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长安素月

5、第 5 章

　　结果她还没有唱完，桃夭她们已经笑得快疯了，砸床的砸床，哎哟的哎哟。若若居然还能一本正经地接道：“你哥把他女朋友搁在东区那群流氓里，能放心吗？”桃夭笑得简直要虚脱了，有气无力地回答她：“这不正好给你创造可乘之机嘛，要不我当个红娘把你介绍给我哥得了。”长欣也跟着起哄：“就是就是，桃夭你赶紧顺水推舟给他们牵个红线吧。看今天若若花痴的那小样儿，一直偷偷地看人家，就差眼里冒红心了。”若若义正词严地反驳她：“谁说我偷看他了，污蔑，绝对的污蔑！我那是光明正大地看！”结果大家又集体笑瘫。

　　等大家再次笑不动了，若若才问桃夭：“你哥到底叫什么名字啊？今天他乱七八糟说了那么一大套，我一个字儿都没听明白。”桃夭倒是安慰她：“你甭理他，他那人一向都这样——人来疯，跟小孩似的。他就是自我介绍了一下，说他叫韩旭，字东曦……”若若大奇，打断她：“他字什么？东西？”桃夭晕，忙纠正她：“不是东西，是东方的东，晨曦的曦，东方的晨曦。”大家都撇嘴，问：“居然还有字，谁给他起的啊？这也太革命了吧。”桃夭随口答道：“他爷爷是个老红军。”长欣对此倒是很感兴趣：“那他的旭就是旭日东升的旭吧，起得不错呢，他家还挺书香门第的。”若若也点头附和：“他长得也挺书香门第的——典型的小白脸。”桃夭终于无奈：“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不对味啊。”

　　这种评价若若听多了，自然是不以为意，继续八卦帅哥：“哎，那你是怎么认他当哥的？还不如做男朋友呢，我看你俩挺登对的。”桃夭简直毛骨悚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强烈质疑她的视力：“你不是号称双眼都5.1吗？居然还能把我和他看得登对，你完全可以去写耽美了！”若若有点郁闷地说：“不就是认的哥吗，又不是亲的，连堂哥表哥都不是，跟耽美有什么关系啊。”桃夭倒是感叹了一句：“我要真有个亲哥能像他对我一样好，也就知足了。”若若被逗得乐了：“难不成你也和《蓝色生死恋》里似的，小时候和他妹妹抱错了？”桃夭啐了她一口：“你能不能把你那张乌鸦嘴闭上啊，我将来要出什么事儿就赖你！”长欣连忙打岔：“别听若若瞎扯了，赶快说说你是怎么认他当哥的啊。”桃夭半真半假道：“能怎么认的，第一次见面认的呗。”大家都不信，嚷嚷：“骗人吧你。”长欣追问：“那你们那时候多大？”

　　桃夭语气感慨，仿佛不胜唏嘘：“三岁。”只听宿舍里下巴掉了一地。

　　其实也难怪她们惊讶，有时自己想想都要吓一跳，竟然已经十六年了，如果像张爱玲说的那样，三年五载就仿佛一生一世，那她和韩旭也认识了足足几辈子了。

　　第一次见面，是在她上幼儿园的第一天。记得那天早上，带她的刘阿姨很早就把她叫醒了，她没有睡够，所以赖在床上不肯起，还哼哼唧唧地哭起来。最后还是妈妈把她哄得不哭了，又亲手给她洗了脸、在短短的小辫子上扎蝴蝶结、换上粉色的小蕾丝裙子和小漆皮鞋。她开心得又蹦又跳，缠着妈妈问到底是去爷爷家还是姥爷家。其实她更想去儿童乐园，不过昨天刚刚去过，所以不太可能再去了。

　　却既没有坐汽车，也没有骑上她的小自行车，只出门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她从没有到过这样的地方，只是好奇地四处打量——是一栋小小的楼，墙上绘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和花花草草，院子里架着秋千和小滑梯，不过没有儿童乐园的漂亮。正看着呢，妈妈将她抱起来，又在她脸上亲了亲，微笑道：“夭夭，要乖乖地听老师的话呀，妈妈晚上就来接你了。”说着，将她交给旁边的一个阿姨，看着她被抱进那栋小房子里，远远地冲她挥手。清晨的阳光，如妈妈的眼睛一般温暖而明亮，却泛着温润的水色，忽然让桃夭觉得心慌。

　　结果刚进了屋里桃夭就不慌了，是被震撼的，那场面实在是太壮观了——满屋里二三十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正在一起嚎啕大哭，所谓的“哭声直上干云霄”恐怕也不过如此。那个阿姨连忙把桃夭放下，和屋里另外几个阿姨一起去哄那些哭得鼻涕横流的小朋友，结果刚一转身，只听“哇”的一声——桃夭也随波逐流地大哭起来。

　　总算那些阿姨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给他们分糖又给他们发玩具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哄得所有孩子安静下来。怕他们再哭，所以带他们玩抢凳子。

　　所谓抢凳子，就是先在屋子中央摆上一圈凳子，再让全班的小朋友围着凳子站好，但凳子的数量要比人数少一个。准备好以后，一个阿姨敲鼓，小朋友们围着凳子随鼓声开始走，只要鼓声一停，便要坐到离自己最近的凳子上。要是谁没有坐下，便是被淘汰了。而后撤去一个凳子，重新开始，直到最后只剩一个人坐着，就是赢了。

　　桃夭其实很会玩这种游戏，是从小被她的小堂哥练出来。她在爷爷家是老二，上面还有一个堂哥，只比她大不到一岁，两个小家伙一向是什么都要争——吃饭要争第一口，玩具要争漂亮的，连看动画片都要争正冲着电视机的那个位子,所以抢个凳子对桃夭来说委实是不在话下。她玩得也的确很好，直玩到只剩五人四凳，而且除了桃夭以外，其余都是男孩子。

　　那边阿姨又敲起了鼓，桃夭自然也随着鼓声走了起来——只是不仅一双乌亮的眼睛直往凳子上溜，连脚下也离凳子越来越近，只等鼓声一停，一下便抢了过去。谁知几乎同时，一个小男孩居然也坐了下来，一张凳子两个人各坐了一半。自然是谁也不肯起来，于是都使劲儿挤对方，桃夭的力气小，理所当然地被挤了下来。

　　看到桃夭跌坐在地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一个认识那小男孩的孩子嚷道：“韩旭，你又欺负人。”那韩旭却将头一昂，说：“谁欺负人了，本来就是我先坐下的。”看着桃夭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自己，到底还是有点害怕，拉了她一下：“哎，你可别哭啊。”

　　桃夭却既不哭也不闹，自己站了起来，伸手去推他，说：“你起来，是我先坐下的。”韩旭也不和她争，但坐在凳子上就是不起来。桃夭看她哥哥这样耍赖看多了，见推不动他，也不着急，又问他一遍：“你到底起不起来？”韩旭“哼”了一声，歪着头不理她，桃夭也不恼，居然就坦坦然地在他腿上坐了下来，还仰起脸来可怜兮兮地对旁边的阿姨道：“是我先坐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