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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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学忠不同意结婚，林臻当然不高兴，和爸爸闹了几天的脾气，还是范天格慢慢劝说，她才也同意暂时不结婚。眼看离期越来越近，范天格一边忙着给林臻准备行李，一边静等那边黄秘书的回话。他想，林学忠应该已经跟黄秘书交待过了吧，怎么这么多天还没有消息？难道林学忠不愿意出面？他正打算干脆自己直接联系黄秘书，这天就接到了黄秘书的电话。
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是一串乱码，大概黄秘书用网络电话打过来的。效果并不好，总是有点小小的杂音。范天格不敢漏掉黄秘书每一个字，聚精会神地听着。大概越洋电话贵，黄秘书并不寒暄，直入主题：“范处长，虽然我和老林交情熟，可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能白送给你。两万美金，便宜吧？十五万人民币还不到，你拿得出来。”他不等范天格回话，就说：“就这么说定了。什么时候拿到钱，我什么时候把东西寄给你。”那边电话就这样挂断了。
十多万人民币，现在的他怎么拿得出来？——范天格拿着手机苦笑——省局前段时间筹资盖房，他的积蓄大部分都交了上去。剩下的他打算换成美金，给林臻带过去。她虽然有奖学金，可带多点钱总是不吃亏。万一有要花钱的时候呢？他可舍不得她吃半点苦。
他正发愁，忽然转念一想，这首要大事不是钱，而是确定那个黄秘书的真假。谁知道林学忠会不会找个什么人做个套子，骗他的钱？从前他相信林学忠，因为他知道那时林学忠为了女儿考虑，的确是要帮他；现在局势大不同了，林学忠不愿意把林臻嫁给他。他不能再确定这只老狐狸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害人之心虽不可有，可是防人之心却不可无啊！
于是晚上趁林臻在他家的时候，范天格说：“你到美国后黄秘书接机的事情真的确定下来了吗？我总是不放心。要不你给他再打个电话确定一下？我要亲耳听到才放心。”
林臻不愿意，但坳不过范天格软言劝说良久，就在网上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是范天格白天听到的声音: “Hello?”
“黄叔叔，是我，小臻。”林臻说：“没别的事，我就想和你确定一下下个月３号你会到机场接我。”
“是啊。”黄秘书听起来有点惊讶：“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范天格还来不及打断林臻，她已经老老实实回道：“是啊。可是我男朋友非要我再确认一下。”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黄秘书说：“那你男朋友应该现在在旁边吧？”
范天格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开口：“黄叔叔你好。”
黄秘书倒很从容：“小范吧？我听老林提起过你。你和林臻的事情我大概也知道一点。”他开起玩笑：“现在听到我的声音了，你应该放心了吧？我不是假的！”
范天格何尝没有听出来黄秘书话里讽刺的意思，无言以对，只好嘿嘿干笑：“林臻年轻不懂事，她出远门我很不放心，还请黄叔叔以后多照顾。”
“林臻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把她当女儿看待。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不用担心。”黄秘书说：“我现在还有点事，不多说了。小臻，下月三号见。小范，保持联系。再见。”
电话挂断。林臻看范天格舒了口气的样子，就道：“我说要你不要担心，你总不相信我。”
范天格搂住她：“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是啊是啊。”林臻做鬼脸：“我这不是找老公，其实是找了个老爸。”看范天格要拧她的样子，连忙跑开了。
范天格笑着看着她的背影，舒展开的眉头忽然又皱起来。
既然确定是黄秘书，那么下一步就是筹钱。他送林臻回家后，给范易打通电话：“我想借点钱。”
其实他并不愿意向范易借钱。这几年他出事生病，都是范易花的钱。他欠他的实在太多，可是现在的确是没有办法了。他说：“我现在有点事，需要大概十五万。”
范易倒抽一口凉气：“这么多？”
范天格有些不好意思：“……的确是多了点。如果你没有，没关系，我再……”
范易忙打断他：“四哥，不是我不愿意借钱给你。我和你什么时候计较过钱？实话跟你说吧……”他吞吞吐吐道：“……我现在……唉，资金周转有点问题……”
范天格从没听到他这么忧心忡忡，知道事情严重，忙问：“多大的问题？”
“不小。”范易叹气：“新夏房市一直低走，我的房子都租不出去也卖不出去。钱全压在里面。这样再下去，交不起贷款，那些房子就要被银行收回了。”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范天格急了：“这么大的事，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
“跟你说也没有用啊。还让你着急，何必呢？”范易说：“怪就只怪我的摊子铺得太大。”
“怎么跟我说没用？你以为我不会帮你？”范天格想了想：“你明晚有没有时间？我和省建行的刘处长吃饭。你也一起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刘处长？我一直想认识他。”范易喜道：“你和他很熟？”
“也不算。”范天格淡淡道：“他为他孩子上大学的事找过我，今天还问我明天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还没有答应。机会正好，你也来吧。”
范易怔了一下：“……四哥……”他知道范天格从前是多么不愿意走这些人情：“谢谢你，四哥，谢谢！”
第二天的饭局十分顺利。刘处长性格爽朗，范易也是个会搞气氛的人，大家相谈甚欢，几杯黄酒热热闹闹的喝完就已经朋友兄弟乱叫一气。刘处长喝得满面红光，拉着范天格道：“范老弟，哥哥我聊两句家常你别嫌我多嘴。其实我女儿上学这件事呢，本来我跟她加拿大的学校都联系好了，下个月就过去。可她忽然大病一场，现在才刚刚把身体养的七七八八。这样子怎么能让她走呢？可是也不能让她在家白白坐一年。问题是这孩子没有参加高考，现在也都七月份了。我找大学里问过，他们说只要有教育局的招生指标就行。你看……”
范天格就道：“按常理说，招生指标高考分配完毕时就已经分完了。不过办法总是有的。我得帮你问问，不过应该是没有问题。”
刘处长激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我那孩子就交给你了。”
范天格诚挚的回答：“你放心。不管用什么办法，总不能让孩子没有书念。” 又拉着范易道：“老刘，我兄弟也有点事想求你帮个忙。”
范易徐徐把自己的处境向刘处长一一解释。听完后，刘处长极是不以为然：“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举手之劳。你明天来行里找我。我带你去办贷款手续。”
范天格范易皆大喜，迭声道谢。刘处长笑道：“哎，不要这么客气。小范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咱们都是一家人，喝！”
饭局完毕，和刘处长分手后，范易送范天格回家，车上他说：“早知道这么容易，我一开始找你就好了，也不必四处拜错菩萨，花那么多冤枉钱。”
范天格笑笑：“这也是看机会。刘处长正好也是有事求我。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爽快。”
“总之以后我就跟着四哥混了。”范易还是十分兴奋：“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他一个人咧着嘴乐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问范天格：“四哥，你干吗忽然要那么多钱？”
“……也没什么事，”范天格含含糊糊道：“林臻马上要走了，想给她带点钱。”
范易咂舌：“十五万？你对她还真大方。嘿，你也不怕她远走高飞，人财两空？”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不好听，怕范天格生气，忙解释道：“林臻是个好女孩。可是你们俩离那么远，一年难得见一次。你和她这么好的条件，身边肯定都少不了追求者。诱惑这么多，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再炙热的感情，也敌不过时间和距离吧。四哥，爱情那是女人们做的梦，是商家骗人的把戏。你我都不是一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世事你比我看的还通透，你总不会傻到把童话当现实，自欺欺人吧。”
范天格默默听完，不说话，只是拿出烟来点着。范易就又道：“林臻这一走，大概三五年不会回来。干妈盼你结婚，头发都盼白了。别人说女人的青春耗不起，我说男人的时光也耗不起。如果你打算等她，也得给个期限。别傻呼呼等个三五七八年的，结果还是眼巴巴的看着人家姑娘牵着洋老外的手生混血宝宝……”
“够了！”范天格铁青着脸按熄烟头：“我在这里下车！”
范易顿时慌了：“四哥，我开玩笑哪，你别往心里去，别跟我一般见识。四哥别啊，求你了……”
范天格按捺住心里莫名的烦躁：“不怪你。是我失态。其实你说的我都考虑过。可是没办法，别的事我也许可以放下可以忘记，唯独她不行。如果能行，早几年就做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范易忙陪笑道：“……要留住她，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有点龌龊。” 他小心的看看范天格的脸色：“让她给你生个孩子。这样她就是走到天边去，还是和你连着呢，想断都断不了！”
范天格震了一下，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老五，现在我只想早日拿到那十五万，其他的，以后再说。”
“我一时还真拿不出这么多钱。”范易沉思片刻，忽然笑起来：“四哥啊，赚钱的方法很多，就看你肯不肯。”
范天格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喔？你说说看？”
“四哥，你别逗了。你那个位子，随便怎么动动都是钱。你还用问我？”范易看范天格毫无反应，一脸不知所云的样子，只好接着说：“不说别的吧，就说今晚这个刘处长的事情。五万块买一个招生指标，你说他会不会愿意？”
“五万？”范天格惊叹：“这么多？”
“一点都不多。四哥你算啊，”范易似笑非笑道：“不说大学吧，就说我们新夏一中的借读费，一个学期八千，一年一万六，三年四万八，这还只是读个中学呢。一个大学指标只卖五万块，哪里贵了？我还说太便宜了！”他看范天格不说话，就继续道：“一个指标卖五万，卖三个就能解决你的问题了。你不用担心买主，就只我们村就可以排出一条长队去。我帮你……”
“过分了！”范天格面色一沉：“你把国家政策当什么？你把我当什么？”
范易忙打住，脸色无比尴尬，沉默良久，才笑道：“我也只是提个建议，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们再想办法。”
话虽这么说，可是哪里那么容易有办法。十五万不是个小数目，而那边黄秘书又逼得紧，频频让林学忠带话来：“这钱最好让小臻过来的时候一起带过来，否则以后汇款打帐什么的挺不方便。“林学忠又说：“而且老齐也知道黄秘书在那边。到时候如果齐一飞通过林臻联系上黄秘书，他说不定会起一样的念头。你得赶紧。”
范天格诉苦：“就这么几天，我哪里筹得到这么多钱？你能不能跟他说说，价钱上再降一点。”
林学忠第二天回话来：“他说你先出一万美金作为订金。等你以后有钱了，再付另外那一万。”
一万美金也是六七万人民币了。范天格没有这么多钱，一筹莫展，每天愁眉苦脸，眼看就瘦下去。林臻还以为他是舍不得自己走，无比感动，红着眼眶道：“我不去了，好不好？”
“傻瓜。”范天格宽慰她：“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努力读书，早日完成学业回来，我们早日团聚，再也不分开。”
她又欣慰又难过，把头深深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他轻轻抚着她的背，说：“这周末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妈妈吧。她一直说要在你走前再见见你。”
周末不仅林臻范天格回到萍湖老家，范易也带着大着肚子的老婆一起回来吃饭。范母做了很多菜，比过年还准备的精心。大家吃得很高兴，到最后范天格和范易都有些醉了。范天格身上有些发热，就站起来：“我去外面透透气。”
林臻也跟着站起来：“我陪你。”却被范天格拦住了：“你再多吃点。老五，陪我出去走走。”
范易跟着范天格走出房去。范天格自顾自在院里找了张躺椅半躺下去，点着根烟，示意范易在旁边的躺椅上坐下。范易坐下来，等他说话，可他只是点了根烟，抬头看着布满繁星的夜空出神。范易心里犯疑，但也什么也没问，跟着在躺椅上躺下来。两人一起抬头看天，都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范易说：”四哥，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常这样躺在一起数星星？我没有定性，数一会儿就不耐烦，看你还数，就故意和你说话，让你分心数不下去。“
范天格轻轻笑起来。范易就叹道：“真是从小看大。那个时候干爹就说你以后比我有出息，我还不相信，因为我觉得我比你聪明。你最多就是比我做事实在，可是方式不灵活，怎么就会比我有出息？现在我相信了。干爹他是对的。”
“是吗？我倒不是这么认为。”范天格低低道：“你说得很对，我做事的方式不灵活，太理想化，所以一直在吃苦头。不仅自己吃苦，也害得别人——比如你，比如林臻——和我一起吃苦。其实我的心愿很简单，就是希望我爱的人都幸福快乐。我希望我有这个能力让你们远离烦恼，就像今天晚上这样，一家人其乐融融坐在一起吃饭，只有欢笑。可是像我从前那样，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点。其实看透了也无非就是这样，你不干的事情自然有别人干；别人都干了你还不干，活该自己寸步难行苦头吃尽。所以要在这个社会上游刃有余站在高处，顺应于这个社会的规则还不够，而且还要操纵这些规则。”他坐起来，深吸一口气： “范易，关于那天我们谈的关于招生指标的事情……我不希望影响闹得太大。就先拿一个指标试试吧。事先可得说好，别找那些乍乍呼呼喜欢在外面乱说话的人。”
范易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点头不迭：“四哥你放心。我有分寸。明天就给你回话。”
范天格点点头，又点了一根烟。范易看他并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就试图转换他的心情：“如果今天干爹在，他老人家不知该有多高兴。他最喜欢读书人，媳妇这么有出息，出国读洋博士，他一定骄傲得不得了。”
范天格终于露出一点微微的笑意：“是啊。我也就做了这么一件让他骄傲的事情。”
范易趁热打铁：“干妈刚才问我要不要明天带林臻去干爹坟上拜一拜。虽然你们没结婚，她也算是未来儿媳了。你应该带她去给干爹看看。”
范天格点点头：“我也这么想过。明天我带她去。”他迟疑了一下，又说：“只怕爸爸愿意看到她，却不愿意看到我。”
范易不解：“为什么？“
“他老人家最讨厌商人。”范天格长长吐出一口烟：“从前我说你辜负了他的期望，现在我也这样了，你说我有什么脸去见他？”
范易不敢回话，看范天格看着星空，脸色怅惘，不禁劝道：“四哥，如果你不愿意，那件事咱们就算了。我去把萍湖十里的账结一结，看能不能……”
“不！”范天格掐灭手上的香烟，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你那件事明天就去办。越快越好。”
范易做事很有效率，第二天晚上就带着买主和他吃饭。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一万美元现金一周后由林学忠交给林臻，说这是他从前的借款，要她还给黄秘书。林臻一点都没有怀疑。
八月三日，林臻和齐一飞上了飞赴万里之外异国他乡的飞机。范天格这天在外地开重要会议，没有去机场送行。林臻上飞机前给他打了个电话：“等我回来！”
他坚定地回答：“我等你！”
他看向窗外一碧如洗的蓝天，好像再次看到她纯净的眼神。他一次又一次和现实妥协。如果说还有什么他是仍然执著的坚持着，就只有她。这最后一点真诚的信念，他不能，也不会再放弃！
作者有话说第40章 第四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