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王妃》严凝

17、第17章 南下

　　寿康宫。

　　“老祖宗，德妃娘娘求见。”

　　初一、十五是胤裪与菱鸢定期入宫请安的日子，用过午饭二人正陪着苏麻喇说话儿。听芙蓉进来说德妃来了，胤裪吃惊的看了眼菱鸢，转头朝芙蓉问话，“这倒是奇了，德妃娘娘素日里极少来寿康宫，今日又不是什么大节，怎的突然来了？”

　　芙蓉福福身子，“回十二阿哥，奴婢也不知为何，眼下娘娘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

　　胤裪与菱鸢一同看向苏麻喇。苏麻喇舒了舒眉头，端正起身子，“既是这样，那就快请进来吧。”

　　“给老祖宗请安。”不一会儿，德妃笑脸入了正殿，她素来端正沉稳，今日也是一身湛蓝色的披风，配上月白色棉衣并不挑眼，却让人看得很是舒服。

　　“快坐，快坐。”苏麻喇慈爱的招呼德妃入座，一旁的胤裪与菱鸢也忙与德妃见礼，“给德妃娘娘请安。”

　　“哟，十二阿哥与福金也在呀。”德妃抬手扶二人起身，扭头又笑着对苏麻喇说，“老祖宗多好的福气呢，十二阿哥与福金如此的孝顺，每月都入宫给老祖宗问安，臣妾真是羡慕不得。”

　　“诶？你有何羡慕我的？这十四阿哥就在身边儿，四阿哥身负重任，又是皇上面前最得力的，十三阿哥也受重用，几个孩子都对你十分孝顺。照我说，宫里头的人，各个都该羡慕你才是。”苏麻喇笑着摆手，又让芙蓉将手边儿的蜜桔给德妃送下去，“尝尝，今早儿刚送来的，还新鲜着呢。”

　　德妃从芙蓉托着的盘子里，取了一瓣桔片，放到嘴里跟着点头，“恩，还真是甘甜可口。早知道老祖宗有这样好的东西，臣妾该早些来，多讨些吃的。”

　　德妃嘴巴甜，逗得苏麻喇合不拢嘴，“你是皇上的宠爱之人，还需到我这里讨吃的？”苏麻喇点点德妃，“也罢，你若是喜欢，我让芙蓉给你包些回去。”

　　“那臣妾就谢过老祖宗赏赐了。”德妃弯眼一笑，让身边的瑞秀跟着芙蓉下去，回身又说了几句道谢的话。

　　“娘娘今日怎么得了空？”胤裪心知德妃必是有事才来，只不过一进来还需客套两句，才不显得唐突。但他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眼看着客套完了，也不多拐弯抹角，朝着德妃拱了拱手，直奔了主题。

　　茶盏挡住了德妃抿半张脸，却依旧掩不住她眉梢间的喜悦，她不失仪的将口中茶水饮尽，稳稳的放下了茶杯，这才与苏麻喇报喜，“臣妾此番来，是恭喜老祖宗来的。”

　　“恩？”

　　见苏麻喇疑惑，德妃也不卖关子，“今日臣妾派到十三府的太医回禀，说凝丫头已经有了一个来月的身孕，母子均安。”

　　“当真？”德妃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还是菱鸢反应最快，率先的起身欢喜道，“娘娘此话当真？我凝曦妹子已有身孕了？”

　　真是太好了，怪不得前几日去见她，她是一副慵懒的样子。

　　“当真！我岂敢用这个开玩笑？”德妃喜上眉梢，“老祖宗，当真是恭喜老祖宗了。”

　　“好！好！菩萨保佑，凝丫头有福气。”苏麻喇愣了愣，又听德妃跟她道喜，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惊喜的起了身。

　　胤裪见她要下榻，紧忙上去搀扶，苏麻喇立在榻前，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准备，“芙蓉，快！快给凝丫头备补品，还有，还有……”

　　“老祖宗莫要着急。”德妃柔声笑笑，从胤裪的手中扶过苏麻喇，“老祖宗先坐，臣妾知道老祖宗心里惦记凝丫头，又怕她不懂得如何照顾好自己，臣妾已经请了宫里有经验的嬷嬷下去伺候了。您暂且放心，给凝丫头的补品，咱们慢慢准备，这往后要备的东西，可多着呢。”

　　“可不是，妈妈这样一通赏下去，凝曦在府中倒不安生了。总得想着入宫来谢恩，不是与妈妈的本意有违吗？”胤裪跟着也劝。

　　“好好好。”苏麻喇一时高兴的什么都忘了，眼下听身边人提醒也笑自己太心急，于是摆手作了罢，“德妃心细，照料周全。无需我多操心。芙蓉，你下去替我传话，让凝丫头好生养胎。”

　　“是。”芙蓉福身应下，没想到凝曦这么快就有了好消息，芙蓉脸上也是堆满了笑容。

　　“妈妈放心，孙媳平日替妈妈多往十三弟的府上走动走动。”菱鸢笑容满面，心里是比她自己有孕还高兴。

　　苏麻喇欣慰，笑着点头，“只能劳烦你了。”

　　“妈妈这是什么话儿？孙媳与妹妹交好，也不是这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妈妈这话是埋汰孙媳呢吗？”菱鸢别头一笑，尽显撒娇之态。

　　苏麻喇被她反问，笑得合不拢嘴，手上点着菱鸢，扭头就朝德妃诉苦，“看看，真真儿的是哪个都不能落下。”

　　“这才显得老祖宗是个慈爱长者呀，小辈儿们都爱到您这里坐一坐，说说话儿，多好呢。”德妃扶着苏麻喇坐下，羡慕苏麻喇这里热闹。

　　苏麻喇笑着诶了一声，她也掩不住对菱鸢的宠爱，“这丫头心思细，跟凝曦是对路子的。平日里凝丫头不在，她也有孝心时常来陪我说说话。”

　　“老祖宗福气。”德妃递了眼菱鸢，“往后也多去我那里坐坐。”

　　“是。”菱鸢欠身应下，又说了几句甜话。

　　…………………………

　　与苏麻喇闲聊了半晌，德妃才从寿康宫里出来，今儿的天有些寒冷，但却是难得的晴空万里，德妃的心情也异常的高兴，遂又拐了个弯儿，去了御花园稍坐了一会儿，不想今日出来的不止她一人。

　　“妹妹这是做什么呢？”德妃正在亭中闲坐，宜妃并着一行人也入了御花园，她见德妃独自一人笑着上了亭子与德妃打招呼。

　　“姐姐。”德妃一见是宜妃，笑着起了身，二人相互行了个礼，双双坐了下。

　　德妃笑着回宜妃的话，“没什么，我看着今日天气尚好，出来坐坐。”

　　“看着妹妹的气色不错，可是遇了什么喜事？”宜妃俏眉一挑，万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这相由心生，人的喜怒哀乐都可在脸上查得蛛丝马迹，宜妃最善察言观色，即便是刻意隐瞒，她也能看出一二，更何况，德妃并没有打算瞒着宜妃。

　　“娘娘眼力好。”瑞秀福福身子，德妃顺势接了话儿，“今晨一早，太医来回话说凝丫头有了身孕，我这儿也是刚回禀完老祖宗。”

　　“哦，凝丫头有孕啦。”宜妃笑容僵了僵，想起胤禟与凝曦的过往，宜妃的心咯噔了一下，想着若是让胤禟知道了，还不知道如何闹呢。

　　“时辰不早了，一会儿老十四还要来我宫里头用饭，我就不多陪姐姐了。”德妃见宜妃脸上有所迟疑，笑着起身，又善意的提醒了提醒宜妃，“天气冷，姐姐该多穿些呀，免得受了风寒，皇上该心疼姐姐了。”

　　“啊，是。劳妹妹挂心了。”见德妃要走，宜妃也跟着起了身，临走时她不忘向德妃道喜，“恭喜妹妹，又有一孙了，真是有福气。”

　　“姐姐的福气才是令人羡慕呢。”二人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各自离开了。

　　“娘娘与宜妃提及十三福金已怀身孕，是在提醒宜妃娘娘要看好九阿哥吗？”瑞秀扶着德妃往回走，心里有些不解。在众人眼中，德妃素来行事低调，况且阿哥成婚，福金有孕也是理所应当，依着德妃的性子，应不会在外人面前，如此喜悦于颜，失了分寸。

　　德妃厉眼一瞪，示意瑞秀话多了。

　　瑞秀知惹了主子的不悦，赶紧低下头，不敢再说话。德妃与瑞秀离了御花园，见甬巷里没了旁人，才低声说：“九阿哥待凝丫头不一般，谁不知他痴心若狂，对胤祥更是嫉恨。若再因这事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对谁都没好处。”胤禟是有发狠的心思，德妃怕他想不开，对胤祥犯难。所以，她才要将事情告诉宜妃，好让她看住自己的儿子。

　　“娘娘想得周全。”

　　“此事，以后不许再提。”

　　德妃厉声警告，瑞秀躬身应下，今时今日凝曦已嫁给了胤祥，以前的往事不该再被提起，免得惹来不该有的麻烦。

　　……………………

　　康熙四十四年，二月初十。天还未亮，胤祥就已起身要往乾清门去了。临行前，凝曦默默的为胤祥整理衣衫，她的眼睫还带着些湿气，烛火晃动下，凝曦不语的样子，让人有些揪心。

　　胤祥不舍的握住凝曦的手，“早我就不该去，害得你要日夜牵挂我。”

　　有了身孕，身体上的不适加之隐隐的不安，凝曦对胤祥是更加依赖，但她知道，她不能误了胤祥的前程，“爷在与不在，我都是日夜牵挂着爷，从未变过。”

　　“难得你诚实。”胤祥亲了亲凝曦的手，笑得像个孩子。

　　凝曦挑眼一蒯，转身给他去取大袄。

　　凝曦的玉手离了开，胤祥身前她的气息也跟着消散了。这一刻，胤祥忽然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他忍不住疾走了两步，上去将人紧紧的环在怀里，“我舍不得你。”

　　胤祥的怀抱坚实又温暖，凝曦怕太过贪恋忙转过了身，装着不在乎的笑说：“所以爷要时时刻刻想念着家，想念着我和我们的孩子。路上也定要小心，万不可生病受伤，让我在家不得安宁。”

　　胤祥闷声点头，凝曦轻轻靠在他肩头，柔声说：“爷记得捎家书回来，我跟孩子在家等着爷回来。我想那个时候，京城的桃花应该都开了，爷带着我们去赏花可好？”

　　“好。”

　　“爷是大清皇子，我是皇子的福金，不同于寻常百姓家的夫妻，撒个娇懒散些，今日不开工，大不了吃的差了些，只要饿不死，日子是照样过。可咱们不行，活儿可以不做，话可以不说，但理儿却不得不周全，就算是最纨绔的子弟，也不得不顾及旁人的言论，若想活得潇洒，怕是不能够了。”

　　对于阿哥们来说，威望是何等重要之事。恰逢这威望，只有一人能给，就是是康熙爷，他们的汗阿玛。

　　凝曦游走在皇宫多年，十分明白个中道理，有了皇帝的看重，身份才会更加的尊贵。他们同生活在紫禁城的光环下，凝曦不想让人说胤祥贪婪美色，不务正业，她知道这不是真正的胤祥，所以，她不能霸着胤祥。

　　“这些话，若是旁人说，我定觉得是德妃娘娘教诲的，我心里也不会在乎。”胤祥哼笑了几声，这身在皇家的无奈，也只有长在紫禁城里的人能明白，才能感同身受，“可话从你口中说出，当真叫我心疼你。”

　　胤祥猜想一个官吏家的小姐，自小被送入皇宫，养在皇宫，能过得如此光彩，是极难的事情，在这其中凝曦定是吃了不少苦。他明白后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就算有亲额娘在，备受欺凌的事情也不在少数，所以一个外臣家的女儿，该是多谨小慎微，才能体面的活下来。

　　“宫中有姑妈妈护着，我过得比别人要轻松许多。这些无非是眼里看到的，心里想到的罢了。我与十二阿哥一同长大，有些事情看在眼里，自然也比别人知道些阿哥们暗自的较量，知道你们活得并没有世人想象中的轻松惬意。所以，我才会说这些话，想这些事。况且，就算以前在宫中难免磕碰，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我是十三府的女主人，除了爷，还有谁能欺负得了我？”

　　凝曦神气的扬起头，仰着灿烂的笑容看向胤祥，胤祥嗤的一声笑出来，“是，这府中最不舍得欺负你的，便是我了。这下你可不就无人能敌了？”

　　“我要的就是无人能敌。”凝曦也不谦虚，恳切的点头应下。

　　二人相视而笑，不舍也化作了期盼，期盼着重逢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