，“冷先生一定已经在等你了，回去吧，我再弄一下就好了，马上就会走。”
　　乌咪一手拿着一个冰淇淋，走出了店门，陆谨言站在门内看着他。马路对面的不远处，熟悉的敞篷跑车里坐着的正是冷星魂。乌咪走到车边时，把手里的冰淇淋递了一个给车上的人，陆谨言看到冷星魂替乌咪开车，然后车子驶离。
　　望着车子消失在视线中，陆谨言一个人站在店门内，有种孤独感。重新回到店后的操作间里，陆谨言搅拌奶油，然后开始动手烘培甜点。
　　看到料理台上摆出的成品——苹果卷、蓝莓派、香桃慕丝，陆谨言叹了一口气。觉得累了，陆谨言坐下来，切了一块黑森林蛋糕来吃。这种源自德国的巧克力蛋糕，融合了樱桃的酸、奶油的甜、巧克力的苦、樱桃酒的醇香，各种原料在陆谨言的手下巧妙融合，最挑剔的美食家品尝过也会颌首称赞。
　　心情低落的时候，陆谨言会做黑森林蛋糕给自己，美味的巧克力每每都会让他重新振奋起来，而今天，吃在嘴里的巧克力却有种与往日不同的感觉。美味仍然是美味，却好像缺失了什么。
　　一个人坐在安静的店堂里吃着手中的蛋糕，直到窗外的暮色提醒了陆谨言，他才发现都市已是华灯初上时。默默地收拾好操作间，陆谨言这才锁门回家。
　　当陆谨言回到家的时候，范嘉桦已经回来了。
　　“大叔，今天怎么这么晚？”
　　陆谨言站在玄关处换鞋，低着头说道：“有点事，耽搁了。”
　　“什么事？”
　　“在做蛋糕，明天要卖的。”
　　“啊，订单量又增加了吗？大叔，不要太辛苦。”
　　“不会。”
　　换好鞋，陆谨言走进客厅，这时他恍然发现他回来的太晚，没有做晚饭，忙说道：“我去煮饭。”
　　范嘉桦笑着拦住想要往厨房走的陆谨言，“大叔，我煮了。”
　　“你？”
　　“是啊。”
　　小土狼邀功般地笑着，让陆谨言在沙发上坐下来休息，“我知道我手艺不行，和大叔比差远了，如果不合口味，大叔不要笑我。”
　　“怎么会。”
　　“我熬了粥，准备炒两个小菜。现在大叔回来了，可以炒菜了。我去弄，大叔就休息看电视吧。”
　　范嘉桦去了厨房，陆谨言悄悄跟了过来。看着范嘉桦炒菜的背影，陡然之间，陆谨言发现范嘉桦似乎又成长、成熟了一些。陆谨言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陆谨言了解自己，他知道他其实是个软弱而且自私、遇事会想要逃避的人，以前他一直在父亲和师傅的保护之下生活，受到师兄们的照顾，到酒店工作之后，又被TONY护在羽翼之下。
　　那一场错误无果的暗恋结束之后，陆谨言成熟了一些，坚定地离开了自己不喜欢的环境，开始独立。真正的改变是在遇到了范嘉桦之后。陆谨言开始会想要去照顾别人，成为他人的依靠，去保护别人，会想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面对困难时会勇敢地挺身而出，而不是向以前以样的左右游移。然而，现在的陆谨言仍然不太会处理意外的突发状况，遇到波折他就会慌乱，会不知所措，更会胡思乱想。
　　如果生活中真的没有了这只小土狼，自己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深深吸气，平复心情，陆谨言悄悄回到客厅坐好。
　　不多时，炒菜好了，范嘉桦吆喝着盛菜盛饭，陆谨言过去帮他。两个人在桌边坐定，范嘉桦不好意思地笑着，让陆谨言尝一尝他的手艺。
　　“味道还不坏吧。”小土狼讨好地笑着，亲呢地搂住陆谨言，希望能得到好的评价。
　　“嗯，很好吃”
　　“真的？”
　　“那当然。”
　　蘑菇炒肉片和清炒扁豆，以家常菜的水准来看算是及格，也没有过咸或过淡的问题。两个人吃着晚饭。范嘉桦首次下厨，成果不错，他内心得意，坐在椅子上微微摇晃着身体。陆谨言看在眼里，觉得范嘉桦如果现在把尾巴露出来，肯定也在左摇右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