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撩而不写的脑洞集》不言归

19、【原版】救世等于死一死

　　【第四律者】
　　【第6章】

　　【叮——恭喜宿主收录称号“天命骑士”，完成成就“弱者的英雄”。】

　　【这个世界里，你的救世任务还没完成，但是值得夸赞的是，你做得不错，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薇拉漂浮在一片黑暗的空间中，听见系统冰冷的赞扬在耳畔边响起。
　　【虽然没有完成任务就亡故了，但是你这次获取的信念足够你再拥有一个全新的身体，我已经帮你找到下一个身份了。】

　　【比起薇拉资质平庸的身躯，这一次的身体素质非常强大，资质天赋也堪称恐怖，有望成为S级的女武神呢。】
　　半梦半醒中的薇拉缓缓吐出一口气，艰涩地道：“别……给、给我捏个新的身体，我不想侵-占别人的身份。”
　　【不算侵占，只不过是从无数世界线中选择了容错率最高的位面，我给你选的这个人物被数据删除了，你刚好能代替她继续走下去。】

　　【当你改变了一个世界的结局，所有世界的时间线都会受到你的影响从而改变，只是给你换一个身份而已，何必那么介意呢？】
　　“不……”薇拉执拗地道，“我可以为救世而死，可以无条件地付出与牺牲，但是……‘我’必须要来过。”
　　【……你真的除了奥托的固执就什么都没学到呢，明明这会浪费许多信念之力，算了，随你了。】

　　为救世而牺牲——那是将奥托薇拉倒映出来的那位神女的执念。
　　那位神女温柔而慈悲地深爱着这个世界，不求回报，却也不希望她爱着的人们会将她忘记——那种事情，实在太过让人悲伤了。
　　渴望留下一些什么东西，渴望被人思念，这样小小的，私心——不算过分吧？

　　奥托薇拉再次睁开眼时，变成了一名出生在新西兰的女婴，有父母家人，生活充实而又浪漫，距离血与火的世界是那样的遥远。
　　七岁那年，如今名为“温蒂”的奥托薇拉义无反顾地参加了天命组织在新西兰举办的女武神招募，以惊人的天赋以及本身出色的战斗能力成为了天命的女武神。
　　在听见天命组织的主教名为“奥托.阿波卡利斯”时，奥托薇拉就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前往天命总部，却不知道如何向奥托坦白自己的身份。另一方面，在系统的告知中，奥托薇拉知晓距离她的上一世已经过去五百多年了，寻常人类再如何长寿，都不可能活到这个时候。

　　成为天命的女武神之后，奥托薇拉本以为自己能前往总部，却没有料到自己被送来了位于日本极东部的圣芙蕾雅学园，成为了一名……学生？
　　“世界已经和平到能够开办女武神学院了吗？”奥托薇拉在一瞬间的恍惚后便接受了现实，但是在与自己的老师见面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原因无他，此时站在奥托薇拉面前的十二岁少女——不仅生着卡斯兰娜家族特有的白发蓝眼，还有着与卡莲大人一模一样的样貌。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老师啦！我叫德丽莎.阿波卡利斯，你可以叫我德丽莎老师！”容貌十二岁实际已经四十多岁的少女神情天真地说道。
　　“德丽莎……”奥托薇拉神情恍惚了一瞬，不由得道，“德丽莎.阿波卡利斯？啊……”
　　薇拉想起来，奥托大人的确跟她提起过，他和卡莲大人将来的孩子就要取“德丽莎”这个名字。

　　薇拉一时间忍不住热泪盈眶，在这个幸福和平的未来之中，卡莲大人和奥托大人终于重逢，并且还有了子嗣了吗？
　　这么想着，身为“长辈”的奥托薇拉看待德丽莎的眼神不由得便带上了几分怀念与慈和，看得德丽莎心里有些毛毛的。
　　“我、我警告你哦，虽然我是世界第一可爱的，但是你要像尊敬老师一样尊敬我，不能对我无礼的！”第一次当一对一辅导老师的德丽莎心里也有些慌乱，忍不住攥紧拳头，用力地挥了挥拳头以示警告，“我不跟你开玩笑的哦，我力气超级大的！不许小看我！”

　　这点，奥托薇拉心里是很清楚的，毕竟卡斯兰娜家族的血统就是怪力，卡莲大人扛着上百公斤的“犹大的誓约”还不是风里来雨里去？
　　奥托大人的孩子也超级可爱！世界第一可爱！宇宙无敌可爱！
　　奥托薇拉的这具身体对崩坏能的适应度极高，在天命组织倾尽全力的培养下很快就成为了A级女武神，这是上辈子的奥托薇拉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乱世中煎熬过来的人，比原本就生活在幸福中的人更懂得珍惜与上进。
　　奥托薇拉唯一不明白的是，自己的性格明明没有变化，却因为天赋的强大而变成了“沉稳可靠”的代名词，明明以往的人们只会觉得她“阴沉古怪”。
　　【慕强是人类的正常心理，拥有得多的便会看不起拥有得少的，这条鄙视链是另类的生态圈呢。】系统是如此评价的。

　　十岁那年，年纪尚幼的奥托薇拉已经拥有了冲击S级女武神的实力，就在此时，她接到了一封来自天命总部的邀请函。
　　邀请函上以客气而又周道的口吻邀请德丽莎.阿波卡利斯执政官最优秀的学生“温蒂”前往天命总部参加一次比赛，胜出者将被授予天命最强大的核心武-器。
　　在奥托薇拉的记忆里，天命最强大的核心武-器便是以律者核心制成的抗崩坏终极武-器“神之键”。

　　这些武-器以律者核心作为能源运转，解开禁制时甚至能秒杀成百上千头崩坏兽，而能够拥有这些武-器的人也无疑不是声名赫赫之辈。
　　例如拥有“虚空万藏”的奥托，拥有“犹大的誓约”的卡莲以及卡斯兰娜家族的传承宝物“天火圣裁”。
　　而现在，自己拥有一个得到神之键的机会，这难免让薇拉感到惊疑不定，毕竟神之键往往只会授予战功卓然的勇者。

　　面对这样一份邀请函，奥托薇拉根本不可能拒绝，更何况，前往天命总部，她就有机会确认如今在位的天命主教是否是奥托大人。
　　奥托薇拉接受了邀请函并前往了天命总部，凭借着强大的天赋与上辈子积攒下来的战斗经验，在一众女武神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比赛的最终优胜者。
　　但是，奥托薇拉并没有得到自己的神之键，而是被科研人员以“审查数据以及崩坏适应能力”为由，请进了实验室里。

　　直到这时，奥托薇拉才知晓，自己参与的是“律者核心适格者”的选拔赛，并非“神之键所有者”的选拔赛。
　　天命组织中拥有三块律者核心，分别是创造理想流体的风律核心“渴望宝石”，加速生物细胞凋亡的死律核心“静谧宝石”，以及操纵分子运动的火律“疾疫宝石”。
　　而奥托薇拉也了解到，天命组织的科研部曾经是一个完整的体系，但后来有一个部门独立分裂了出去并与天命势不两立，这个组织后来为自己取名为“逆熵”，同时也带走了天命组织四颗律者核心中掌控电磁场的雷律核心“征服宝石”。

　　【但是事实上，第二次崩坏中的空之律者西琳本身拥有的空律核心应该也在天命的手中，但不知道为什么对外宣称却是空律核心破碎成为四块核心。】
　　【将律者核心植入人类的身体，很大可能会创造出律者而非对抗崩坏的战士，但是不管是天命还是逆熵都不愿意放弃这个诱人的可能。】
　　【逆熵的领导者瓦-尔-特.乔伊斯，就是第一律者理之律者，明明是毁灭世界的崩坏使者，能力却是复现人类文明抽象概念以及规律，于是对方叛变了神明的意志站到了人类的立场上，成为了崩坏的背叛者。也正是因为瓦-尔-特的存在，天命和逆熵才会兴起通过人体试验将律者核心植入人类体内的想法。】

　　【因为五百年过去了，属于英魂的圣痕越来越少，于是天命组织以崩坏能创造了‘人工圣痕’来辅佐女武神的战斗，可是这也造成了许多女武神的早逝。】
　　系统给奥托薇拉解释道：【即便是崩坏能适格者，在长期接触崩坏能的过程中也会逐渐恶化或是衰弱，逆熵的领导者不愿意目睹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与天命出现了分歧，并且分裂了出去。逆熵主张使用机甲与泰坦来进行战斗，其科技水准较之天命更胜一筹，但对崩坏能的利用率远远低于天命。】
　　【这两个组织都与崩坏抗争的组织，但不同之处在于逆熵更有人情味，而奥托太过无情也太过冷血了吧。】

　　“但是不管如何，奥托大人让天命在崩坏之中存活了五百年。”奥托薇拉垂眸，在免责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奥托大人无疑是一名优秀的当权者。”
　　或许会有牺牲，或许会有分歧，但是奥托推动了人类科技与文明的进步，在崩坏下保护了希望的火种，这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奥托薇拉接受了植入“渴望宝石”的实验，这是天命组织一次极为大胆的尝试——让人类拥有律者的权能，夺取崩坏的力量来对抗崩坏。

　　【即便你这具身体是崩坏适格体质，这次的实验也不可能成功。】系统说道，【因为你缺少律者应该拥有的一种东西。】
　　躺在手术台上的奥托薇拉眼神茫然，问道：“……什么？”
　　【仇恨。】系统的声音透着机械冰冷的凉意，一字一句地道，【崩坏适格的人类宿体，律者核心，以及——律者意识。】

　　【所谓的律者意识，就是对这个世界的仇恨之心，唯有仇恨这个世界，神明才会赐予你毁灭人类的力量，在这个前提下，你根本无法成为律者。】
　　【律者意识是从人类的仇恨之中诞生出来的第二人格，但是严格来说已经不是原本那个人的意识了，只是被神明赋予‘毁灭’权能的疯子而已。】
　　【你是不可能得到律者核心的认可的，奥托薇拉。】

　　【第7章】

　　系统说的都是真的，奥托薇拉再次苏醒并发现自己的双腿失去知觉时，就知道实验失败了。
　　她略微失神地靠坐在病床上，听着系统传递给她的来自外界的声音。
　　“虽然是高强度的崩坏适格体，但依旧无法融合渴望宝石，如果不把宝石取出来，她以后应该是站不起来了。”

　　“取出宝石？不，不可以的。因为崩坏适格体的原因，渴望宝石在那个女孩的体内会变得非常温顺，这有利于我们研究渴望宝石的能量，开发新型武-器……”
　　“渴望宝石一直在躁动着，一颗律者核心爆发出来的力量足以顷刻间摧毁一座城市，我们不能贸然取出，那个孩子身为女武神，应该有这种牺牲的觉悟。”
　　“总要有人为这个世界而牺牲……”

　　奥托薇拉有些茫然地抚摸上了自己的双腿，手指接触到冰凉的肌肤，却并没有感受到“被触碰”的实感，这种残缺的“不完整”令人非常非常难受。
　　“我的提议是将另外的几颗宝石也植入这个孩子的体内，她毕竟是非常罕有的崩坏适格体质，否则律者核心放在外界，始终是一枚危险的定时炸-弹……”
　　奥托薇拉没有再听下去，她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思绪沉淀下去。

　　【你后悔吗？怨恨吗？他们根本没把你当做“人”来看待，你只是“容器”而已。】
　　系统似乎有着探索人心的本能，又或者它试图从奥托薇拉的身上发现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好不容易成为了女武神，拥有了前世平庸无能的自己梦寐以求的天赋和实力，却在成功之前被人打入了绝境。薇拉，你会对此感到怨恨吗？】
　　“没什么。”奥托薇拉缓缓睁开了眼睛，这一世黑发黑眸的外貌让她看上去更加柔和，秀气得有些不可思议，“我见过许多优秀的女武神，我知道她们都有过牺牲的觉悟，世界自然不可能纯白一片，我明白，她们也很明白。虽然听起来很刺耳，但是‘总要有人为这个世界而牺牲’，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更何况，她只是失去了一条腿，并没有失去性命……
　　【你只是失去了你的腿，可是人家失去的可是她的爱情啊！】
　　“……你在做什么？”

　　【抱歉抱歉，气氛太过严肃了，忍不住讲个笑话。】系统一本正经的说道，【薇拉，学会自娱自乐很重要，你不仅要‘牺牲’，也要学会‘拯救’啊。】
　　【一颗乐观积极并且真正强大的心灵，是你目前缺乏的东西。你之所以没有被律者核心同化，并不是因为你多么无畏，仅仅只是因为你不懂爱而已。】
　　【没有爱，自然也没有恨。你不懂爱恨对于人类而言的意义，自然也就不会诞生所谓的律者的意识。】

　　“我有憧憬仰慕，并且希望他幸福的人。”薇拉想起了奥托，她以为自己从奥托身上学到的是一种能够名为“爱”的东西。
　　【你只是雏鸟心态，笨拙地跟随着自己的引路人而已。】系统否决道，【你要真正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去战斗，为了什么而去牺牲，而不是为了‘牺牲’而去‘牺牲’，为了‘拯救’而去‘拯救’。你就像一只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遵循着既定的轨迹，却没能活出自己。】
　　【薇拉，你一直否决自己，认为自己并非神女。既然如此，那你也要学会将自己和神女的执念区分开来，真正想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薇拉沉默了一瞬，忍不住斟酌了语句，轻声道，“系统，你今天变得很奇怪。”
　　【啧，我只是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了属于前文明的人类而已，我从她那里加载了一些信息，应该可以更好地辅助你。】
　　【啊对了，就是跟你同个学校的那位名叫“符华”的女孩，你以前也认识她哦，神州大陆的“赤鸢仙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失去了自己的力量以及不死之躯，还在为天命工作，但是到底是活了上万年拥有神位的仙人，我觉得按照她的方向来培养你会比按照神女的路线来培养你更加合适。】

　　“赤鸢仙人……”奥托薇拉突然睁眼，愣怔道，“是……那位击败了卡莲大人的仙人吗？”
　　圣女卡莲，战功赫赫，几乎可以称得上战无不胜，一生封印的崩坏兽超过一千头，但这样一位强大的女武神却在远征神州之时被赤鸢仙人击败。
　　上一世的奥托薇拉，也恰好是在这一战中流离失所最终被奥托领养的孤儿，对于“赤鸢仙人”的名号自然是如雷贯耳。

　　【是的，我认为她比奥托更适合成为你学习的榜样。】加载了奇怪信息的系统带着莫名慈爱的语气说道，【她是真正的，守护神州的义士。】
　　符华守护神州完全是出自个人的意愿，是她点醒了卡莲心中的困惑与迷茫，让卡莲明白自己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是什么；而这位有仙人之名的女武神也有着自己的坚持与底线，她行走在黑与白之间，既不过分纯粹也不过分偏执，淡然的，从容的，坚强而又勇敢，愿意为守护一方土地而付出自己的生命。
　　比起本人毫无原则与底线，为了卡莲能够做出一切疯狂之事的奥托.阿波卡利斯，符华才是系统心中理想的救世主。

　　它不需要薇拉成为如奥托.阿波卡利斯一般的当权者，它想要让薇拉拥有救世主应有的美德。
　　【有时间你可以同她接触一下。】系统道，【现在，你该醒了，薇拉。】

　　德丽莎在知道自己的得意弟子被植入渴望宝石而双腿残废的消息之后，扛着自己的武-器“犹大的誓约”闯进了天命总部的会议室里。
　　“爷爷！”愤怒的德丽莎将上百公斤的犹大砸进了地板里，怒火点燃了那双澄澈明亮的蓝眸，大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温蒂是个才十岁的孩子啊！”
　　“德丽莎。”批改公文的金发男子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笔，语气宠溺而又无奈地道，“这是怎么了？温蒂不是你写推荐信推荐进来的吗？实验都是有风险的，我怎么不记得我的德丽莎是承担不起风险的孩子了呢？”

　　“可是你明明能把渴望宝石取出来的！”德丽莎不接受这种冠冕堂皇的解释，她一拳头砸在办公桌上，暴怒地道，“温蒂她天赋卓绝，认真而又善良，是个很好很优秀的孩子！她很有希望成为天命第四位S级女武神啊！你怎么能就这样毁掉她的前途毁掉她的幸福？！不过是一块破石头而已啊！”
　　“德丽莎。”奥托肃穆了神情，瞳孔深深地道，“一块破石头当然不如一个女孩的幸福重要，但是成百上千条人命，当然比一个人的幸福重要，她失去了双腿不是失去了生命，若是因此而妥协，那些与崩坏战斗致死的女武神们又情何以堪呢？”

　　“渴望宝石只有在崩坏适格体的体内才能保持相对稳定的状态，一旦取出来，稍有不慎，引发的灾难是难以想象的。”
　　德丽莎在奥托缓慢的阐述中逐渐冷静了下来，她眼眸黯淡，失魂落魄地道：“……爷爷。”
　　“德丽莎。”奥托的身后几乎要亮起圣洁的光芒，他神情悲悯，语气温柔地道，“你得习惯的，德丽莎，这世上总得有人牺牲，为了保护更多无力保护自己的人。”

　　“滴——报告主教，实验体V-001温蒂申请面见，想向您上报有关律者核心的情报。”
　　“哦？”奥托偏头不去看德丽莎听见“实验体V-001”时突然瞠大的眼眸，从容自若地微笑着道，“她怎么说？”
　　奥托暗自思忖，正如德丽莎所说的那般，年纪尚幼三观未能成型、又被天命毁掉前途与幸福的女孩是不可能不对天命心生怨恨的，那此时对方提出见面，很有可能就是打着要拉主教下水，刺杀主教以此报仇雪恨的谋算，他当然不会让对方得逞，也不会轻易出面去见一位实验品……

　　“影子。”负责汇报以及转接的女武神有些困惑地拧了拧眉，“她说她是您的影子，代号‘拾荒者’，说只要这么上报，您就会明白的。”
　　奥托的笑容瞬间僵滞了，一个近乎荒谬的猜测涌上了心头，狂喜尚未来临，更快到来的却是质疑、困惑、顾虑以及……难以置信。
　　奥托是一名天才，天才往往也自我，奥托相信科学，故而对于科学无法解释的“灵魂”与“轮回”始终抱着质疑的态度。

　　德丽莎，是奥托为了复活卡莲而进行的人体基因克隆试验品，代号“A-310”，是利用了卡莲的基因与高阶崩坏兽“毗湿奴”的细胞融合的A3型号克隆体。
　　在无数次实验中，只有德丽莎这个试验品存活了下来，并且自诞生之初便有自己的思想以及信念，那种温柔强大的信念以及誓约守护的心，都像极了卡莲。
　　也正是因为这样，奥托将原本准备赠予自己和卡莲孩子的名字“德丽莎”送给了这个试验品，并将之收养为自己的孙女，他无数次怀疑的同时也在内心深处祈祷着德丽莎就是卡莲的转世，但是理智与惯来的逻辑概念却让他无法认同这个可能，他就像是站在真理大门前的求道者，渴望却又怀疑者门后藏着的是否是真理。

　　奥托只觉得喉咙干涩了起来，他听见自己说道：“帮我接通视屏通话。”
　　“是。”女武神应答了一声之后便退下了，悬浮在屋中的显示屏很快便显示出了一张沉静而又稚嫩的脸。
　　那张脸，与奥托薇拉毫无相似之处，但是那种微微垂首凝视前方的姿态谦卑而又温柔，那双异于常人却无法否认其美感的眼眸哪怕改变了颜色，也依旧透着与人世格格不入的沉静平和，令被她注视着的人横生出被幼兽依赖着的错觉。

　　“奥托大人。”看见奥托的瞬间，女孩的眼角眉梢肉眼可见地泛起了欢欣，真诚得看不出半分的虚伪，“许久不见了，您还好吗？”
　　穿过五百年的光阴与岁月，他们再次相见，少女一如往昔般微笑，奥托却早已忘记了过去的自己是如何回应这位沉默守候在他身后的影子。
　　奥托薇拉不知道，在她死后，奥托将自己的名字送给了她，将自己与人世之间的最后一丝牵连埋葬，从那之后，活下来的是奥托这个人对卡莲全部的爱与执念，而不再是奥托.阿波卡利斯了。

　　奥托深吸了一口气，他不得不以填充肺腑的气息来提醒自己“还活着”的这个事实，他转头接通了通讯枢纽，吩咐道：
　　“渴望宝石研究工作暂停，立刻准备手术取出渴望宝石。”
　　一旁一头雾水的德丽莎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道：“爷爷？？？”

　　双标得理直气壮的奥托神情悲悯地看着德丽莎，身后再次出现了圣光的幻象：
　　“德丽莎，爷爷觉得你说的很对。”
　　“一块破石头当然不会比一个女孩的幸福重要。”

　　【第8章】

　　奥托薇拉最终拒绝了奥托提出的取出渴望宝石的建议。
　　“这正是我想跟您说清楚的。”薇拉叹息地道，“律者核心融入人体，会对人类的精神产生影响并引出恶念，只有怨恨世界之人才能得到崩坏神的认可从而得到律者的权能，这也是我没能成功融合渴望宝石的缘由。奥托大人，如果您想要继续这种实验，请不要抉择别人，至少我不会背叛您，但他人不一定。”
　　奥托沉默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才轻笑着道：“薇拉还是和过去一样，一点都没变。”

　　“事实上，我与您分别了十年。”奥托薇拉看着奥托的目光藏着柔和的温暖，不带任何阴霾云翳，“能再见到您，真的太好了。”
　　“如今的世界似乎比以前更加和平安详，您已经创造出卡莲大人期翼的理想乡了吗？能看见您与卡莲大人重逢，并且还拥有了子嗣，我真的为您感到高兴……”
　　奥托薇拉自顾自地说着，没看见“学生变成长辈”的德丽莎一脸懵逼的模样，奥托只能头痛地道：“薇拉，等一下，我一点点给你解释。已经过去五百年了，这期间……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三言两语我实在说不清楚。”

　　故人重逢……却废了对方的一条腿，就算是冷血无情如奥托，此时都觉得心虚极了。
　　“薇拉为什么要报名参加这个选拔赛呢……”奥托忍住不去看孙女震惊的目光，试图露出如往常一般温柔和善的笑，“你的腿……”
　　“因为想要再见您一面。”奥托薇拉一手覆在心口，如同正在宣誓的忠诚的骑士，坚定而又果断地道，“一条腿而已，我的生命都属于您的，奥托大人。”

　　“……”奥托已经不敢去看孙女那已经变成看待肮脏垃圾一样的眼神了，只能叹息道，“五百年了，我已经老了，薇拉却没怎么变化呢。”
　　“您容貌俊美一如往昔。”奥托薇拉真诚地赞美道，“时光岁月沉淀了您的气度，即便是最优雅的皇室贵族都不如您书写在骨子里的风度，奥托大人。”
　　时隔五百多年，奥托再次感受到了被脑残粉支配的恐惧。

　　有奥托这个双标狗在，薇拉很快就离开了实验室，配备上了最精良的轮椅，来到了奥托的会客厅。
　　捧着红茶，切着香甜的小点心，奥托薇拉就在德丽莎的强势围观中，介绍了自己的身份：“那么，重新介绍一遍，德丽莎大人，我名为‘奥托薇拉’，代号‘拾荒者’，是奥托大人的侍卫队队长也是宣誓效忠于主教的骑士。”
　　奥托薇拉原本以为德丽莎会茫然一下，但谁知道对方沉吟半晌，却道：“我认识你，三星圣痕天命骑士——奥托薇拉，就是属于你的圣痕，是吗？”

　　奥托薇拉还真不知道自己居然留下了圣痕这种东西，忍不住回头看了奥托一眼，在得到肯定之后，有些难以置信地道：“平庸如我竟也能成为英魂吗？”
　　德丽莎无语地看了一眼这个毫无自觉的少女，忍不住道：“在那个时代，奥托薇拉与怪盗紫鸢齐名，后者是暗夜的夜曲，前者引来了破晓的黎明。”
　　“这么说也没错。”奥托薇拉抚掌道，“奥托大人就是普照大地的太阳，伟大而又满载光明。”

　　德丽莎忍不住用充满谴责和看待变态的目光瞪了奥托一眼。
　　被自家孙女嫌弃的奥托捧着红茶，将自己这五百年来的经历娓娓道来，他隐瞒了许多不能被德丽莎知晓的事情，主要讲述了这五百年来文明的发展进程以及崩坏事件，同时也告诉了奥托薇拉，他之所以能存活至今，靠的是不停克隆自己的基因并且移交意识以及记忆。
　　说完这些，奥托好声好气地哄走了德丽莎，还未开口，就听奥托薇拉说道：“您隐瞒了一些事，我能听出来。奥托大人，您是想复活卡莲大人吗？”

　　奥托回头凝视着薇拉，许久，他才缓缓点头：“的确如此，薇拉。”
　　“您打算怎么做呢？”奥托薇拉坐在轮椅上，仰头望着他，“德丽莎大人与卡莲大人如此相似，您隐瞒她，是因为您想要做的事情不被‘正义’所认可，是吗？”
　　奥托薇拉是最懂奥托心里想法的人，再次被看透了内心的想法，奥托沉默了半晌，才道：“薇拉，我想复活死之律者。”

　　“我想知道，德丽莎是不是卡莲的转世，我也想知道，如何真正地复活一个已经彻底死去的人。”
　　“我克隆了卡莲的基因，前往了不同的时间线，我试图挽回一个能够让卡莲幸福生活的世界。但是我全部都失败了，神明似乎不愿意让卡莲复活一样，克隆的卡莲身体会被消融，每一条时间线上的卡莲最终都是以死亡作为终局——太多太多了，我看了太多太多，多得我都快要习以为常了。”

　　奥托缓缓阐述着这五百年来不为人知的辛酸与痛苦：
　　“我意识到这个世界有神明的存在，所以我想去问一问他，为何卡莲不能活下来？”
　　“我也想去问一问掌握‘死亡’与‘创生’权能的律者，想问问她所谓的‘灵魂’与‘轮回’究竟是怎样的概念与存在，德丽莎……究竟是不是卡莲呢？”

　　奥托薇拉愣怔地道：“您……是想创造崩坏吗？”
　　“不。”奥托果断否决，他有些激动地靠近薇拉，双手支在轮椅的扶手上，微微俯身道，
　　“我只是想要复活卡莲而已，卡莲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等到卡莲复活之后，我就会彻底消灭崩坏，让卡莲生活在幸福的理想乡里。只是在完成这个愿望之前，我需要借助崩坏的力量，帮助我将卡莲找回来。”

　　“……”
　　薇拉沉默了一瞬，道，
　　“可是，卡莲大人复活之后若是知晓您的所作所为，她未必会感到欢欣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奥托有些神经质地抽回了手，焦虑地来回踱步，“她会像那天在刑场上一样给我一巴掌，甚至可能杀了我，但是……但是那又如何呢？”
　　“我爱她，薇拉。我爱她，她不爱我也无所谓，她恨我也无所谓，她想杀死我也无所谓——”
　　“我只是在祈祷一个能让她幸福生活的世界而已啊。”

　　一直沉默无言的系统忍不住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奥托.阿波卡利斯这样扭曲而又矛盾的人呢？
　　他明明超乎常人地冷静理智，能够无情地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能够违背自己的本心与渴求去质疑自己所拥有的事物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但是这样一个理智得近乎机器一般的男人，却能那样疯狂而又炽热地爱恋着一个女人，他的爱甚至能撕裂这个世界的绝望，创造出他人难以想象的奇迹。

　　奥托用曾经说出“我们推翻腐朽的天命吧”一般的语气，狂热而又认真地道：“薇拉，你会帮我的，对吗？”
　　有一些话语，说一次会令人怀疑，说两次会让人拿捏不定，但说的次数多了，就会如同誓言一般，不管你我都会相信。
　　奥托比任何人都相信，薇拉不会背叛他，因为上一世，薇拉从生到死，用自己不算漫长的一辈子完成了自己骑士的誓言。

　　不管他是好是坏，行使的究竟是正义还是邪恶，奥托薇拉都始终站在他的身后，如同追随光明的影子。
　　“您知道的，我不会违背您的任何命令。”薇拉目光沉静地凝视着奥托，“现在，能告诉我您的计划吗？”
　　奥托想要人工制造出律者，所以开始研究将律者核心移植人体的技术，而薇拉这才知道，奥托利用了一位卡斯兰娜家族的女孩的基因，克隆了无数拥有卡斯兰娜家族崩坏适格体的实验体，并且将本世纪第二律者，曾经差点毁灭了世界的空之律者西琳的律者核心移植到了对方的体内。

　　“代号K-423的试验品，是卡斯兰娜家族和这一代沙尼亚特家族圣女联姻之后的女孩基因克隆出来的宿体，她取代了原本的‘琪亚娜.卡斯兰娜’活在世上。”
　　在奥托的描述里，薇拉整理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为了得到崩坏适格体，奥托克隆了这位名叫“琪亚娜”的女孩的基因并克隆了许多宿体，最终得到了最优秀的K-423实验体，并将空之律者的核心植入女孩的体内。原本这应该是暗中推动的实验，却因为一场意外而发生了许多变动。

　　琪亚娜的父母是卡斯兰娜家族的继承人齐格飞.卡斯兰娜以及“传说之女”塞西莉亚.沙尼亚特。
　　塞西莉亚身为天命S级女武神，在多年前对抗空之律者的战斗中不顾身体虚弱愤然出战。
　　但因为久战不歇，奥托意识到塞西莉亚可能无法战胜空之律者，因此发射了崩坏裂变导弹，意图牺牲塞西莉亚杀死空之律者。

　　然而导弹并没有爆炸，而是被西琳运用空间权能转移到了虚数空间之中，而西琳也因为这一瞬的破绽而被塞西莉亚杀死。
　　遗憾的是，塞西莉亚也因为力竭而身亡，导致齐格飞叛出天命，德丽莎也因为挚友塞西莉亚的死亡而离开天命总部前往极东支部，开办了圣芙蕾雅学园。

　　齐格飞叛出天命之时带走了融入西琳基因的K-423号实验体，真正的“琪亚娜”反而被天命回收。
　　不知道齐格飞是怎么想的，居然给女儿的试验品取名为“琪亚娜.卡斯兰娜”，而德丽莎似乎也将K-423视作自己的亲侄女。
　　真正的琪亚娜.卡斯兰娜至此也被完全取代了原有的身份，彻底地社会性死亡了。

　　就在奥托几乎要放弃寻找齐格飞以及K-423时，齐格飞突然失踪，而千里寻父的K-423来到了长空市，与逆熵那边人工制造的雷之律者雷电芽衣相遇了。
　　K-423……如今应该称之为“琪亚娜”，琪亚娜在长空市遇险导致雷电芽衣暴走并激发了律者意识，第三次崩坏摧毁了长空市。
　　之后雷电芽衣被更加强大的琪亚娜运用空之律者的力量撕裂了律者的翅膀，从而恢复了意识，并在心脏内植入自爆装置后经由德丽莎的劝诱，与琪亚娜一同加入了圣芙蕾雅学园。

　　……也就是说，一个圣芙蕾雅学园里不仅有一个空律，一个雷律，一位赤鸢仙人，一位卡莲克隆人，现在还多了奥托薇拉这个风律预备役。
　　【……我就知道奥托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糟老头坏得很。他一定是那种RPG手游里为爱而狂最后玩脱毁灭世界的反派吧？】
　　这一次，连最忠心耿耿的奥托薇拉，都说不出辩解的话了。

　　【第9章】

　　奥托做两手准备，一边复活死之律者，可以询问出灵魂与轮回转世之理；一边复活空之律者，可以藉由空之律者西琳的力量前往神明的所在地，寻找真理。
　　“那么，薇拉，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死而复生呢？”
　　这是两人重逢之后，奥托最想询问的问题。

　　灵魂这种东西，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如果一个人，拥有跟另一个人一模一样的容貌，一模一样的性情，甚至连记忆与思考方式都一般无二，这样的人算不算是同一个人呢？
　　德丽莎拥有着与卡莲一模一样的外貌，也有着卡莲强大而又温柔的信念，这样的德丽莎，驱壳内装载的究竟是怎样的灵魂呢？

　　“我不知道。”奥托薇拉不想欺骗奥托，只是如实说道，“我知道灵魂是存在的，但是我不能确定灵魂换到另一个躯体里，就还是原本的那个人。”
　　奥托愣怔道：“怎么说呢？”
　　“奥托大人，我还记得我死在了烈火焚烧的十字架上，但是当我醒来，我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孩。”

　　奥托薇拉无法用奥托能够理解的方式去解释灵魂的存在，只能将自己的状况如实相告。
　　“究竟是奥托薇拉变成了温蒂，还是温蒂突然拥有了‘奥托薇拉’这个人的记忆呢？”
　　薇拉低头看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面无表情地道：“我不知道。”

　　“我是个资质平庸的普通人，但温蒂却是个天才。”
　　薇拉对于此事有些耿耿于怀。
　　“如果一个失去记忆的我，以温蒂的身份长大，不曾经历过血与火的历练，不曾与您相逢，不曾在那个痛苦的年代里摸打滚爬，不曾有过自己的谦卑与信仰……那样的人，还能算是我吗？”

　　奥托浑身一震，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

　　“如果我没看错，您是依靠克隆技术而活到今天的吧？”薇拉抬头凝视着奥托，眼里藏着自己都不甚明了的悲哀，“您将自己的记忆、知识、感情都复制给了克隆人，让克隆人以‘奥托.阿波卡利斯’的身份活了下来，您的躯体已经不再是曾经的自己，转移的是灵魂，还是您的记忆呢？”
　　薇拉是最熟悉奥托的人，哪怕克隆人与奥托再如何相似，薇拉也能一眼就看出不同来。

　　“我认为，记忆是一个人的根，没有记忆就不再是那个人。同样的，拥有记忆和思想，那个人就依旧是存在的。”
　　薇拉捏紧了衣角，语气有些急促地道，
　　“如果我不这么说服自己，那坐在我面前的您，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您是继承了奥托大人记忆与执念的克隆人，还是奥托.阿波卡利斯本人呢。”

　　奥托猛地站了起来。
　　薇拉的话语如同横空劈来的巨剑，眨眼间切开了奥托五百年来的无措与迷茫，指向他在心里已经隐约相信但是却又不敢相信的事情。
　　与卡莲拥有一样的执着与信念，却没有卡莲所拥有的记忆——他在心中认定了德丽莎就是卡莲的转世，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

　　但是他是相信的。
　　他是想要相信的。
　　他拼命拼命地否决，一次次地质疑自己，不过是因为他等待了太过漫长的岁月，不敢信，也害怕相信罢了。

　　他的心已经动摇了，但是他又自己给自己画了个圈，他告诉自己不要跨出去，跨出去就已经走向了结局。
　　事实上，就算他真的复活了死之律者，而死之律者给出了分量足够的证据，奥托也不会相信的。
　　他画地为牢，因为奥托.阿波卡利斯早就死了，活下来的，不过是一抹追逐卡莲的虚影。

　　一场堪称不欢而散的谈话之后，薇拉就再也没有见过奥托了。
　　虽然没有相遇，但是薇拉拥有了极高水准的待遇，她居住在舒适奢华的房间内，有专门的医疗团队为她看护双腿，日常生活起居也有女仆前来照顾。
　　奥托离开之后的第五天，薇拉迎来了一位身份有些特殊的客人。

　　“我是符华，天命所属A级女武神，今后将由我来负责您的安全，请多多指教。”灰色长发戴着眼镜的蓝眸女子站在薇拉面前，姿态有礼地说道。
　　“啊。”薇拉屏蔽掉脑海里系统兴奋的尖叫声，笑意盈睫地道，“您好，请坐，我叫……温蒂，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名为“符华”的少女身形在一众女武神之中不算高挑，一米六五左右的身材很符合亚洲人娇小的体型，灰发扎成低马尾，眼眸平静温和却隐含锋芒，气质凛然而又果断，看上去不像一个从上时代存活下来的仙人，反而像是校园里颇有主见与领导能力的优等生，但是莫名充满了压迫和距离感。

　　奥托薇拉知道面前的少女是年龄上万岁且可以说是拥有神格的神明，故而对对方极为尊敬，却不知她的态度落在符华的眼里才让她觉得诧异。
　　符华，赤鸢仙人，于太虚事变之中失去了自己的力量与不死之躯，但是即便能力被削弱，符华也依旧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神州大地。

　　只是近些年来，符华的身体状态每况日下，在第二次崩坏之中，她动用精神系神之键“羽渡尘”攻击了第二律者西琳之后，符华的记忆也被神之键的副作用燃烧了大半，连徒弟都忘记了的她却还执拗地记得自己曾与一位友人约定过——要守护华夏。
　　为了保护神州，符华不得不与奥托进行了交易，以天命组织保护神州为条件，加入了奥托的阵营。

　　一年前，奥托让符华乔装成一名普通的女武神前往极东支部的圣芙蕾雅学园，保护也监视奥托的孙女德丽莎，后来则变为监视实验体K-423的琪亚娜。
　　只是不知道奥托这边发生了什么变故，在她还没开始任务时突然一条消息把她喊了回来，要求她保护一位名为“温蒂”的小女孩。

　　在知晓奥托将渴望宝石植入温蒂体内并导致对方双腿残废之后，符华就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名少女竭嘶底里破口大骂的心理准备，但是此时却完全派不上用场。
　　坐在轮椅上的少女有着让同为神州人士倍感亲切的黑发黑眸，即便双腿残疾，她面上也毫无怨怼焦虑之色，在那双与年龄不符的眼眸之中，藏着与其天赋实力完全不相配的沉静与谦和。不能说她是毫无负面情绪的圣人，但在这个女孩的身上，那些负面情绪也是柔软的、无害的忧伤与彷徨。
　　没有愤怒，没有绝望，没有骄傲，也没有逞强——没有这些激烈而又尖锐的情绪，只有清浅也让人心怜的伤感。

　　“这个孩子和你一样，也是A级的女武神呢。”出于了解保护人的目的，符华简单询问了一下温蒂的情报，却得到了看护人员夹带着过重个人情感的怜惜之语，“身为天才却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原本能成为S级女武神的光辉前程也毁于一旦，但这孩子却毫无怨怼。年纪虽小，但女武神该有的觉悟却分毫不差呢。”
　　大概是因为有了这样先入为主的印象，符华再次看待薇拉时的目光就少了几分冷淡，偶尔也会和薇拉说说话。

　　符华虽然为奥托而工作，但比起上下级，他们更像是合作关系。
　　符华不喜欢奥托的心性但需要他的力量，奥托则对符华多有推崇，认为对方那份为了守护神州甚至不惜弄脏自己双手的决心与卡莲很像。
　　对此，系统不止一次地吐槽奥托这个人简直是为了卡莲而存在的——因为薇拉是卡莲收养的孩子又是白发所以对薇拉另眼相看，因为德丽莎和符华与卡莲有相似之处，便也交付了自己所剩不多的耐心与温情。为了在乎之人的安危能毫不犹豫地牺牲掉更多人的生命，人类拥有这样的王，也不知道是幸与不幸。

　　“奥托大人只是太爱卡莲大人了而已。”奥托薇拉眼神黯淡，不知怀揣着何种心情低声说道，“他的爱如果能分一点给这个世界，他会比现在更加幸福吧。”
　　【或许吧……谁知道呢？】

　　薇拉开始适应起双腿残废的生活，失去双腿的感觉比想象中的更加难受，特别是生理需求或是清洁打理方面需要耗费的体力是原本的百倍不止。
　　薇拉没有气馁，更没有因此而怨天尤人，一条腿和一个城市的人命，她很清楚哪个更加重要。
　　薇拉拒绝了看护人员的帮助，坚持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她也没有放弃自己的学习，课业之余也尝试着掌控渴望宝石的力量。

　　而薇拉定期也会提交自己的报告，讲述自己对渴望宝石的感知，并配合科研人员逐步分析渴望宝石中的力量。
　　“想要成为律者，其一是拥有律者核心，其二是对世界的怨恨，其三是崩坏适格体质。”奥托薇拉将自己知道的情报告诉了研究人员，“崩坏适格体质以及律者核心我都有，但是我能感知到渴望宝石的存在却无法利用它的力量，而在我情绪低落之时，渴望宝石似乎会反过来试图掌控我的身体。”
　　“我认为，所谓的‘律者意识’实际上是崩坏激发的负面情绪的结合体，残暴、冷酷、无同理心，这或许涉及大脑皮层方面的多巴胺分泌，但我并不能肯定。”

　　每次汇报结束之后，薇拉都能收获到所有科研人员充满敬仰的视线，甚至连守在一边的符华目光都会和软不少。
　　“他们这是怎么了？”薇拉不解，对于人心的揣测她并不如奥托那般擅长，身边教导的系统又是个半吊子的硅基生命。

　　【没什么，被你大公无私的觉悟之心感动了而已。】
　　系统平淡地道。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像你这样的傻……哦不，伟大的女武神在经历了这样的对待之后还无怨无悔一颗红心向着奥托那个渣男，如果不是知道你根本就是个不懂爱的怪物，我差点都要为这份情谊而动容了呢。】

　　“你不能这么说。”薇拉打断了系统的话，“你能说奥托大人别的地方不好，唯独不能说他是个渣男。”
　　【说得好像我说其他的缺点你就不会反驳我一样。】
　　“奥托大人的痴情是唯一一个不容他人辩驳的优点！唯独在这个立场之上你是永远无法打败我的！”

　　【行的叭，我不说了……】
　　系统觉得自己早该知道的，脑残粉这种存在就没有三观，爱豆就是他们全部的三观。
　　话虽这么说，但事情并没有像所有人的想象一样朝着好的那一方面发展过去。

　　随着崩坏能的侵蚀日渐加深，奥托薇拉的身体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崩坏适格体质并没有让她堕落为崩坏兽，但是逐渐消瘦的身体和日渐加重的痛楚却在不断消磨薇拉的精神。失眠、抑郁、焦虑、病痛，这些软刀子如附骨之冝般缠连不去，而薇拉在抗争病痛的同时还要防备着渴望宝石无孔不入的影响力。
　　在一次夜半惊醒，奥托薇拉愣怔了许久，随即毫不犹豫地摁响了警笛。
　　不过一分钟，身穿女武神装甲的符华就出现在了薇拉的房间内，目光警惕，却又困惑地道：“温蒂，发生了什……？”

　　薇拉颤抖着抓住了符华朝她伸过来的手，目光中是藏不住的惊惧：“它在控制我！它在控制我的感情！它——”
　　“请冷静一点！”意识到薇拉的情绪不对，符华伸手便将瘦脱形的女孩抱进了怀里，“是因为心情不好而被影响了吗？没关系的，这都是人之常情……”
　　病痛最容易消磨一个人的意志力，也会使人的性格产生扭曲，符华觉得这并不是错误的，毕竟没有人能保证自己的心灵毫无阴影。

　　“不是的！”
　　薇拉咬牙，吐字用力，她紧紧地抓着符华的手臂，第一次在他人面前流露出了一丝忐忑与脆弱。
　　“我是不可能会埋怨奥托大人的！一定是哪里错了！”

　　【第10章】

　　薇拉对奥托，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呢？
　　曾经被追杀了十几年穷途末路的大卫曾这么颂唱过：“神啊，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水溪。我的心渴想神，就是永生神。”
　　破壳而出的雏鸟在面对这个世界时所见到的第一个生命的存在，就是自我意识过盛的婴儿心中唯一的神。

　　奥托薇拉，是不可能怨恨奥托的。
　　这一点，就连无心无情的系统都是认可的，所以当某种名为恶念的情绪在心里滋生萌芽时，奥托薇拉毫不犹豫地拉响了警报器。
　　去他妈的，她要是真的因为怨恨奥托而律者化，那还不如就地暴毙呢。

　　薇拉进了手术室，在经历过一系列的身体检查后，拿着检查报告的科研人员也有些犯愁了。
　　“大脑皮层的激素分泌的确出现了一些异常，有人格分裂的迹象，情绪波动与心跳反应也比平时来得剧烈……”
　　“有抑制的办法吗？”符华皱了皱眉头，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那才十岁的孩子遭受这样的一份罪，“联系奥托吧。”

　　奥托虽然因为被戳中心中的伤痛之处而回避了薇拉一段时间，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当符华发来通讯之时，奥托几乎是在第一时间给予了回应。
　　“人格分裂吗？”奥托并未对薇拉的“心生怨恨”产生其他莫名的情绪，只是思忖道。
　　“是植入核心便会人格分裂，还是说薇拉体内本就有着一个名为‘温蒂’的人格呢？”

　　奥托薇拉当然是不可能怨恨奥托的，但是如果是温蒂，那就另当别论了。
　　薇拉的精神逐渐衰弱，身体也日渐消瘦，这种情况，让一向智珠在握的奥托都有些烦躁了起来。
　　渴望宝石植入薇拉体内之后就变得温驯了不少，或许是匹合度较高的缘故，谁也不能料定渴望宝石从一种稳定平衡的环境转移到另一个环境时是否会发生爆炸，这一点就算是奥托也赌不起。渴望宝石如同一颗种子，逐渐在薇拉的体内生根发芽，若是贸然取出，以目前天命的科技水准，薇拉的存活率甚至不到一半。

　　奥托不愿意拿薇拉的性命去赌一个可能，但是继续拖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奥托最终出了下策，决定以毒攻毒。
　　代表“死亡”的静谧宝石被送到了薇拉的面前，这颗代表创生与凋零的宝石能治愈一切的病痛，甚至能复活刚死之人，但是这颗宝石植入人类的体内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谁也无法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它或许能赐予薇拉新生，也或许会带来死亡。

　　静谧宝石被植入了薇拉另一条腿，而在这之后，原本已经昏迷不醒的薇拉却逐渐恢复了意识，就连身体状况也有了好转。
　　“奇怪了，静谧宝石的契合程度居然比渴望宝石还要高。”负责这次实验的科研人员有些纳闷，但也依旧为此而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奥托薇拉的身体境况有了好转，但是关于人造律者的实验却再次陷入了止步不前的境地，因为奥托薇拉仅仅只是“容器”，却无法发挥出律者核心的权能。

　　“因为没有足够的崩坏能。”薇拉将自己从前文明系统中听见的情报告知了符华，“吸收的崩坏能越多，律者就会越强大，如果没有足够的崩坏能支撑，律者也不过是拥有些许特殊能力的人类而已。但是同样的，吸收崩坏能越多，律者核心的自我意识会越来越强盛，对宿体的影响也会越来越深。”
　　奥托倾听了薇拉的描述后，却是灵感突发地道：“那如果将律者体内的崩坏能转换为别的能量，就能将律者变成普通人了吧？”
　　与崩坏兽无可逆转的恶化不同，律者还是有恢复成人类的可能性的。

　　【简单来说，律者核心是一枚钥匙，律者的力量全部存储在虚数空间之中，而律者可以通过钥匙将那份力量取出来。】
　　系统解释道：【而存储多少崩坏能，就代表你能取出多少力量，这就跟银行存款的概念相似。】
　　奥托薇拉将情报如实转告了符华，没过多久，薇拉就坐在轮椅上，乘坐飞机被符华推着来到了世界三大崩坏能反应炉之一的实验室里。

　　“目前实验有两个方向，一是注入少量崩坏能，看看是否能触发律者核心的反应，从而使你掌控权能。”符华半跪在薇拉面前，轻声道。
　　“另一个方向，则是往你体内注入大量的崩坏能，你的体内很可能会诞生全新的律者核心，并且这枚核心与你的匹配度是百分之一百，远远超过另外两枚宝石。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如果实验不成功，崩坏能可能会侵蚀你的身体，导致死亡；如果成功你却控制不住力量，力量失控的情况下也有可能引发第四次崩坏。”
　　崩坏这种周期性灾难具体会带来什么后果，谁都无法预料。目前已知的灾难，就有黑死病、暴风、雷霆、疾疫、地震等灾难。

　　“而奥托的意思是——”符华看着薇拉稚嫩而又沉静的面容，忍不住抿了抿唇，有些冲动地将某些话说出了口，“停止实验，即便两块宝石无法取出来也没有关系，只要你活着就好。虽然没有办法让你恢复健康，但是天命可以为你制作外骨骼装甲以此替代双腿，你还是能站起来的……”
　　“可是，这样做的话，我们就无法在与崩坏对抗的过程中占据上风吧？”薇拉打断了符华的话，平静地道，“天命背地里，一直有在进行人体试验吧？”

　　那些因为文明而诞生的武-器与战衣，是以无数人的鲜血与性命为代价，而被研发出来的。
　　“我为什么能成为一个例外呢？”薇拉眼神微微放空，低声道，“光明映照的地方藏匿着阴影，黑暗是丑恶的，但我们都很清楚这个世界不可能只有永恒的光明。”
　　“为了更多人的幸福，便注定要牺牲小我。那些试验品是这样，那些战斗在崩坏第一线的女武神是这样……那么，我又凭什么成为例外呢？”

　　奥托薇拉并不是在质问着什么，她只是单纯地感到了疑惑。
　　符华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强大而又果决的女武神因为内心翻涌的情绪而眼眶发红，她单膝跪地，双手合拢，包裹着薇拉稚嫩的双手，轻轻抵在自己的眉头。
　　“因为……你就是我们这些女武神为之而战斗的理由。”

　　——为了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而战。

　　“不需要那么无畏也没有关系，不需要那么勇敢也没有关系，如果连一个才十岁的孩子都不得不为世界做出牺牲，那我们的战斗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符华早已走过沧海桑田，看尽了一切善恶美丑，但是在面对这个一无所知说出“我凭什么例外”的孩子时，那以岁月垒造出来的心墙如决堤般溃不成军。
　　她受不了那双澄澈干净宛如幼兽一般充满信任与依赖，却又在面对黑暗时无畏而又了然的眼睛。

　　——她知道，她明白，她接受。
　　但也正是如此，才会显得那样的悲哀。
　　“我们没有错，谁都没有错，为了守护而污浊了双手的符华没有错，为了大众而牺牲小我的主教没有错，因为痛苦而怨恨这个世界的试验品也没有错。”

　　“错的不是你我，而是这个让人将死亡视作寻常的世界。”
　　“符华，请不要将我看作需要你保护的孩子，我是天命所属的A级女武神，是与你一起并肩作战、守护这个世界的战友。”
　　“你所背负的，我同样也能。”

　　薇拉这一世的身体是崩坏适格体质，但是崩坏能本身就是一种极具破坏力的能源，一旦注入人体，伤害就难以挽回。
　　崩坏能的注入唤醒了渴望宝石的力量，但伴随而来的还有宿体的崩溃，静谧宝石为了保护宿体，同样也激发了自己加速细胞生长凋零的权能。
　　不断受伤又不断地痊愈，细胞活性的过激增长导致薇拉的成长速度是普通人的百倍不止，短短几天，她就从稚嫩的孩童蜕变为了青涩的少女，单薄而又憔悴。

　　“骨龄十二岁了。”负责记录的科研人员额角冒汗，“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很快就会走过生长发育期，进入成年期的。”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根据以往的实验数据来看，只要注入大量的崩坏能，崩坏适格体是会诞生出全新的律者核心并成为律者的，我们可以尝试，未必不能催发出类似理之律者一样的存在。只要她的意志能坚持住，就不会被律者意识取代。就算失败，我们现有的措施也能在她失控前……”

　　“奥托！你疯了！她只是一个才十岁的孩子，瓦-尔-特之所以能摆脱律者意识的掌控是因为他拥有高于一切的阅历以及学识！”
　　“符华，我没有疯。你不明白的，你不会明白的——爱能够撕裂律者毫无人性的心灵，我比任何人都相信，爱能创造出怎样的奇迹！”
　　“够了！太荒唐了！”

　　“律者的诞生会伴随着崩坏的来临，奥托，民众的生命不是你赌局上的筹码，更不是能被你随意拿来挥霍的东西，包括那个孩子。”
　　“我们试图以崩坏去抵抗崩坏，这种事情本身就并非正义之事。以不义开始的事情，必须用罪恶使它巩固。”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想要让那孩子摆脱泥淖就只有一条不归路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你什么都不问不说，你又怎么知道那个孩子心里的想法？”

　　“……”
　　“她是英魂一样伟大的存在，是能背负罪孽与鲜血的骑士，请不要对她报以过多无意义的怜悯，赤鸢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