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伊斯莱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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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地倚在粉色软垫上，伊蕾莉雅把玩着手中棋子。银色的眸微眯，勾起的唇畔露出丝飘忽不定的浅笑。倏而，手中棋子落下，便发出一阵清脆的响，于安静的室内回荡。
“罗伊德……吗？”凝视着棋盘上的棋局，伊蕾莉雅闭上了眼，“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呢。”
…… ……
下午，阳光耀眼，散落一片夺目的光明。
有两抹影子，相对而立。
伊蕾莉雅凝视面前的少年，依旧是满脸浅淡的笑容：“罗伊德伯爵对书很感兴趣？“
罗伊德微微躬身：“不知殿下指的是哪些书？我比较喜欢的是关于机械方面的书籍。”
“哦？是吗？”伊蕾莉雅挑眉，垂下的眼帘遮挡住里面露出的些许锋芒，“如果是机械方面的书，我想父皇陛下应该会很欣赏的。”
“谢谢七皇女殿下的夸奖，我只不过是个喜欢机械的傻瓜，什么都不懂。”罗伊德扶了扶眼镜，阴阳怪气地回答。
伊蕾莉雅不以为意地笑笑：“怎么会呢？现在的世界要有力量才可以掌握到所有，而力量的来源，就是伯爵非常感兴趣的机械。”
罗伊德勾起唇，晃了晃身体：“殿下这样认为我当然也这样认为。呵呵。不过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啊。”
伊蕾莉雅抬眸：“的确，和伯爵的谈话也很令我愉快呢，希望以后有空可以像今天这样和伯爵一块儿开心的谈天。”
罗伊德眯眼：“是啊，我也很希望，只是，过一会儿说不定要下场大雨呢。”
“哦？”伊蕾莉雅看他。
“不，我只是在感慨而已，呵呵。”罗伊德却无所谓地耸耸肩，满脸灿烂的模样浑然不似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鞠躬，“那我先告辞了，七皇女殿下。”
伊蕾莉雅颔首：“伯爵没有兴趣多和我聊一会儿吗？比方说，关于其它一些方面。”
罗伊德回头，一副无奈的样子：“七皇女殿下您知道我是个只知道和机械打交道的家伙，最不擅长的就是和别人聊天了。”
伊蕾莉雅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她往前走了几步：“是这样吗？不过我可不这样认为呢。况且，大雨下过后不是也会留下一地的水洼吗？我喜欢雷电，因为雷电一闪过后就什么都湮灭无踪。”
“雷电一闪过后无踪是因为黑暗把其覆盖，如果没有黑暗，那么雷电连闪耀的机会都不会拥有。”罗伊德叹了口气，回道。
伊蕾莉雅转首，银色的长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层层光芒包裹中她仿佛是不真实的存在，又仿佛，根本就只属于黑夜的虚幻：“是这样吗？在我的眼里，罗伊德伯爵就有些像雷电呢。闪耀而下一刻又湮灭无踪。”
罗伊德一怔，瞬间就反应过来：“七皇女殿下，就算我是雷电您也不可能是黑夜。”
伊蕾莉雅垂眸，果然，和聪明人说话不需要耗费太多的精力，不，或者说，两个聪明人说话的时候，所谓的试探之类反而成为一种欲盖弥彰的无趣。
她凑到罗伊德的耳畔，此刻的笑容宛如要拖人入地狱的修罗：“罗伊德伯爵，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是黑暗呢？”
罗伊德的身体一僵，他低下头对上那双深不可测的眼：“您当然不会是黑暗，七皇女殿下。”
伊蕾莉雅点点头，等待他的下文。
“您是比黑暗还要深远还要幽暗的存在，您的黑，让任何光明无法生存；您的暗，让任何明亮都湮灭不在。我是雷电，而您，却根本容不下雷电那瞬间绽放的美丽光芒，您的傲慢让您永远只是孤身一人。我的话说完了，七皇女殿下，再见。”说罢，他径自转身离开。
阳光被乌云遮挡，一滴水，突然从天空坠落，跌在伊蕾莉雅长长的裙摆上，然后慢慢匀开。
“孤身……一人吗？”
白皙的手接下跌落的雨，长长的刘海儿遮挡住琉璃般璀璨的眸，蕾迪娜迅速跑过来，却看见独立在雨中的身影站得笔直，纤瘦的背脊仿佛任何东西也无法将其摁倒，永远是那么的坚定，永远是那么的，傲然不羁。
“又下雨了呢……羽。”她勾起唇，瞬间就转过身去，发舞动，却是满目的疮痍。
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刚才的阳光明媚，如同虚伪的幻境。
…… ……
“蕾迪娜。”伊蕾莉雅轻唤。
“是的，殿下。”重重帐幔后，蕾迪娜缓缓走出。
“帮我收掉棋局。”她指了指旁侧的棋局，轻笑。
“是的，殿下。”
※ ※ ※
漆黑的夜，携着特有的沉黯寂静缓缓而来。月色入户，零落下满地的阴影。伊蕾莉雅站在床边，银发放射出幽幽的光，琉璃色的眸微微眯起。她白皙的指间抚上一件器物。样式奇特的器物，似乎因为年代的久远而渐渐剥落表皮的装饰而露出内里的真实。伊蕾莉雅注视着它，然后，抬手。
玉石相击的声音便在无边黑暗中响起，只是简单的音符，却沉淀出深沉的词句。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以自己最后的力量对着子孙后裔诉说着什么。空灵的声音，扰乱平静的心。银色的眸波涛汹涌，发翩跹，诡异的散发出淡淡的紫。
然而，只是一个瞬间所有的一切便恢复原状。伊蕾莉雅依旧立在原地，依旧维持着原本的姿势，甚至于，连表情都没有丝毫的改变。她伸手握住那件器物，表面的旧锁掉落，破裂的样子像是一个追悼者在坟前吟唱最后的挽歌。
伊蕾莉雅微微一笑，从出生起便经常看到那个男人捧着的盒子，从出生起就遗忘不了那种面对盒子时胸口奇异的悸动，从出生起就没有见到过的母亲以及所谓的家族。这些种种，都仿佛是一条线，慢慢的牵引着她走向一个所谓的终点。而这条线的最后。她看了看手中终于被打开的盒子，笑容愈发灿烂：今天就将要揭晓。
纤长的手缓缓打开盒子——
月凉如水，窗外的景象仿佛是干净的山泉，斑驳的树影如同里边纵横交错的藻荇。
盒盖朝后倒去，然后。
仿佛是阳光划破黎明前的最黑，仿佛是星光照亮旅人的前路。
伊蕾莉雅哑然失笑。
自己等了这么久以为里面藏了什么秘密的盒子，竟然只有几张属于女人的照片和一本日记。不，等等！脑海里骤然闪过些什么，她伸手将照片取出，一抹看透所有属于皇族特有的高傲笑意显现在面上。
果然是这样……
翻开剩余的照片，照片上无一例外的都是一个女人。女人有着曳地的银色长发及波澜不惊的银色双眸。人偶般美丽的五官上是不属于普通人类所有的淡然，和许多人不同，那是一张予人无限遐想的妩媚面容，但这样的妩媚却因那双眼睛而显得淡泊圣洁让人不敢将其玷污。她静静地坐在椅上，目光却像穿透了照片般射入伊蕾莉雅的心头。
伊蕾莉雅下意识抚上自己的面颊，她唇微勾，目光徘徊在那个女人身上：“呵，应该是母亲大人呢。”轻柔的语气如同鬼魅，邪异中带着奇特的嘲讽。
伊蕾莉雅走到桌前坐下，手抚上依旧干净如新的笔记本面，她轻笑着打开——
发黄的书页，无处不给人一种年华逝去当日种种皆不在的感觉。伊蕾莉雅将目光投注在字迹上，娟秀的字迹，隐隐透露出一种看透所有的通明，就像，那个女人一样。她转首看向四散开来的照片，这一刻看去却仿佛又多了一种对世界的怜悯，抑或是，她有趣的勾唇：对为她拍照的那个人的怜悯。
目光又返回到页面，伊蕾莉雅一字一字的开始往下看——
日记的主人似乎完全没有时间观念，每一篇都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伊蕾莉雅蹙起眉，银色的眸流转间带动万千光华灿烂。她慢慢的翻页，银发流泻下来，月光如水，夜，仍旧漫漫。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就像日记中书写的那个曾经单纯的少女终于湮没入无尽的黑暗的荏苒岁月，就像那一段尽管没有刻骨铭心海誓山盟却依旧让人痛心的爱恋。伊蕾莉雅默默地看，光洁的面容永远保持着不变的淡然，仿佛没有什么可以使她改变，她的身体微微倾斜，左手与右手相交握在紧密靠着的膝上，发零落出一地斑驳的沉暗，总算，她合上了日记。
“欧尔菲•伊斯莱卡……吗？”伊蕾莉雅站起身，她望着前方，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黎明前的黑暗，最深，也最沉。她勾起唇：“母亲大人，您真是留给了我一个有趣的礼物呢。”手抚上眼，遮挡住银色的眸，她笑得灿烂，银色的发飞起，伴随着那身黑色的蕾丝长裙。
天空泛起鱼肚白，接着，本不起眼的白就像越战越勇的兵士一样朝着无边的黑涌去，他们高唱着战歌，他们相信着胜利，于是，白色覆盖了天空，失败的黑暗被驱逐出境，与其一同的，还有致死不愿改变信念的月亮。太阳冉冉升起，如同一个胜利了的王者般俯视所有，然而，他的身边，却再没有留下任何。月亮追随黑暗而去，留给太阳的，只有俯视万物的能力以及统领白日的权势。
太阳，除了灼热的光，再不拥有任何。
伊蕾莉雅突然笑出了声，手从眼睛上放下：“蕾迪娜。”
只消片刻，一抹身影便出现在身后，蕾迪娜谦卑的垂着头，仿佛觉得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是亵渎：“是的，殿下。”
伊蕾莉雅侧首，琉璃色的瞳眸看不到一丝涟漪：“帮我准备出宫的东西。”
“嗯？”蕾迪娜一惊，“昨天，殿下不是才……”
“不。”伊蕾莉雅摇头，她注视着床上的日记本，眸光渐渐深湛，“我有别的东西要查。”
“呃……是，是的。”蕾迪娜颔首，其实她很想问究竟为什么不昨天一起做完，但……看着她那样的表情，真的，无法问出口什么。蕾迪娜转过身，那抹沐浴在阳光下仿佛即将消散的黑色影子却怎么都挥之不去，而伴随着那抹黑色的，还有那人的神情，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感觉到过，那种刻骨铭心的伤心，那种刻骨铭心的孤独，那种站在高处却始终无法下到低处的悲哀。也许她是不懂的，就像那人同样不是那么理解自己一般。蕾迪娜的脚步迈得愈发的快，她没有回头，她也不敢回头，心里不断的有提醒自己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还有那双仿佛经历了所有的眸。她一直以为那人是个刚强的王者，但是，她却忽略了。
脚步顿住，清晨的风拂起她的发，她失神的看着前方。
她忽略了，她，也是一个人。
原地，伊蕾莉雅静静地站着，她将日记本自床上拿起，然后缓缓的将其与照片一同放入盒中。晨曦的光华撒满宫殿，雄伟的宫殿若披上层雾霭般的不真实。她笑了笑，眼眸眯起。
——我的孩子，我知道有一天你会找到我藏在这里的盒子。所有的一切都早在冥冥中注定，我当时写下这本日记的瞬间命运的转轮已经开始。我没有销毁它，因为我明白这对于你坚持着的某些信念是很重要的东西。我没有亲眼见过你的容貌，但你的容貌早已烙印在我的心里。也许在这个时候你无法相信我的话，但是，当你到了九岁你就会明白我所说的话的意义。我们一族的血脉永远是那么的强力，不管和什么相结合也不会减去力量的分毫。不过对于你，或许这种力量是很有用的，对于我，我却希望一生都没有。我的孩子，我能够给予你的东西很少很少，甚至连陪伴在你的身边也不可以。不过，我仅仅是希望，你可以快乐的活下去，即便是，拥有这样的力量。你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你一定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路，然后，自由而幸福的活下去。愿我们的神和你永远在一起。晚安，我的孩子。
“神……吗？”伊蕾莉雅合上盒子，镜子里的笑容邪魅而缥缈，“我早已不再是神的子民，我亲爱的，母亲大人。”
盒子合上，心中的什么，似乎也随着合上的瞬间而陷入漫长永久的沉睡。
伊蕾莉雅朝前走去，光芒停留在背后。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银色的眸，琉璃般转动，似乎洞察了一切——
天瞳……吗？呵，还真是有趣呢。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五章：伊斯莱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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