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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怎么可能呢?”周洲挤出一丁点微笑, “他才七岗,怎么也……”
      “暧——架不住人家毛遂自荐嘛!”沈雅君吴侬软语,语助音拖得长长,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的揶揄,听得周洲心里毛毛地,没来由地觉得烦躁,“这要老总来定的,他和新来的老总又不熟,他不会做这样冒失的事情,他一向……”周洲停下来,她自己都觉得语无伦次,冒失唐突,更不必说精明如沈雅君者,周洲只等着被质问。
      谁知沈雅君有更关心的事情——她重点要传播的消息,“谁说他和老板不熟啊?他现在可是老板面前的红人!小姐,你忘记上次和电讯盈科的故障,凌浩波打了漂亮的一仗,哇,那可就在老板面前立了字号了……”
      电讯盈科的故障,周洲当然知道。县里有一家美资的美欣公司,总部设在香港,两地通讯分别选择了他们公司和电讯盈科。有一段时间,通讯上时不时出点小毛病,也查不出什么原因就恢复了,客户非常恼火,扬言要退租。由于客户的服务器在总部,先发现故障的总是对方,盈科接到申告后直接就找集团公司,几次下来,集团也对他们的维护表示了不满。此刻正值集团公司狠抓客户服务的风头上,出了这么个典型事件,对新上任的刘总自然是一个考验,刘总为此亲到县公司督阵,时任县维护部副主任的凌浩波就站了出来,在大老板面前立了军令状——绝不因技术问题丢失一个客户,限期解决这个问题,如不,个人听凭发落。刘总自然是大喜过望,拍着凌浩波的肩膀说,“年轻人,好好干”,言下之意就不说了。后头凌浩波联合营销、市场部门一起到美欣分部那边,谈判游说,检测网络,随带还替人家检查局域网内部配置,做足了义工。在和总部沟通、检修的过程中,语言又出现了问题,港人倒是比较敬业,一听是大陆的,就改口中文,可惜本地人说话有口音,他们的汉语也是令人费解,别说技术问题的深入探讨,就是专业名词的缩写,那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双方愣是听不懂对方说的是什么。凌浩波的英文这时又救了急场,他换下满头大汗的工程师,亲自上阵,一通30分钟的长途讲完,问题基本就浮出水面了,流量过大,带宽限制,内中还有骨干网络的质量问题。后头的结果好得出奇,美欣不仅没有退租,而且还提速,增加了带宽。盈科找集团公司要求更换路由,故障解决了,责任推卸了,县里的业务收入上去了,刘总的嘴都合不拢了,凌浩波的大名一下子就传开了……吃技术这碗饭的,有时候就是这样,想要出名,说难很难,有人一辈子做得兢兢业业,领导知道,顶多一声“踏实肯干”,说容易很容易,露脸的机会,也许一次就够了!
      这么大名鼎鼎的事情,周洲怎么会不知道呢?自从三年前凌浩波被调去县里做维护,那里网络的动静她便时时留心着,NMC领导市县所有维护部门,辖有考核权。每到月底,做为考核小组一分子的周洲对那里总是宽打几分。便是上次的盈科事件,香港的申告,集团的不满,老总的态度,周洲也提前发了邮件给他。官样文章写得极为郑重,谈了一个上级部门对网络、客服隐患的担忧和今后的工作要求。是啊,邮件,工作要求,三年来,他们没有通过一通电话,就连邮件也是很少的,例行公务而已。可每一封周洲都收藏着,邮箱再满,删掉自己主任急办的文档也不删那个,看见发件人名单上“凌浩波”三个字,周洲就觉得安心。这样的傻气,有时周洲自己想来都觉得可笑,可就是改不了。
      “……他是很有心机的人,据说,暧,小道消息哦,说他和美欣负责技术的人很熟,说他早就发现这个问题了,故意放任自流,让它闹大了,好来收拾……”沈雅君犹在那头绘声绘色,她怎么是这样的人?周洲突然明白了她从前不能理解的事情,沈雅君和凌浩波,面上没什么,背后都对对方抱以一点微词,周洲夹在两人中间就一直没想明白。此刻听到沈雅君的话,只觉得一股浊气上涌,一忍又忍,终于说,“不好意思,雅君,前面要转个电话过来,可能关于刚才故障的,网络刚刚出了点问题……”
      “哦,你忙,你忙。不好意思。”沈雅君也是NMC出身,自然晓得轻重,一叠声地打招呼后挂下电话。她这么一下,周洲倒有点过意不去了,放下电话,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四处看看,正好IPTV播报整点新闻,瞄了一眼,是拉萨骚乱分子□□的消息,看着街上的那一派冷清,周洲的心立刻就拎了起来,她不管不顾就把音量打开了,霎时平面上都是卫视那个著名女主持人的声音,大家都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就见周洲呆呆地站在那儿。实习的新人早烦了看文献,全聚了过来,七嘴八舌地点评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八卦?”袁蓉也凑了过来,已经放到海外新闻了,“没什么。”周洲将IPTV调回静音,转身离开。袁蓉看了看屏幕,跟上去贼兮兮地笑问,“你家郁彬要出差了吧?”
      “你怎么知道?”
      “切,巴基斯坦的新闻,不是郁彬要去那儿,还有什么吸引你?”
      砰!没等周洲回答,就听见身后一个闷响,实习新人中的一个女生可能走得太急,一不留神撞到了台席的拐角,捂着腿蹲在那儿,大部头的文献掉在了地上,周洲捡起书,扶起她,“没事吧?”是刚才回答问题的那个女生。她摇了摇头,“坐下歇一会,不行就去医务室。”周洲没有多说,她看得出那个女生有些窘迫,周洲自己也不习惯表达那种所谓的关心下属、关心同事的做法,虚头八脑的。
      “是不是?是不是啊?”袁蓉紧盯不放,周洲没奈何,“是,下周动身。”
      “多久?”
      “说是三个月。”
      “我的天!那就是很难说了,唉,我命苦啊。”
      “你苦什么啊?”周洲奇道,袁蓉把眼睛一瞪,“这下你益发以公司为家了,我能不苦嘛?”
      周洲恨恨地就要捏她,被袁蓉灵巧躲开,“快去盯一下899的报告吧,主任和NOC都等着呢。”
      “Yes, madam”

      十二点下班,周洲到车位取车,两厢高尔夫。他们的车买得较早,那时买两厢车没什么选择余地,三厢车横行的时代,当时国人的概念中,彷佛没有汽车屁股,都不算轿车,他们那车在一院子乌龟壳中特别的显眼,别人都微撼,他们花这个钱本可以“好好”买个车。可是郁彬喜欢高尔夫,喜欢它的风格,喜欢它内在的扎实品质,一如他本人。如果放到现在的环境,让周洲自己选,她会选C2、TINDA甚至飞度,她喜欢灵活流线,超越规矩。
      车虽然是郁彬的,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周洲在开,郁彬上下班或搭公交或干脆跑步,女同事中就有羡慕的,逢到这个时候周洲总是解释,“他的公司离家近,研发部门不象一般公司条例死板,他又爱运动,当是健身……”凡此种种,其实周洲心里也明白,郁彬的确是比较迁就她。当年登记结婚的前一晚,爸爸就曾找她长谈,言及郁彬是个很温厚谦和的人,婚后周洲一定要收敛性情,莫伤人害己。周洲连连点头,待爸爸走后却蒙头大哭了一场,第二天早起,对着镜子做了个笑脸,从此过去的周洲就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静的郁太太。庆幸得是这三年来风平浪静,不负所望。

      车很快就到了父母家门口。这里是早期开发的楼盘,隐在公园后身,一幢幢联排的小二楼不大引人注意,但环境相当好。这是周洲的爸爸周俊华在退下来之前,以福利分房与货币分房结合的形式,拿下来的,当时的邻居都是故交好友,只是现在大多不在了,有些调离本地,房子卖了,有些有了更好的地方,搬走了,有些随儿女出国做“保姆”,不大住了。剩下的,周洲都不太熟悉,不过周俊华却是有名的随和,本着“远亲不如近邻,与人为善”的宗旨,在这一区里甚有人缘。
      周洲一进门就察觉气氛不太对劲,妈妈还没做好饭,那炒菜的声音,锵铛锵铛,铲子简直就象和铁锅有仇似的,她看看客厅,二姐回来了,和爸爸不知道说些什么。周洲走过去,二姐使了个眼色,周洲明白,确实有事。
      “当”一声,妈妈把炒好的菜重重地往餐桌上一搁,周洲觉得桌子都有些怯懦的颤抖,这是信号!此时他们还不积极准备吃饭,妈妈就要开训了,“我是你们的老妈子啊?做好了饭,还要三请四邀各位啊?”如果今天气氛良好,爸爸会说,“这么高级的服务员,我们可请不起哦。”老夫妻俩再互相打趣两句便没事了;如若不然,最好在家里的各位都积极行动起来,装饭端菜,然后默默地吃完,否则妈妈一诉苦就要追忆到半个世纪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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